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背叛杀戮超度

花左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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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其玉睁大了他褐红色的眼睛,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青羽的独白在这黑森林里有种亡魂爬上地面时的孤独感。

    “我救你,也只是想为自己曾经犯下的罪恶忏悔。”

    “那个年轻人……”青羽低声道:“那个阿岚,便是辕鸠的人偶炉鼎。”

    “他当初比你还傻,他竟然……爱上了师兄。呵呵呵……真是愚蠢的可以……师兄比野兽还要残忍,阿岚就像一只羊一样,被师兄蚕食……师兄有个怪癖,凡是炉鼎他都不会完全的吸干杀死,他认为精气只是一开始的纯,身下的就是秽气,污气。”

    “你知道他不用了的人偶炉鼎都是怎么处理的么?”青羽笑道,“那些炉鼎他虽不要了,人偶却再也无法恢复成常人了,但他们体内又还有剩余精气,只是师兄他厌恶、看不上这种精气而已……这种时候我就派上用场了。我将这些师兄不要了的人偶炉鼎拿去黑市上卖掉……”

    “这么说阿岚他……”周其玉出声喃喃,记忆里,当初鬼市一行时,似乎有什么蛛丝马迹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但他又抓不住,想不起,或者更确切的说,只是不敢去相信罢了。

    青羽救他多次,可谓恩重如山。在周其玉心里,一直只有青羽是干净的,值得信赖的。

    然而他遗忘了,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两面的,光明的北面即是黑暗,纯净的湖泊底下其实是沉淀着深厚的淤泥。

    “不错。阿岚正是被我在黑市卖出,还拍了很高的价钱,被三个道士买走了。”

    事到如今,青羽索性和盘托出。这些肮脏的过去沉淀在他心里太久太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此刻说出来了,却让他有一种背负着沉甸甸的罪恶,从地狱里爬出来透了一口气的感觉。

    “而那三个道士,利用阿岚修炼,最后做了禅图的三长老。将阿岚抛尸冥灵峰下,孤魂百年……”周其玉接着说完,终于替阿岚未知的过去记起了,他却感到一阵荒凉。

    爱上一个人,甘愿为他付出一切的后果竟然是被出卖的尸骨无存……阿岚,阿岚此刻又在何处呢?想不到他也是历经了这么多地狱的苦命人,但愿他不再记起这些。周其玉心想。

    青羽神色极其痛苦,却要隐忍着苦笑:“谁知道呢。有许多人偶炉鼎被贩卖到世界各地,他们的命运不尽相同吧。”

    “如果你想打我,就动手把。杀了我也没关系的。”青羽微笑着说道。

    周其玉的深皱着苦难的眉头,手颤抖着。他原本该有一种被欺骗的痛苦,但此刻却只感到深深的无奈和对命运的叹息。也只能长叹一口气。

    “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青羽兄。”周其玉将手轻轻放到青羽肩上,轻声说道。

    青羽埋头在周其玉怀里哭了起来。周其玉抬手轻抚怀里的人的头发,忽然,青羽将他猛的推开,然后退出老远。

    四周的火把不知在何时悄然逼近了,原本笼罩在稀疏月光下的一切在灯火通明和众目睽睽之下显露无疑。

    “师叔,未曾想你与人在这里做这等苟且之事。”不知何人前去通报了,总之,原本在龙宫里参加宴席的人全过来了。紫廉首先发难,对着他那落魄惊慌的师叔嘲笑道。

    周其玉怔愣着,被许多双眼睛围着,他发现自己再无藏身之地。大大的褐红色眼睛里露出惊慌和惶恐,毛秃的尾巴颤巍巍的裹住皮肤斑驳的身体,无济于事的乞求着保护。

    景烨站在人群中,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师弟向来自爱,想必是受了什么妖孽的魅惑?”辕鸠笑着说道。又说:“那先生是个妖物,各位且看。”

    一道火光袭去,周其玉瑟缩着后退,想躲藏到树后面去。可是他此刻的形状,已经怵目惊心的显露在人们眼中。

    一只被剥了皮的九尾血狐。

    青羽捂着嘴,不知是恶心还是心痛,趴在一边哭吐干呕。之前一直是在昏暗的视线里所以没看的太仔细,此刻完完全全的看见了,顿时腹内一阵胜过一阵的抽搐。

    “师弟,你是被这妖畜迷惑了,是不是?”辕鸠沉着一张脸问道。

    周其玉不解的看向青羽,青羽沉默了,然后开口:

    “……是。”

    辕鸠微笑起来:“别怕。你道行浅,经受不住诱惑也是理解的。这妖畜先前还多次引诱我不成,谁曾想他却把主意打到你身上。若不是我们发现的及时,只怕你此刻都被他吸光了血肉了。”

    “师……兄,救我。”青羽艰难的说道。

    周其玉捂住唇,低下头去。青羽救他多次,待他恩重如山。在他心里,青羽一直是最干净的,最值得信赖的。

    即便眼下他可谓众叛亲离。

    辕鸠笑的更加满意了,他点了点头,紫廉便走过去将青羽扶起来。

    “这位虽然是妖孽,却是黑琉尊上的西席,还是该琉璃自己来管。”辕鸠说道。

    “寒德仙主,有劳了。”姣兮冷冷的出声道。

    寒德默念经文,但周其玉觉得,那些所谓的经文对他并不起作用。他又不是妖,凭什么会痛?让他难以忍受的,是景烨一直的默不作声。

    景烨看着他,不发一言。

    “呜……”周其玉呜咽一声,转身逃跑。那些经文铸就的牢笼环绕着他,任他横冲直撞,也撞不开一条路来。

    “妖畜!拿命来!”明悟心忽然拔剑刺去。

    惊恐之下周其玉回头一看,发现明悟心的剑将经文牢笼刺出一个洞来。

    “快逃!”明悟心的剑又划了两下,用口型对牢里血糊糊的狐狸喊道。

    血狐狸感激的回望了他一眼,四肢并用,从那洞口奔了出去。

    “拦住他!”姣兮喝道。

    混在侍卫中的元辰悄无声息的袭击着执刀武士,在一阵刀枪交杂的混乱中,狐狸呜咽着逃窜进了森林深处。

    “他跑了……”明悟心低沉的说道。

    “只怕是明少主有心放跑他。”紫廉阴阳怪气的说道。

    明悟心不语。

    辕鸠看了看东海主敖若,敖若示意,一旁的敖昕天便带了一列侍卫前去捉拿。

    就在这时,寒风骤然而起,火把摇曳闪烁,敖昕天不得不停下脚步。所有的视线立刻戒严般落到了那寒冷的源头身上。

    乌云迅速掩盖了月亮,黑暗的天空中惊雷骤起。

    景烨阴沉着眸,从人群中一步步走出来。姣兮刚想开口,却听齐瑞小声说:

    “戏也看完了,该收场了吧。”

    当景烨走过辕鸠和青羽的身旁时,那一刻众人仿佛站在黑雾朦胧中,感受着从死亡幽谷中吹出来的风所带来的寒气。

    狂风和冷空气迎面扑来,能隐约听到野兽奔腾,在每一个人的耳边咆哮威胁。

    四周所有的火把在同一时刻熄灭,人们却噤若寒蝉,无人敢发一语。

    暴雨突袭,滂泼而来,无人敢动弹一分。

    “到此为止吧。”黑暗的骤雨中,龙神低沉的说道。

    景烨是在一座破庙里找到周其玉的。他穿过黑森林,来到对岸,电闪雷鸣中看见一座破庙,撕心裂肺的哭声正从里面传来。

    待他走进破庙时,哭喊改成了呜咽,狐狸畏畏缩缩的躲在神龛底下的破布后面。香炉的灰烬将那一身的血掩盖,周其玉变得灰扑扑的,只两只乌溜溜的眼珠子露在外面,不断的滚下大颗大颗的泪水。

    景烨靠近,在神龛下蹲下来,伸出手。

    “过来。”

    “呜……”周其玉眨着进了灰的狐狸眼睛,哭泣着。

    “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景烨低声说,眼里是少有的沉醉温柔。

    周其玉慢慢爬出去,他已经完全狐化的身体只允许他这样。将一只前爪搭在景烨伸出的手掌心里,然后抬头看着他。

    “景烨。”嘶哑的喉咙里喊出一个名字,周其玉眨着眼睛,泪水将脸上的灰烬冲淡,能看到里面长出了茸毛的红色皮肤。

    “我变成妖怪了。”他哭着说。

    景烨露出笑容,将有着尖锐指甲的爪子轻柔握着:“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是人。”

    周其玉蜷缩在景烨怀中睡着了。三千年,四千年,就像他们从不曾分开过那样。

    “你还是回来了啊。”景烨心道,手却忍不住的放到那柔软的脖颈处,只要稍稍一用力,怀里的这条生命,就会像记忆里的那个一晚一样,再一次消失掉。

    最近越来越烦躁了。看着他小心翼翼的跪在仆人堆里,银色的衣服沾染着脏污,头发凌乱时,心里的烦躁更甚。

    在景烨的世界观,生命的长短并不重要,有不有趣也不重要。他可以三千年如一日的无聊度过,也可以在一瞬间死去。虽然表面上他似乎对公务更上心了,比如他竭力赞同姣兮的观点,支持姣兮的摄政,比如他微笑着和齐瑞一起,态度亲和的与四海主一起参加宴席;甚至还可以和颜悦色的跟辕鸠真人打招呼——尽管他十分清楚这些人在背地里都计划了些什么事。

    他之所以还活着,活了这么久,并且还要继续活下去,只是为了替一切画上终点。或者换一种说法,他一直在等待那些曾经离去的人再次出现。

    当然前提是天上的那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不过帝尊直到现在也还没对他出手,或许也是在等待着什么人出现吧。

    而现在,不管怎么说,你已经出现了。

    景烨看着怀里睡熟了的宠物,毛茸茸的眼角处还湿漉漉的,一如当初。

    暴雨倾盆的夜里,屋檐下有几人在窃窃私语。

    “听说黑琉抱了一只狐狸回来。”

    “什么狐狸,那就是黑琉身边的原先那位先生。是被师……”

    “嘘!你不要命了?”

    一阵寂静过后,一人似有些得意洋洋:

    “哼。毕竟是龙神,怎能没点儿气场?我看这次是办不成的。你们看见没?当时那个场面诶,龙神一出声,个个儿吓得脸都白了,包括咱们这位!”

    “不过那先生也够遭罪的,只怕是变不回来了……”有人叹息道。

    忽然门开了,几人连忙噤声。一看,却是面色苍白的青羽。

    “见过师叔。”

    “深更半夜在这儿碎什么嘴?当心惹祸上身。”青羽训斥道。

    “是,我们这就下去。”

    几人唯唯诺诺的回去了,青羽在回廊下立了一会儿,转身回屋取了一把伞,冒雨进了夜色中。

    这个夜里,没有谁能安然休息。几乎客舍宫殿的每一扇窗户都半开着,很多双眼睛在盯着。虽然龙神说到此为止了,但许多人的心还是悬着的,他们在忐忑中耗着。将恐惧隐藏在笑容下,泰然自若的等待着第一个出去送死的人。

    浣媃跪在地上,脸色发白,冷汗直冒。

    “浣媃,只要你今晚别踏出房门,你就没事儿。”

    细长的手指端着一盏的香茶,粉色的指尖点缀着瑰丽的花朵。姣兮轻嘬了一口,之后将茶盏重新放回跪在她面前的浣媃端着的托盘上。

    姣兮望着窗外的雨帘,美丽的眼睛里亦是朦胧梦幻。

    “谁第一个出门,谁就死。”

    “你们够了吗?!”鹊秋大吼着,怒火和眼泪将她的脸面变得狰狞而通红。她瞪着拦在门前的珍珠珍宝二人:“让我出去!”

    珍宝问:“都这会儿了还能做什么?乖乖呆在房里,明天一早就回白山了。”

    鹊秋平缓了一下,颤抖着说:“我得去照顾先生。”

    珍宝冷笑:“哼,你找死。”

    鹊秋盯着她,“让开。”

    珍珠急了,看向一旁一直坐在那儿的平贞。

    “平贞姐,你倒是说句话啊。”

    平贞数着手中的一串菩提,每当紧张异常而又无事能为的时候她就会这么做。

    “我能说什么。”平贞平静的说,“我要说的你们心里都清楚。”

    她顿了一下,语调忽然低沉了些。“白山千年未曾开过杀戒了。”

    房间里的气温瞬间降道冰点,而鹊秋也终于不再做声,一动不动。

    所有人都听到了。

    雷电交加中,狂风的呼啸中,夹杂了可怕的嘶吼。紧接着是一个声音——

    虽然下着雨,打着雷,可是众人的耳力都能够清晰的分辨出,那是人的躯体被巨大的什么刺穿的裂帛之声。

    “……听见了吗?这是陛下,对所有人的警告。”平贞的声音融合进雨声里,很快消失无痕,仿佛她从未开口过。

    青羽仰面倒在地上,眼睛微微睁着,神情里有惊恐有挣扎,竟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解脱。他的身体几乎完好无损,只是从胸口至腹部处破了一个大洞,全部镂空。雨水冲刷着他身上的血液,很快在周围汇成一滩血河。

    那尸体就那么躺在那里,静静地一动不动,它所带来的画面感却在所有人眼前挥绕不去——

    打着伞的道士走在下着大雨的夜里,天上电闪雷鸣,一条黑龙咆哮着在大雨中出现。道士惊恐的抬起头,被毫不留情地穿胸而过。

    寒德站在灯塔的高处,默念着超度经文,银眸里是从未变过的清冷。

    作者有话要说:(⊙o⊙)……

    为什么乃们都不留言~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