第一百三十章

顾南西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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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可能。”瑶光失魂地后退,怔忡的瞳孔狰狞了,“明明万无一失的,怎么会出错?哪里出了错?”

    眸中血丝蔓延,死死盯着那石堆中的女子,她音容笑貌,她恣狂洒脱,眉眼间全是睥睨天下的自信,她笑着,随意地说着:“女人,怎么就不长教训呢,你啊,斗不过我的。”

    你斗不过我的……

    是啊,世间哪个女子斗得过她。

    瑶光眸光死沉,阴沉沉的天,为何那女子还是如此明媚,她笑得大声,肆意,她抿着唇在唇角拉出一抹讥诮,连那讥诮都带着好看的弧度:“偷偷告诉你哦,临兮死之前还揪着我的衣襟舍不得放呢,塔妲那个老婆娘也是,我就下了点药,她居然就把挞里那个老头当做了我,本公子玉树临风貌若潘安,有那么猥琐吗?”她叹气,眉眼间,半分狂傲不减,“诶,人品和魅力啊,本公子甩都甩不掉。”

    人品?魅力?她只是太能玩了,玩人心,玩手段,她是攻心攻计的高手呢。

    “你太聪明,只是如何?”萧衍一声冷笑。

    容浅念挑挑眉头,洗耳恭听。

    嗯,容某人最喜欢看人垂死挣扎了。

    “你敌不过千军万马。”

    哟,这残废哪来的自信啊。

    容浅念笑了,笑得……嗯,很友好:“千军万马?你说的是突厥那十万草包吗?”

    萧衍脸色稍变。

    大概坐累了,容浅念一脚踢开一具尸体,侧躺在石堆上,挑着眼角轻笑:“昨夜琅琊山大火,他们还一个一个抢在前头,高喊保护将军,一群傻叉,到死都不知道是我点了一把火,是我堵死了他们下山的路。”

    话落,风雪里,是凝重的抽气声,千万双沐血的眸子盯着那尸体中央的女子,她眉眼一弯,如此的不以为然。

    这个女子,让人心滞。

    一场大火,十万人马,血流成河,她竟只是眨眨眼,随意地撩着墨黑的长发:“十万草包,我一把火就够了,至于你说的千军万马?”素白的手指,沾了雪花,她指着萧衍身后的千军万马,随性而懒慢的语气,“指他们吗?”一声轻笑溢出了嘴角,“草包年年有,今年尤其多。”

    “你!”

    “你!”

    “……”

    十万突厥军红了眼,死死盯着那女子漫不经心又不以为然的模样,只是,脚底生了寒,颤抖得厉害。

    这个女子张狂得让人可怖,这满城风雪,鼻尖血腥,缠绕着她,叫人望而生畏。

    士气,这种东西,便叫这女子一句话,泼冷了。

    “你好大的口气!”

    嗓门很大,气势很足,底气嘛,一般般。这残废,还挣扎呢。

    容浅念挑眼挑眼看萧衍:“过奖过奖。”

    萧衍一口气被堵住,上不来,铁青了脸。

    倒是容姑娘,这时候笑弯了眸子,抬抬眸,伸手接了一片雪花,噙在嘴里,咋吧了一下:“该是时候了。”

    什么时候?

    萧衍大惊!

    然,下一秒,毫无预兆地,惨叫惊天。

    “啊!”

    “啊——啊!”

    十万突厥军,一个一个抱头惨叫,那叫一个惨绝人寰。

    “是毒。”

    “空气里有毒!”

    “啊!”

    “……”

    风大作,白茫茫的雪里,雾气,血气,在翻涌。

    呼天抢地的躁动里,女子轻笑声越发清脆,若破冰那一瞬的放肆,她笑看着万马千军里的慌乱、无措,她只是悠然然地起身,掸掸身上的落雪,讥诮地笑:“到现在才发现,看吧,一群草包。”

    十万大军,惨不忍睹,不过是这女子玩了玩手段,她啊,视天下为草芥。

    萧衍大喊:“快,捂住口鼻!”

    “嗯。”容浅念好心提醒,“紧紧捂住,不要松手哦。”

    萧衍早已怒红了眼,他狞笑:“你好狡猾,本宫次次大败与你,今日困于庐陵,本宫必死无疑。”

    嗯,还有点觉悟。

    容浅念很大方地摆摆手:“放心,我会送你们两个一起上路,也免了你黄泉寂寞。”

    跌在地上喘气的慕容瑶光,小脸一白,恐惧,是的,她终于知道这个女子有多可怖。

    萧衍却一声冷笑:“城门大封,毒气绕城,即便是残兵,可十万刀枪剑戟,你觉得,你有活路。”他暴吼,血丝阴鸷,“容九,黄泉路上,本宫要你作陪。”

    诚然,十万残兵,便是杀不了她,也能累死她。

    诚然,她不屑一顾,一声冷哼:“少不要脸了,老娘不屑与残废为伍。”随即,拉开唇角笑了笑,“不过老娘可以给你送个伴。”

    说着,丹凤的眸子含着笑,望着地上颤抖的女子,她纵身一跃,红衣狂舞,缓缓,走近,嘴角,噙着那般戏谑冷漠的弧度。

    萧衍不知觉地退了,冰天雪地里,出了一身的汗。

    “别……”慕容瑶光摩挲着地面,后退,颤抖,甚至是央求,“别过来。”

    这个女子,在索命,那样一双素白的手,那样好看的笑容,只是,都会要命。

    她抬脚,踩着地上女子的裙摆,一步一步靠近,蹲下,声音温柔却很冷,哄着:“乖,听话,不会疼的。”

    她笑着,扬一扬手。

    慕容瑶光瞳孔一缩,眼前,忽然一片雪白,擦过她的脖颈,雪融,一抹红色渗出。

    十万双眼,这一刻,被深深扎了一刀。

    这个女子啊,杀人的时候,是笑着的,没有武器,或者说,什么都是武器,一片雪,便能割破咽喉,毫无预兆地。

    森然在风雪里喧嚣,萧衍惨白了脸,那样刺破血肉的杀气灌进他四肢百骸。

    “额、额。”瘫软在地的女子,涣散了眼,发不出声,捂着脖子,血流在指尖汩汩不息。

    此刻,死寂,唯有风雪在狂呼,以及女子懒慢的抱怨:“你早该死了,我既懒得脏了手,你为什么不安分点呢?”她撑着下巴,看着地上的女子挣扎,看着那血色一点一点融进雪地里,她调侃的眼,似乎瞧着新奇的东西。

    “容、九。”将死的女子抬手,满手的血色指着含笑的红衣人儿。

    手,忽然重重跌下,血流未止,这个女子再也闭不上眼,不能瞑目。

    红衣的她俯身,素白的手覆在女子睁着的眼,温言细语地哄着:“乖,别怕。”眸子微抬,浅浅的笑,“很快我就让你的姘头来陪你。”

    丹凤的笑眼毫无预兆地撞进了萧衍的眸中,他失色,腿一软,连连后退,单手抚着剑,他咬牙,任额头大汗淋漓,他嘶喊:“此女为风清殁王妃,杀突厥挞里将军,灭突厥十万将士,毁突厥十里河山,此女,”呼声刺破,“该杀!”

    好啊,激起民愤啊。

    容姑娘愤怒了,眉眼半阖,眯着锋利的弧度。

    然,大军此时士气大作,十万残兵,也能呼天抢地,震天动地。

    “杀!”

    “杀啊!”

    “……”

    刀枪剑戟遁地的声音,震耳欲聋的嘶喊,一声高过一声,黑甲军的战旗迎风飘着。

    真吵!

    容浅念掏掏耳朵,不耐烦地皱眉:“老娘最讨厌不安分的。”扳着手指算着,“下一个,下下个……”抬手指了指萧衍,“嗯,很快就轮到你了。”

    萧衍脸色一白,咬牙道:“杀!”

    “啊!”

    “杀啊!”

    “……”

    刀光剑影里,翻涌着杀气,那剑尖,那枪口,那刀刃,对着的,是女子的心口,脖颈,腹下……每一寸致命处。

    她却只是一笑:“好啊,一起来,让你们黄泉也有个伴。”

    话落,她长发飞舞,发间,一抹森然的银白色。裙裾撩起白雪纷飞,红色身影穿梭在零碎的冰凌中,那般疾速,那般决绝,扬手,针落,天地万物便只剩咽喉破裂的声音。

    如此一个须臾,茫茫的白絮染了红,血色妖娆,一根针,一双素手,铺了遍地的血腥。

    十多个突厥男儿毫无预兆地绝倒,抽搐,咽喉冒着汩汩的血。

    不是计谋,这个女子,原来杀人才是她的强项,就好似本能,令人可怖令人致命的本能。

    顿时,十万大军,顿足了,握着刀枪剑戟的手在颤抖。

    萧衍大惊失色,站在包围之外,呐喊:“拖着她。”声音,灌了内力,传遍三军,“迂回!”

    话落,一抹森然直逼萧衍,他退,却快不过银针,生生刺进了皮肤,瞬间,血迹淌过了整张右脸。

    千军万马里,女子暴怒大喊:“再吵一句,老娘封了你的嘴。”

    言罢,她踩着落了血的冰凌,脚尖一勾,纵身一个旋转,咔嚓几声,是咽喉骨断裂的声响,血气喷涌,染红了她唯一纯白的绣鞋。

    不过片刻,尸体成堆,血流成河,千军万马的重重包围里,女子一身红衣,被血色浸得深红。

    十万大军,对阵一个指尖唯有一根银针的女子,然,退,无路可退;进,必死无疑。

    迂回!唯有迂回!

    大军围成人墙,旋转走动,不进却也不退,唯有密密麻麻的刀枪频频刺入。

    女子吐了一口雪水,竟也是红色的。

    尼玛,转晕老娘的眼了。

    眸光一凝,容浅念骤然反扑,双手成爪,进攻,截过那森白的箭矢,转身,插进兵将的胸膛,血,溅了她一脸。

    片刻,只是片刻,那人墙生生被她杀出一道口子,她沐了一身的血,在刀光剑影里,站得笔直,呼吸沉沉。

    惨叫厮杀里,萧衍忽然一声大喊:“她体力已经不行了,围攻!”

    “想要老娘的命,”五指成爪,刺进了两个将士的胸膛,她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冷彻,“下辈子吧。”

    顿时,大军重新围成墙,剑影刺进。

    容浅念闪躲,脚步沉了,有些不稳。

    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吧,她终于倦了。

    萧衍大笑:“容浅念,今日,本宫要你葬在这十万尸骨里。”

    容浅念一脚踢断了男人的咽喉骨。

    “老娘先让你十万尸骨灰飞烟灭。”

    话落,只见女子红色裙裾飞扬,她脚踮一个一个头颅,骨头断裂的声响里,只闻女子一声冷笑,沾血的指尖对着空中一扬,随即掌间一点火光。

    嗡——

    一个瞬间,火光炸开。

    “啊!”

    惨叫声惊天,火色蔓延天际,点燃的,是一个一个的血肉之躯。

    “啊!”

    “是磷粉!”

    “啊——啊!”

    “……”

    “哈哈。”惨绝人寰的尖叫嘶吼里,女子轻笑声欢畅,“是磷粉呢,昨晚,十万突厥大军,老娘也就只撒了一把。”

    她站在尸骨堆上,笑看着那火焰漫天,一圈一圈晕开,盛开一朵染红的花,绕着男人撕心裂肺的喊声。

    多壮观啊!

    看了片刻,她脚踮尸体,纵身一跃,冲出了火光大作的人墙,缓缓落在萧衍跟前,眉眼一抬:“残废,到你了。”

    萧衍退了三步,风刮过他的脸,刺痛,脸侧血还在汩汩地流,眸光如血一般,冷笑:“你体力到了头,黄泉路怕是要你走在本宫前头。”

    他拔剑,剑尖直指容浅念心口。

    容浅念哼笑一声:“弄死一个残废够了。”

    随即,指尖一转,沐血的银针对准萧衍胸膛,踮脚,前扑,毫无犹豫。

    他持剑,大惊。

    他的剑,她的针,谁准?谁快?

    这个女子,是用命在杀人,以命赌命,便也只有她敢。

    风大作,吹得女子墨发凌乱。

    萧衍忽然凝眸,不退,反进。

    然,女子忽然指尖一转,松手,那对准萧衍胸口的针狠狠扎进他手腕。

    砰!

    剑落,刺进雪里,萧衍抬头,眸中,女子抿唇一笑,素手成爪,直逼萧衍咽喉。

    呵,这个滑头的女子,萧衍闭眼。

    此番,他必死无疑。

    分毫相隔里,忽然,一只手抓住了女子染血的指尖。

    那只手,很美,葱白,剔透,像中古的玉。

    逸遥……

    容浅念骤然抬眸,映进男子淡蓝的眸中,暗影缱绻,眉间昙花开得温柔。

    他的男人,一袭黑衣,踏了万水千山,走进了她的风雪里。

    “你来了。”她扯唇,笑了,明媚了那张沾血的脸。

    “十一。”萧殁拂着她满脸的血迹,他问,“杀人放火,我替你可好?”

    他执着女子的手,掌间一转,莹白的指尖刺进了萧殁的胸膛。

    “啊!”

    一声惨叫过后,萧衍捂着胸口,那里,狰狞的血口在喷涌着红色的粘稠。

    “啊——啊!”

    一波高过一波的大叫,容浅念听得耳鸣,吼了一句:“叫魂啊。”转眸,抓起萧殁的手,那葱白的指尖里,全是血液,眉头一皱,容浅念握着萧殁的手在自己身上擦了又擦,结果越擦越多,她不满地嘟着嘴,“都脏了你的手。”

    她想,她家男人这么美的手,就应该藏在被窝里,她给捂着,谁也不给看的。

    这下都脏了,容浅念心疼坏了哟。

    “傻瓜。”萧殁紧紧覆着她的手,冰凉冰凉的,他俯身,亲吻他指尖,唇角沾了微微的血腥,红得妖娆,“我是你的男人。”

    如何能让你一人双手沾血,如何能留你一人刀山火海,如何能任你一人扛了这破敌夺国的烽火。

    拨开她额间沾血的发,满脸的泥泞模糊了她容颜,他却看得痴缠入迷:“是我不好,来晚了。”

    她摇头,倦得笑不开。

    “哈哈哈……”

    容浅念无力地偎着萧殁,懒懒转眸看着地上抽搐癫狂的男人。

    这残废,疯了?

    “真遗憾……差一点……差一点,”一字,喷出一口血来,他咬着牙,眸子像极了胸口那个狰狞的口子,血红可怖,咽不下的血从唇角渗出,伴着每个字,“差一点,黄泉路就能让她作陪了。”

    说完,一口血吐出来,喷了三丈远。

    容浅念拉着萧殁退了好几步,皱着眉,嫌恶:“相公,他真讨厌。”

    岂止讨厌……

    蓝瞳骤然一沉,染了风雪的寒,冷得彻骨。

    “突厥十万大军,是本王送你的葬礼。”冷冷睨着地上喘息的男人,萧殁轻启薄唇,尽是森然,“你伤她一分。”

    他心坎上的人,他的肋骨,他的命,动辄……

    “该死!”萧殁道。

    语落,黑袍扬起,微微染血的手掌间,融了他所有内力,所有杀气。

    重重落下——

    砰!

    血肉炸开,模糊了周遭几丈远的白雪。

    他只一招,叫曾为风清东宫的男子,死无全尸。

    他转眸,怀里的女子在微微轻颤着,抓着她的衣襟,用尽了力,唇角紧闭,抿出了一丝血色。

    他抬手,那杀人的掌竟有些颤抖,拂过她的脸,他慌乱了眸光,声音轻得好似要散在风里,他问:“十一,可是我太狠了?你怕我?”

    怕?

    不,她心疼得慌。

    伸手,狠狠一把勾住了萧殁的脖子,小脸一皱:“你再不来,我就要被这群蛮子欺负了去。”

    那俊逸的容颜,融了所有冰雪,他捧起女子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

    唇齿相缠,尽是血腥,咸的,涩的,那般不是滋味,他似乎要抹去那些味道,一次一次纠缠舔舐。

    此时,三声巨响,城门大开,千万铁衣卫一拥而进,入目的,是尸骨堆砌的高墙,是漫天的大火,是满地滚爬的突厥大军,是血色蔓延泥泞雪地,是那相吻的男女。

    铁衣卫肃静,铮铮望着那站在风雪里、尸骨中的一对人儿,成了烽火硝烟里最后的风景。

    血染江山的画,不敌眉间的朱砂。

    他拥着她,语气无奈:“为何你不会心疼自己呢?”

    容浅念扯嘴笑:“因为我知道你会心疼我。”

    她啊,真是有恃无恐呢。

    只是,对他,她拿捏得太精准,他只能由着这胡闹的女子折腾他的心疼。

    “以后,我不许你拿自己冒险。”

    总归是舍不得她,语气如何也强硬不起来,毫无半分底气的命令,倒叫怀里的女子笑得肆意,端着眼瞧他。

    他微叹,俯身擒住女子的唇,轻咬着,似怒,更似怨:“会要我的命的。”

    他从未有所惧,倒是这担惊受怕牵肠挂肚的滋味,叫他疼了心肝,溃不成军。

    情爱这东西,真会要命。

    “不是冒险。”容浅念笑着摇头,将整个身子偎进男人的怀里,抬眸,眸光亮得璀璨,她说,“我算好了,一分不差,你会来救我,在我杀不动的时候,你会来替我杀人放火。”

    毫无规矩的赌局,她唯一的筹码就是他,赌了自己的命。

    她却如此笃定:“我的男人,会带着千军万马,破城杀敌,来迎我回去。”

    火势里,突厥大军还在嘶喊,在惨叫,她那样无力虚弱的声音却穿透了大雪,风,吹不散。

    她满脸的血,笑得牙齿很白:“你看吧,我算准了。”

    多得意的女子,多肆无忌惮的女子。

    她是他萧殁的女人,轻轻揽着她的肩:“嗯,你算准了。”亲了亲她的唇,“我却总是算不准,你让我有多怕,有多想揉碎了放进骨血,有多想,”眉间朱砂红得似血,他道,“杀尽这些该死的人。”

    她红了眼,眨眨眼,酸酸涩涩的。

    好想流泪啊,可是那是什么东西,嗯,是她鄙视的玩意。她暗骂:没出息的东西,杀了那么多人都没红眼,那么大的火都没灼眼,这会儿怎么忍不住呢。

    她低眸,藏起来,埋头就偎进萧殁怀里,抱着蹭:“相公,我累了,你抱抱我。”

    萧殁亲了亲她额头的发,俯身在她耳边:“嗯,乖,闭上眼睛。”

    容浅念乖乖合上眼睛。

    这一刻,她才发觉,原来她这么累了,累得睁不开眼睛,累得连她最爱的声音都听不清了,很模糊。

    “铁衣卫听令,退!”

    嗓音里,杀气腾腾。

    王爷这是要……

    青衣大惊:“王爷,他们已经降了。”

    战场之上,不斩来使,不杀降兵。然……那一字一字融了内力,掷地有声:“一个不留。”

    一个不留……

    四个字,绕着这座空城里,久久不散。

    千千万万铁衣卫冷肃的脸,木然的眸子,看着俊逸的男子从万千尸骨中飞起,笼了一身戾气,掌间,翻涌而出的内力卷起风雪,混着血肉,将这座城,血染。

    嘶喊,吼叫,充斥了庐陵城。

    自始至终,他怀里的女子,安睡。

    十万血肉之躯,一个不留,他为了她的女人,大开杀戒。

    史书有记,风清二十八年,十二月二十五,突厥破,庐陵毁,血流成河,史称,庐陵乱。

    后日,市井称之:红颜乱。

    一场红颜乱,突厥二十万大军,全军覆没。

    这夜,风停了,雪顿了,倒是格外的安静祥和,唯有空气里还弥散了微微血腥。

    庐陵境外,铁衣卫重重,肃静,忽然——

    “啊!”

    一声惨叫,刺破了夜。

    嗯,别慌,这惨叫是从两位主子的营帐里传出来的,帐外,楚林耳朵竖了起来。

    女子撒娇:“相公。”

    女子娇嗔:“疼。”

    是该疼了吧,杀了那么多人,哪有不伤筋动骨的道理,该要心疼死某人了吧?

    “乖。”男子轻声哄,语气那叫一个心肝疼坏了。

    果然,某人硬骨头,某人软心肠。

    女子似乎在闹腾,哼哼唧唧的。

    男子温言细语地哄着:“涂了药就不疼了。”

    涂药?猫腻!

    楚林默默地走近了几分,细听。

    女子不从:“不要。”很流氓的语气,“你亲亲,亲亲就不疼了。”

    无赖,简直无赖!

    然后静了片刻。

    亲了?

    没原则!没原则!楚林默默撇了一下嘴。

    男子接着哄:“别闹,躺好。”

    别闹?天方夜谭!

    某人不从,语气很坦荡:“你那也脱了。”

    楚林站不稳脚。

    女流氓,女流氓!不能脱,不能脱!

    这时,帐中女子又来上一句:“我看看,看看就不疼了。”

    楚林脚下趔趄了一下。

    耍流氓!耍流氓!

    然后,没声了。

    真脱了?嗯,脱了。

    主子啊,没原则!

    楚林暗自伤神中,莫名的有些惆怅,青衣端着个托盘过来了。

    “这是?”

    药?

    青衣道:“给王妃的。”

    那彪悍的流氓用得着?

    楚林看了一眼,摇摇头:“我觉得用不着。”

    果断用不着!

    青衣还在踌躇,忽然,营帐里传出女子百转千回的调调:“相公。”

    声音似乎在压抑,似乎在隐忍,可怜兮兮的。

    青衣想,大概是伤得重了,问楚林:“王妃没事吧?”

    楚林左思右想,断言:“觉得,有事的是王爷。”

    青衣愣住,楚林眉眼一挑:你等着吧

    不过须臾,兴许更短,营帐里,女子咬闷哼:“我忍不住了。”

    忍不住什么?

    青衣额角一抽,楚林哼笑:看吧,流氓就是流氓。

    这种流氓,不能惯着,不能!楚林默默地又走近了几步,里面,传出自家主子的声音:“乖,你身上有伤。”

    理由不错啊。

    流氓女说:“没事没事,你看全好——”一阵抽气声,“嘶!”

    楚林抬头,看看天,嗯,月亮开眼啊。侧耳,继续听。

    “听话,别动。”

    女子似乎委曲求全了:“那你来,轻点。”

    楚林脚下,再一次趔趄了。

    这这这……流氓得令人发指!

    主子不会吧,不会不会吧?不会从了吧?

    楚林再一次表示惆怅。

    “青衣。”

    呼——楚林呼了一口气,还好,还剩了点原则。

    青衣摆正了脸色,端着药碗进了营帐,这才走到门口,里面女子催赶了:“出去出去,不许来搅了本王妃的好事。”

    纱帐里,一个衣衫半解,一个衣衫不整。

    好事?青衣抬眸瞅了一眼重重纱帐,抬起的脚,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就那么僵着。

    萧殁抱着怀里不安生的女子,百般地哄着:“乖,先喝药。”

    伸手,正欲挑开纱帐,容姑娘一把拽住他的手,一脸坚决:“不准不准。”

    萧殁无奈地将女子裸露的胳膊放进被子里。

    青衣顿了,不准?不准什么啊?

    容姑娘义正言辞:“怎么能便宜了青衣。”

    有人懵了。

    当下,某人恶狠狠砸过来一句:“转过去,不许看。”

    有人当场石化,傻愣愣地就抬起来头,然后又是一声恶声恶气:“你往哪看呢?”

    纱帐里,容浅念只着了件亵衣,抱起锦被将自家男人裹得严实,然后一把抱住:“这是我男人。”

    青衣喉头一梗:“咳咳咳。”肺都快咳出来了,红着脸,各种声颤,“王妃,不、不透光。”

    容浅念想也没想,接得相当顺溜:“想也不许想。”

    小人之心,流氓之腹!

    青衣闷着脸,不做声,默念:王爷明事理。

    “放下。”毫无情绪,又道,“出去。”

    青衣脸一黑。事理?比起女人,那就是屁!放下药碗,转身,走人,背后,阴森森的,似乎有双眼睛在剜着,然后,便听得女子一句:“我没嫁到椒兰殿之前,他是不是看你了?”

    青衣脚步一个趔趄,险些磕到,脸绿了。

    王爷,您也说句话啊。

    萧殁沉默了。

    容浅念窝火了:“看哪了?”

    青衣背后冷汗淋漓。

    王爷,开开金口啊。

    此后,还是沉默。

    容浅念咬牙切齿:“老娘要扣他的眼睛。”

    青衣下意识摸了摸自个的眼睛,黑着脸,灰溜溜地出了帐子。

    “青衣,你怎么了?”楚林是个多事的。

    抬头,青衣的脸很黑:“王妃的丫头在哪?”

    “还在突厥城。”

    青衣冥思:“以后,王妃的药,你来送。”

    楚林嘿嘿一笑,眼珠贼溜贼溜:“看了不该看的了?”

    青衣铁青着脸,沉默是金。

    楚林连连点头:“我懂,我懂。”

    懂?女流氓的世界,谁懂谁流氓!

    营帐里,点了明火,摇曳的烛火将暗影照得温柔。

    萧殁披了件外裳,将药端到女子前,揽了揽她披散的里衣,轻哄:“十一,听话好不好?嗯?”勺子凑到她唇边,“乖,喝药。”

    容浅念睁眼说瞎话:“烫。”

    萧殁凑在唇边,试了试温度,道:“不烫。”送上勺子,“张嘴。”

    容浅念继续睁眼说瞎话:“苦。”

    萧殁无奈,放在唇边舔了舔,道:“不苦。”

    容浅念凑上去:“那你喂我。”

    萧殁敛眸,看看手里的勺子,看看怀里的女子。

    她笑,眸光亮过了烛火:“不要勺子。”

    不用勺子喂,用什么?

    好吧,这姑娘纯属耍流氓。

    萧殁无奈,拂了拂女子凌乱的发,饮了一口,含在唇间,俯身,擮住女子凉凉的唇。

    容浅念乖乖张嘴,苦涩在舌尖纠缠,她小口的吞咽,末了,还用舌头舔了一圈,这才笑盈盈地笑了:“果然不苦。”她伸手,一把勾住萧殁的脖子,砸吧砸吧嘴,笑着闹,“我还要。”

    萧殁无奈了,一口一口将药哺进女子嘴里,每每她都要纠缠一番。

    药也喝了,亲了亲了,摸也摸了,容姑娘这才安静了,任萧殁将她抱进被子里,安置在怀里,容浅念顺手就扒了挂在他身上的里衣,蹭了蹭。

    这姑娘,自己不穿也就得了,还……

    “十一,你总是不听话。”他眸光柔和,俊逸的脸笼在烛火里,温柔得好看。

    容浅念抬头,保证:“听,绝对听!”再次重申,“现在你叫我躺着,我绝对不坐着,你叫我脱了,我绝对不穿着。”

    这人,能不能别这么流氓得义正言辞?而且貌似某位姑娘现在正躺着,现在脱的也不剩多少了。

    萧殁哭笑不得,亲了亲她忽闪忽闪的眸子,声音微微有些无奈:“以后,到哪都带着我可好?”

    容浅念眨巴眨巴眼,眸中,美人容颜绝色,朱砂蓝瞳,唇角绯色薄凉……

    好想扑啊!

    奈何,骨头酸疼啊,是真的疼啊,她咬咬牙,点头如捣蒜:“嗯嗯嗯。”用没多少布料的胸口蹭了蹭,又蹭了蹭,凑过去,嗅了嗅,“你都不知道,不抱着你,我都睡不着。”

    掖了掖被角,萧殁轻拍她的肩:“睡吧。”

    容浅念睫毛闪闪:“现在抱着你,我又不想睡。”抬头将唇凑上去,舔了舔萧殁的下巴,她笑得眸光贼亮,“相公,我们做点别的吧。”

    萧殁无奈,拿她半点办法没有,指尖,捻灭灯芯。

    然后,然后的然后,天亮之前,都是容姑娘耍流氓的时间。

    容姑娘捂着被窝贼笑:老娘这是合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