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寤寐思服

琉婕妤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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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清大医学部

    他正大光明的一直把车停子开到实验室的楼下。

    下车,他走在前面,我抱着材料紧跟在后面。正经一副屁颠屁颠的小崔巴研究生样儿。

    一路有人打招呼“顾院长好”“顾院”“顾教授”“顾老师”不绝于耳。匆匆回应。

    他急于看师兄师姐们的课题结题成果,大步流星赶着走。

    现在是关键时刻,师兄师姐经常得把铺盖搬到办公室。

    我做小丫环状小碎步紧跟着。

    他要求严格,出论文不用那么频繁但是对实验要求是相当的高。

    研究生能跟他这样有名又有实力的导师是很难得的,再累也不敢发牢骚。有时半夜巡视,女生趴在仪器旁,一边打盹一边等数据;男生在楼道里一边抄着手聚在一堆一边吸烟解解乏,看到他来还一哆嗦。

    他带7个博士研究生,这个数目是相当多了。本来他是不带硕士的,但是我就这么脱颖而出了。我这个研二水平的在实验室里日常工作无非就只能是养并折腾老鼠或其他动物、细胞,提取dna,分离蛋白质,跑各种电泳,电生理实验……其实研究生期间的做的工作就是给导师打打下手,不要让导师嫌你太差,拿到学位就行了。

    工作中的男人最有魅力,我们都穿着白大褂,眼带护目镜,他严谨认真的样子让我崇拜得不能形容。

    但是我也要小心谨慎,工作的时候是不能跟他打哈哈的,他真的会揍我。即使这样我还是当他像偶像一样。

    师兄们忙着做课题,我的工作可以是饲养小白鼠也可以是整理报告。

    对于实验动物的问题,在我生物科学本科四年下来已经完全麻木不仁了。

    因为小白的全基因组和人类的相似度很高,拿小白鼠做遗传学实验效果很好,并且繁殖饲养简便容易成本低。

    虽说动物实验不人道太残忍,不过为了更多的人类的利益,也只能如此。

    正如显微镜的发明人虎克的研究工作为生物学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而虎克在瘟疫猖獗的年代研究发明显微镜时得到过一个财团大力支持,平民听闻愤愤:这大笔大笔的钱不用来买药治病发展慈善医疗,居然资助这么个没前途的东西?!结果呢,显微镜发现各种传染病都是由特定的细菌引起的,这就导致了抵抗疾病的健康检查、种痘和药物研制的成功。可以说显微镜的发明结束了瘟疫。

    我会说更多的时候,群众是盲目的吗?

    在我们的实验室中,有一只特殊的笼子装着多几只老鼠,他们跑来跑去的样子跟普通老鼠没什么区别,但是,在它们的小脑袋里却拥有着1%的人类大脑组织。

    在脑神经细胞生存的自然环境里——即生物*的大脑里——对它们进行干扰和研究,是最理想的研究方法。但是,在人脑里进行这样的实验显然是不可接受的。

    培育这种老鼠,是为了我们两项重点课题:

    伏隔核β-抑制蛋白1抗体信号通路对海因洛复吸的调节以及成瘾药物精神依赖的神经机制。

    关于培养人脑老鼠,这种研究形式是否已经跨越了人伦界限,有声音说这样的研究已经触及侵犯了伦理学的基本原则从而引起了巨大的争论,但是顾思存教授神一般的存在他的想法没有人可以跳出来明目张胆地反驳?

    “清大神经生物学研究所顾思存教授领衔的课题组与美国.休斯医学研究所“医学神经生物学研究”方面的科研成果在线发表在顶级科技学术期刊《自然》《美国心理学家网》上。研究成果为人类深入探索解开毒品与大脑神经之间关系的奥秘以及人类由神经环路发育异常引起的相关疾病的诊断和治疗有重大意义。

    据介绍,顾思存博士是2009年清大医学院神经生物学研究所、清大医学院脑科学研究院、清大医学院医学神经生物学国家重点实验室引进的青年pi(r)。

    此项研究合作双方为共同通讯作者,顾思存同时为第一作者,清大为第一通讯单位。”

    我托着腮整理至此,已经恹恹欲睡。我不停打呵气,实验室里安静忙碌井然,空气始终紧张兮兮

    只有我这一小块地方洋溢着小小的懒散安逸,所以忙的四脚朝天的师兄们爱悄悄蹭到我这边忙里偷闲无节操调侃,他们心想教授总会给小师妹面子,不讲讲笑话聊聊天这么不分日夜紧张的气氛谁能吃得消呢。

    我把背靠在椅背上,抬眼看看外面的顾思存,课题马上就要出成果了,他完全没有闲心管我。

    我趁大家不注意,扬扬手使劲伸个懒腰。

    突然有人把手按在我肩上。我吓一跳,转头——思存站在我身边,把材料递给我,小小的温存在我们之间转动。

    外屋有轻轻开关门的声音,一个身材高佻的美女身着同样的白大褂走过来,她发色墨黑,蓬松的卷著,双眸如星清楚漂亮,秀气的鼻子微微上翘,她完全没有化妆,但是,她很美,是种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美,师兄们轻声跟她打着招呼。

    她叫是思存带过研究生。毕业后留校,三十出头的年纪也已经开始带研究生。

    这美女高雅温柔,眼神中带着暖暖的笑。

    她径直向着思存走来。师兄们低下头来做自己的事情,耳朵却都竖起来。

    “顾教授”

    “theresa”

    “李教授”我站起来

    theresa看看我,“你好”粲然一笑满室生辉。

    我也笑笑走开来,方便他们谈话。

    我蹭到外间,师兄们挤眉弄眼抽空偷懒。

    两人站着聊了几句。theresa一直在小声陈述,思存在一边听,边皱皱眉,又把头低下去靠近她一些,追着:“嗯?你说什么?”

    突然觉得自己站在屋子里很多余,蹲在角落里手里不停把鼠饲料倒进饲料盒。

    没过多久,他们两人面色严肃地走出门外去。我的心也跟着飞出去,却没有找到他的踪影。

    我懒懒的回到里屋座位上,阳光暖洋洋地散在我肩膀上,就像刚才附在肩膀上的手一样让人幸福,热恋中的情侣都会患上肌肤接触饥渴症,他们最好的约会方式就是整天整天的抱在一起,怪不得我会如此空虚寂寞。

    (二)

    又回到那片暗夜的山林中,夜雾袭来,初夏的夜晚寒意逼人。嘶嘶作响的风,寒冷无助困乏,就些都是经年挥之不去的梦魇。

    突然自己的声音尖声响起。

    “不要杀我娘,不要杀我娘!!”

    我猛然惊醒,熟悉的房间内只是一片寂静,小夜灯柔和的光线洒满一室,粉红色系的房间平复着我惊悸的情绪,我拥被而起,全身大汗淋漓。

    并没有恐怖的暗夜,没有森林没有野兽,甚至我从来都不曾在白天去过深山密林,我也并不是8岁的梳着两束髻的小女孩。

    梦境却那么真实,身临其境。

    梦中的我拥在另一个娘亲身边,那么惊恐那么绝望,只有娘亲是唯一的庇护,眼前迷雾重重,对方一袭白衫手持一把寒光凛凛的玲珑宝刀抵在娘亲的颈上,梦中的娘亲真是年轻美貌,装束古典而妖媚,眼神坚毅果决并不畏惧。

    又一个声音遥远威严地传来:“你所想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实现”

    实现什么?我所想的是什么?我并不知道,一切却那么真切,像来自地狱的判决,清亮而带着火焰的声音吞噬着希望,把未来击得粉碎。

    为什么夜会这样漫长,抬头看看表,凌晨3点而已,这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我披衣而起,拿起手机走到窗前,看窗外寂静的夜空,空无一人的长街,研究着手中的手机,没有任何声响。

    夜空、街道和手机都睡着了。

    我出神地盯着手机。

    手指无意识而熟练地按下一连串数字。

    却并不发送出去,大拇指反复摸索着拨打键,却始终不能下决心按下去。

    如果按下了,接通了,我一定就会变成一个讨厌的人,没有自尊的乞丐。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难言的凄凉无助随着这些词句喷涌堵塞在我的心头,我骤然垂下头去,放任自己无声的啜泣。

    不知多久以后,我抬头,泪已尽,心情稍微平静。

    只是时间仍旧还早。可是对于我来说每一个新的一天,都只是旧日子的延续,如果生活里看不到希望的曙光,这样的夜晚这样的孤单只能如同小刀般把我凌迟致死。

    死了吗?可是还没有,还要继续熬着行刑。

    清晨6:30,我推开楼道门。此时门外已经蒙蒙泛起晨光,一片寂寂,悄无声息。

    我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来,准备走路去上学。

    上午前两节其实是没有课的,但是我实在不想闷在房间里,坐困愁城。

    上午前两节也没有他的课。他的行程他的踪迹就像我的专业那样值得我去研究,因此我是非常了解的。

    我只是想去有过他的踪影的地方,抓住一丝丝回忆,找寻片点温馨。

    突然一双强有力的手臂困住了我,一股力量把我带进一具宽广的胸膛。

    我吓了一大跳,心脏突突地跳,随即那股熟悉的檀香味道给我带来了安全感。

    我抬起眼睛,接触上那柔和深沉宠溺的目光。

    这种意外惊喜的感觉,真是浪漫梦幻幸福的让人想瞬间融化掉。

    他开口说“昨晚特别想念你,但是不敢打电话给你,今早很早就起来想来看看你。”

    我挑衅的说“你怕什么呢?”

    他了解我的意思,笑笑说“我只是怕吵到你,你睡眠不好。”

    我贴在他的胸前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死死抱着不肯撒手。

    即使那仅是其中的一个理由,即使他终究也要有所顾忌,我却再也不敢问下去了。

    我只想享受这一刻的温暖。

    “思存,我昨晚一夜未眠。”

    他扳起我的头,看看“怎么呢?”

    “我很想打电话给你。”

    他双手揽住我的腰,紧了紧。却没有说话。

    片刻的凝固,两人相对无言。

    我觉得我的胸口像被大石块堵住了不能言语,眼泪奔涌而出。其实我想洒脱一点,坚强一点,实在不愿意自己表现的这样不争气……可是,泪水硬是不停的涌出来,收也收不住。

    “我们回家待一会吧。”他拍拍我的肩膀,放低声音对我说。“现在还早,你累了,你要舒服的躺一躺,我陪着你。待会我们一起去上课。”

    我心中千言万语,想诉说想挣扎,可是嘴里发不出丝毫声音。我只会顺从的被他揽着回到屋里,其实这样就够了,什么怨言也忘了,难道你忘了你最初的夙愿吗?只要在他身边,死了也是愿意的。

    思存把我安顿在软软的床上,我闭起眼睛一动也不想动,任他给我摆弄枕头掩好被子,然后他走出了房间,有了他在,这个房间瞬间就不再落寞不再萧条不再寂静,它每处都变得那么可爱那么温馨那么踏实那么温暖。

    朦胧中,他折回来,拿了杯热牛奶,他托起我的头,很温柔很温柔的说:

    “桐憩,醒一下,喝一点牛奶再睡。”

    我就著他的手一口气喝光了那杯牛奶,他重新将我放平。我想,我只要稍微闭下眼睛,不要睡过去。这难能可贵的相聚时光不能就这么睡过去。但,我疲倦得完全无力摆脱困意。最后的记忆是:我抱着他的臂膀,他侧躺在我的身边,手指抚弄我的头发,抚摸我的脸庞,嘴唇轻轻的压在我的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