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漓谋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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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89】三宗之变(上)

    这是一个极为寻常的傍晚,夜*降的昏暗侵蚀着修真界里几十年如一日的好天色里的彩霞余晖。迎着城门而去的修者里夹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单薄甚至是纤瘦的身影,他一身简单质朴的青色长衫,平凡无奇,看起来像是一名低修为的丹修。他走动间流泻的气息才只是心动中期,距离结丹可谓还隔着天堑。

    这个时候入城的修者不在少数,他随着长长的队伍不紧不慢的前进,然后在城门口的守卫大声的提醒“快点!”声中,和前面的人一样,缴纳两枚下品灵石,然后进城。但凡囊中不是羞涩到极点的,都是万分不想露宿郊外,除非说修为已经踏入高级,比如说元婴大圆满,或者更上。可是,如果是元婴高阶之上的,又有几名修者在乎这么一点住宿所需要的灵石呢?露宿在外,风险绝对是比花费几块低等灵石要高出数不清的倍数,不说被劫,就是被嗅觉灵敏的野兽或者魔兽给袭击了,也都是得不偿失的。

    进城后的修者们很快的分开,在分开时还能听到几名修者的低声絮语:“大城越来越不好进了,上个月才一块灵石,昨天开始便告示说加到两块灵石了,唉,现在除了那些大宗大派的弟子,我们这些散修是越来越难生存了。”

    “谁说不是呢,现在连平常修炼用的灵丹都涨价了,外面却是更加的危险起来,不说那些藏头露尾的邪端魔修,就连那四处涌动的魔兽都是越来越厉害了。唉,还是赶快去找个便宜点的旅店吧,别待会儿没地儿打坐。现在城里也没有那么安全,这一个多月来,已经有好几名修者遇难了,吸干灵气元神枯竭而死这种残忍的手段,恐怕也只有那些魔修做得出来!”

    “唉唉,快别说了,当心被捉了起来。这些‘流言’可传不得!”

    几个人住了言语,加快了脚步匆匆走远,人影都带上了几丝慌惶。几步之外,身着青衫的瘦削男子拢了一下袖口,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然后走向了一个岔口,偏离了主街。

    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么一个只有心动中期的普通修者的动向,尤其是他看上去是那般的贫寒,挂在腰间的储物袋都是只有四个立方那般低级,完全不像是能藏有什么贵重的丹药或者是大笔灵石。

    这个伪装得好似变了一个人的男子便是萧晓,自不告而别的离开玄天宗之后,他已在这俗世里辗转了足有一个多月,亲身体会到了种种,早非三言两语可诉。

    在几道不怀好意的神识探查中他进了一家干净的小客栈,然后身影连同灵力波动全都消失在客栈的防护的法阵当中。一般的客栈都有类似的防护法阵,用以确保入住的金丹修为之下的修者的生命安全,而越大的客栈,法阵的威力自然就越大,聚集的灵气也就越是利于修者的修炼。

    这些从前并没有仔细感受到的细节,在这一个多月的行走里,萧晓体会了十中*。他在这之前,只是在那本txt的表述里,知道修真界是残酷的,甚至是冷血的,可是这些他并没有切身体会到。最初到这个奇异的世界里,在那山脚下所经受的差点致命的迫害,更多的偏于无妄之灾。而既然是无妄之灾,又何须那般铭刻,况且早已过去了百余年。人生在世,谁没有点倒霉的时候?可是,这次独自出行游历,体验到的才是所谓真实。

    ……没有属于异世之人的独孤孑然,没有这百年来那个强大的男人的庇护,没有天下第一宗玄天宗的内门弟子的光环,就这样平平凡凡的走过每一个城镇,亲眼看这个世界,亲身体会这个世界最真实最寻常的那一面。

    额上过于显眼的印记消隐,平凡了出色的面容,那些带着巨大威慑力的法器收纳进储物玉佩里封起了灵力波动,伪装成金丹期的普通剑修。才下山就被人盯上,凭借着修为暴露后的优势才险险的逃开那三人的围堵。因为这个意外,他才知道,原来山下的世界里,并不是他以为的遍地都是元婴修为甚至是之上的人,金丹期便已经算是中上的高手……

    并且,实际中的修真世界,并不是他所体会到的宗门里的其乐融融,而是充满欺骗与掠夺的。他相信路遇的道友,却是在郊外时便看到了撕开来的凶恶面目;他仗义相助的人,却在转眼之间勾结同伙欲以谋划于他;他展现出元婴高阶的修为,众人对他避之不及,满眼的都是防备或是谄媚……

    而这些,换一个理解方式,与那个现在犹如梦一场的现代生活何其相似?或许,这就解释了这个世界从某种层面来讲只是一本书了,——一个生活在现代社会的默默无名的写手,用自己的双手写出这样一个臆想出来的另类现实世界。

    慢慢的将散开的心神收回,和之前的半个多月里一样,萧晓拿出可蔽息珠,隐藏了自己也许会泄露的最后一点气息,然后五心朝天而坐,开始了又一夜的修炼。这些一半出于无奈一半出于必须的改变,在这一个多月的经历后,已经变成了习惯。不久之前还遵循着的卧榻而眠,风干得好似漫漫大漠里的一粒沙尘。

    夜,很短,似乎只是在一个瞬息间便过去了。这个中等的城池,是萧晓自下山以来经过的第九个,而按照地图上标出的线路来看,要想抵达北边的灵兽山脉,路途依旧可以用遥远来形容。

    看了看远处连绵的山脉,萧晓收起摊开的羊皮地图,苦恼的皱了皱眉,不知道这个以火灵草闻名的城市里又会发生什么样的与剧情牵扯的怪事。在这之前行走的一个多月里,九个城里七个都在发生着那些他隐约熟悉却是相当不愿意看到的变故。除开原文里主角收到的妹子他没有享受到那种艳福,也没有收下那个本应该已经得到的戒子空间,其余的属于这个世界的剧情,都在或急或缓的补充着。这样明显的事实摆在眼前,萧晓也不得不与剧情面对面的聊会儿,--毕竟,这涉及到的可不只是他一个人的人生,还关乎到修真界甚至是仙界里的数以万计的生灵。

    ——这些,不是因为所谓的圣父心,作为一个经受十几年的思想道德教育的人,良知的健存,与流淌在骨血里的男儿心性,让他做不到熟视无睹。

    《弑仙神尊》这本颇为让人蛋疼的三类q点文,对于从前的自己而言,萧晓承认,他在私心里也许更为坚持的还是觉得自己只是一个离奇的、被迫的参与进来的外人,更别说将自己当成那个三观不怎么正的主角。剧情与他捉了这么久的迷藏,上演了百余年的殊途同归,在现在不得不正视起来的时候,萧晓只能是端正自己的心态,——重头将那本已经更新到70%的txt看了一遍,从主角在修真界的种种逆天,到带着一众妹子与小弟脚离溃败的修真界,飞升仙界,展开新一轮的收妹子收小弟打boss的历程……其间,感慨与启示不可谓不多。

    他的确是不尽信这本太过于诡异的小说,也有些郁涩于这同样诡异的异世生活,但这些不虞甚至是不满与反抗,基础都是真的能将自己从这种剧情或者说是命运中摘开。以一个很简单的例子来解释,这就像是在学校遇到一门很不喜欢又很难的课,可是为了平常的作业和期中期末的考试,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去看,去钻,一样。逃避不开,避免不了,迎头直上才算是找到了那么一丝夹着无奈的舒坦。

    将确定方向的罗盘收起,萧晓环视了一下四周,林木葱郁,四野宁静,用神识查看了周身三里,并无异常存在,想着这最近发生的那些事,以及与灵兽山脉的距离,还是拿出了一盘自己制作的四方伏诛玉盘,灌注灵气,看着化作实质的乳白中夹着浅金色的灵气顺着玉盘上的四个导引槽汇集到玉盘正中的鱼眼大小的圆孔上,然后快速的逼入一滴更为精纯的灵液,玉盘光芒大盛之际萧晓平直抛出,看它在半空中一边消弭一边凝化出一个逐步扩大的四方伏诛阵,然后落下。

    肉眼可见的灰黑色烟气飘飘直上,然后被净化,与这蓝天白云之下的无色无味的空气融为一体。这一方天地,也似乎因此而愈发的洁净清明。萧晓收回远眺的视线,从储物袋里祭出一柄中品灵剑,灌注灵气后腾跃而起,灵剑在半空中转了个小弯后载着人飞速消失在北方的云天之中。

    《弑仙神尊》第七卷里所描述的“硝烟四起”,现在已经初现端倪,而且好像是在一夜之间便赶到了这种进度上。本已被驱逐出修者活络的地域的魔修也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以一种让人恐惧的规模扩大着,下面受影响的大城越来越多,而最为让萧晓胆战心惊的是这处在大陆巅峰上的四个大宗之间急剧恶化的关系,——和txt里用的“分崩离析,貌合神离”不能更契合。

    百年之前便被打压的柳芒宗不说,可在月前,向来与玄天宗交好的云霞宗竟是拒绝了玄天宗宗主泰元真君的亲访,还用火羽令召回了刚派出宗门准备与玄天宗的弟子结伴同行的弟子们。这一诏令传出,整个修真界都能知道云霞宗与玄天宗之间史无前例的大翻脸了。

    而对于玄天宗和云霞宗之间一夜之间筑起的敌对沟壑,到现在,萧晓还觉得有些莫名。这几万年来,玄天宗和云霞宗都有姻亲之密、道法交融之义,若不是云霞宗的掌门彩淸长老出面断剑裂帛宣于天下,恐怕没几个修真者会相信关系这样好的两个大宗门会决裂,一夜之间变为仇敌。他曾亲眼见过玄天宗的弟子与云霞宗弟子之间的友好相处,就更是难以理解,尤其是这事情就发生在自己下山后的五天之后,算起来应该正好是云霞宗弟子返回宗门的时间。

    这中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这样的变动?

    唉……

    萧晓在心里为这事儿叹气,而到这个时候,穿成主角的他还是不知道这中间,他到底还是在无意之间成为了第二罪魁祸首。更不知道,那本他重新看过一遍的txt里的剧情,在boss扑朔迷离之后属于主角的妹子也都因为主观或客观的原因下了台,并且作为原文里唯一耗上了主角真心的古薰儿妹子,不但至今只露了一次面,还因为第二次露面遭遇了难以修补的巨创,成了两宗关系剧变的导火索。

    有些事情,他无意参与,却还是在无意之中成了主角。

    ——而那些必经之路已然在他脚下延展开来。

    万里之外,南海浅弯之上,氤氲在恍如仙境的雾气之中的建筑群如同工笔描画的水彩画,轻灵的青色屋顶层叠,檐角如飞燕,垂下的铜铃在微风轻拂间叮铃悦耳,色彩鲜妍的各色壁墙给这淡色的水雾与色彩古朴深重的屋顶勃勃生机。身着锦绣衣衫外罩轻灵纱衣的一队队女子顺着贴在水面上的石桥婀娜而行,姿态优美若九天之上仙子,气势却如出袖软鞭。

    九曲十八弯的尽头,是云霞宫的主殿。主殿之后的内殿中,历经四个长老与掌门彩淸长老的本命法宝蕴灵盅合力疏导治疗了四十三天的圣女,终于睁开了闭阖的美目。只是在睁眼之后,看着围在自己身边面目含忧的师伯师叔以及师父师祖,两行清泪瞬间从古薰儿的眼角滑下:“师祖,师父……”喑哑虚弱之声,含着无限委屈与悲恸,让给听闻者无不心酸爱怜。

    “没事了,乖薰儿,师祖会找出那魔头,为你出气报仇的!”秀灵真君垂眼看着垂目沁泪的古薰儿,那憔悴得如同雨后娇花的模样让她心中更是波澜大起。她不理宗内宗外杂事已有千余年,四百多年前便已突破至分神中期的实力,让外界更是不敢轻易扰她的平静,如今自己亲自教导近百年的徒孙,居然被这般阴狠毒辣的法子伤了灵根,简直是跟直接打她的脸没什么分别。

    拢在纱袖里的纤纤素手,向着那张沾着泪痕的俏脸伸出,轻轻抚去古薰儿眼角的泪痕,秀灵真君声音柔和,却透着几百年未见的狠辣:“我云霞宗的弟子,我古秀灵的徒孙,还没有受了这样的委屈还要默默吞下去的。放心,有师祖在呢!有师祖在。”古薰儿闻言,眼里的湿意更甚,回想起犹如噩梦一般的经历,终于是忍不住侧过头,将脸埋在秀灵真君的手边嚎啕大哭起来。

    “没事了,没事了……”秀灵真君一边爱怜的轻抚一边柔声安慰着,一双透着岁月积淀下的睿智与清明的美目却是在流转间淡淡的巡视了围坐的几人一番。

    被她这一眼扫过的几人,无不羞愧的垂下了视线,古薰儿是她们云霞宗这几百年里难遇的天才,更因灵根纯粹深厚,品性纯良而被选为云霞宗的第八百九十七任圣女,日后只待她突破元婴,便可进入云霞宗的圣地进行下一个阶段的修习,指日可待成为第二个秀灵真君,成为当世数一数二的高修为强者。那样,不单可以更好地守卫云霞宗,震慑于外,对内,也可以凭借这般出色的出身以及修炼鼓舞后辈。而现在,因为时局而将身份高贵的圣女推至到与玄天宗联姻的地步,本就有愧于先例,现在,好好的人出门,回来时却被伤成那般模样,实在是浑身无彩。

    围坐的几人羞愧无话,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触秀灵真君隐而未发的怒火。彩淸真君作为云霞宗的现任掌门,又是古薰儿的师父,对于古薰儿出了这样惊险而突兀的意外,她也是担心非常。但作为一个宗门的掌门人,她考虑的自然不能是和自家师父秀灵真君仅为自己的宝贝徒儿,她还要站在大局上考虑,毕竟这结怨的可是数万年来的友邻大宗。划清界限以昭示天下云霞宗虽为女修大宗但绝不是弱势之流,断剑割袍以示决心,但即便在天下人面前做到这般的恩断义绝,可该留有的余地她和泰元真君也都有留下,如,这次圣女出访玄天宗内比试大会却遭害,罪魁祸首在那个神出鬼没的魔修……

    彩淸真君微微的叹了口气,深深的看了眼细弱了哭声,正埋脸在秀灵真君身边抽噎的古薰儿,淡声道:“得天垂爱,圣女转危为安;除魔卫道,正统大道我等践行。如今正道不稳,邪异层出,我云霞宗于今日此时,以宗中彩瑞为誓,魔道邪异不除,正道不复。云霞宗众弟子,谨!”话音落下,犹如散开的轻纱般飘渺却幻而不散的灵力一层层荡开,携带着的却是她们云霞宗就此先驱于这个暗潮汹涌的时代。

    这句清淡的话语传至了所有云霞宗弟子心中,甚至是周边万里的修者耳中。屋外的人诧异的停下了步子,齐齐的抬眼看向大殿,屋里的人除了秀灵真君,其余的几个长老以及古薰儿,也都看了过去,却只见彩淸长老转身离开的背影。

    “师父……”古薰儿张了张嘴,眼里还噙着泪,可是喑哑的嗓音喊出的一声,却并未得来彩淸真君的停顿,倒是一直在她身边的秀灵真君出言打断了她想继续的话语:“既然掌门有事要办,你等几个作为长老,也去帮衬一二吧,这里有老身呢。”

    “是!”几个长老早有些受不住秀灵真君这压抑的灵气威压,而且就彩淸掌门在她这平静淡然却狠厉地威逼下发出的誓约,几人也得赶紧去合计出个对策来。这如今世道可不比这几百上千年不理世事的师叔祖记忆里的,彩淸发下誓约只是一句话的事,但这誓约却是在无形之中将整个云霞宗推到了风口浪尖上,魔修的踪迹一直以来都是风闻,四宗之间的关系也是日趋紧张,云霞宗这一出头,恐怕是真的得走在最前列,迎头来的无论是磨砺还是磨难,都是难以估量。

    偌大的内殿顷刻只余下两人,古薰儿蹙眉收回追寻的视线,仰头睁着还湿润着的美目不解的看着自家师祖:“师祖,何需让整个宗门来为薰儿的遭遇大动干戈?薰儿愧受得紧呐!”

    秀灵真君淡笑着摇了摇头,抚了抚古薰儿的发顶:“除魔卫道本就是我等正统大道的修者的秉持,如今那畏畏缩缩的邪异害人不敢露面,最好的就是引起所有人的关注,将它们逼将出来,更别说它还伤了我们这么乖的薰儿呢!”

    张了张嘴,古薰儿想说,师祖,这件事里薰儿自己也要负责,她还想说,师祖,现在局势这般紧张,这般誓约一出,会让师父很为难的……可这些想说的,在对上那双清明中流露着熟悉的柔和与不容置疑的双眼时,都跟闷吞的丹药似的,怎么都吐不出来。

    她想,她到底还是有私心的,忘不掉梨花树下那违逆天伦而拥吻在一起的两人,忘不掉那双充满不屑与挑衅的幽深的星眸,更忘不掉——古薰儿按住了迷蒙起的额角,更忘不掉什么呢?一定是有更重要的东西的。

    ……那个戛然而止的很重要的事实,她怎么忘了呢?

    “薰儿,怎么了,头疼?”

    “嗯,有些晕。”

    “那你好好休息一下,师祖在旁边守着你。”

    “谢谢师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