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贤伉俪同床异梦

王老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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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姐儿才从后院儿出来,正要往前头去,忽然黑影儿给人一把捉住了,待要叫时,见是张三郎,对她打个嘘声道:“前头闹起来,好些个疯话,你莫要出去,仔细污了清听,连你也编排上了。”

    碧霞奴躲在丈夫怀里,仔细听了几句,想笑又不好笑的,一面推他道:“你也不去管一管。”三郎摇头苦笑道:“哪儿有大伯子去管小婶子的道理?也只好由着他们闹去,倒是多亏了你有先见之明,见他们赁房单过,不然只怕一日也不能消停的了。”

    两个这说话儿,忽然听见张五姐哭着喊娘,三郎一蹙眉,嘱咐浑家莫要出去,自己到外头去瞧,乔姐儿见此番正是用得着媳妇儿的地方,也顾不得许多跟了出去。

    三郎到前头喝住了,张五姐自是害怕哥哥,那柳桃儿见后院里走出一个金刚也似的大小伙子,也唬得住了口,乔姐儿赶忙上来扶起了婆婆,往后头躺下,一面央了几个来吃席的半大小子,去拍屯里赤脚郎中家的门。

    来吃席的亲朋好友瞧了一回西洋景儿,如今见张家老太太痰迷了心窍,只怕三郎怪罪如何不来劝架,纷纷的告辞回去,李四郎这回娶亲,倒成了全村的笑柄,早就躲在自己房里不敢出来,等到人散了,才扯了浑家进屋,倒带了房门锁进新房里,自己磨磨蹭蹭的往上房屋中看视母亲。

    一时郎中前来看过,说是不妨事,不过急火攻心,扎了银针,又开了几剂凉药,叫吃下去发散发散就好了。一家人方才放心,碧霞奴上灶煎药,三郎骂了四郎五姐一顿,纷纷打发回各自房里睡去,一夜无话。

    那张四郎夫妻两个闹了一场没意思,小张庄儿上存身不下,不到天亮,急急的收拾了家伙铺盖,就回了高显城里,桃姐儿娘家出面,就在书院后身儿小巷子里头租下一间小房儿给他夫妻两个居住,桃姐儿至此日日抱怨丈夫没用,张四郎自知理亏,又恋着新婚媳妇儿,只好伏低做小的听着,不在话下。

    忙完了四郎婚事,乔姐儿夫妻两个依旧当差,这一日在周小姐家里教完了针黹,夫人非要留中饭,碧霞奴想着今儿丈夫不来家吃,自己也懒得做了,就留下用了饭,席间周家夫人小姐多谢乔姐儿教导有方,如今周大姑娘的绣工在手帕交里头也是个尖儿了。

    一面又说只学到这个月末,下月初就要出阁的,因怕乔姐儿少了进项,闺阁之中帮衬着打听,可有哪家的太太奶奶们要学针黹。可巧前儿听说一户人家儿的少奶奶想学,只因当姑娘时候娇养,凡事都有针线上的人供给着,自己不过一年动个几回剪子,如今到了婆家就不大讨喜,丈夫房里的针线都是丫头们做的,贴身穿用的东西不是媳妇儿手艺,也难免夫妻两个就生份起来。

    听见周大姑娘学了这半年很是进益,心里也有些活动,央了婆母娘说要学,他家夫人听见媳妇儿上进,如何不乐意?才对周府上说了,等小姐出阁,便要接了这女先生家去教习。

    乔姐儿在周家做惯了,听见那一家有老爷少爷,便不大想去,只是家中如今帮衬四郎娶亲,借着这个由头拿下了乡里的房产地业,如今攒下的百来两银子使的也差不多了,若是赶上这个当口儿自己卸了差事,单靠三郎一个如何忙得过来,便答应去试一试。周家夫人听了心中欢喜,满口答应他家绝冲撞不了乔娘子。

    转眼到了约定日子,周夫人引着碧霞奴坐了小轿儿,往一处宅门里来,乔姐儿隔着轿帘往外瞧,但见亭台楼阁峥嵘轩昂,心中猜测是个富贵人家,便有些后悔不该应了差事,只怕大户人家仗势欺人也是有的。

    正胡思乱想处,轿子停下,上来几个清秀的丫头打发了轿夫出去,一面请女先生下轿,乔姐儿见他家礼数周全,心里倒欢喜了几分。

    进得绣房里头,周太太拉了乔姐儿的手,往里头一行走一行笑道:“可把人给你领了来,明儿若是少爷两口子和睦了,可怎么谢我呢?”

    谁知迎出来的却是那县尉夫人唐太太,亲亲热热的就往里让,碧霞奴倒不曾见过这位夫人,见她面上热络,只好端端正正道个万福。

    唐夫人谢过周太太,一面要留饭,周太太因说家中这几日忙着送亲,实在走不开的,辞了出去。那唐夫人命人好生送出门去,一面回身就拉了碧霞奴的手笑道:“劳动了大娘子今儿特地过来。”

    乔姐儿连忙谦逊,那唐夫人倒不见外,挽着进堂屋里,叫丫头炖茶来吃,一面携她上炕,乔姐儿不肯,唐夫人又笑道:“我们老爷寻常不在家,娘们儿间原该说说笑笑的才是,莫要拘束住了,再说你是女先生,教导我们媳妇儿来的,正该与我坐在一处才是。”

    碧霞奴听见说的有理,方才告罪坐了,一面唐夫人絮絮叨叨的说起儿子媳妇儿不合之事来,又试探着道:“先前没娶这一个时,我那个祸根孽胎心里是装着一个的,谁知阴差阳错信了旁人的挑唆,倒耽搁了一段金玉良缘,如今这一个也算好的,怎奈我们小子心里转不过弯儿来,倒生份了。”

    乔姐儿再想不到这唐夫人是借着学针黹的由头与自己相交的,只当做闺阁故事一般听了,一面劝道:“夫妻之间讲究一个缘法,如今少爷和少奶奶竟然做成了一对儿,想来有些夙缘也未可知。”唐夫人点头叹道:“也只好这样往宽处想去。”

    一面命人唤了宋氏过来拜见女先生,一时丫头来说少奶奶来了,碧霞奴连忙下来见礼,两个平叙了,唐夫人又教导媳妇儿几句话,便搭讪着出去,由着她们年轻媳妇子在房里说话儿。

    宋氏拿了几幅自己的绣品给乔姐儿瞧过,果然针脚也不大细密,裁绞也不平直,乔姐儿见了,想了一回道:“如今府上大件的活计都有针线上的人做,少奶奶要学,倒好从贴身的小物件儿学起,一则方便上手,二则少爷贴身带着,才显出夫妻情份来。”

    宋氏是单身嫁到这里的,娘家隔得远,一年到头也没个说话儿的人,如今见周家荐来的这位大娘子容貌端着言语爽利,心里就有了几分亲近,又听她说得在理,鼓起兴致来说道:“既然恁的,就听大娘子裁处,可巧今儿早起打发少爷出门时,见扇套儿有些毛边儿了,还不曾得了新的,不如今儿先从这个物件儿学起。”

    碧霞奴做这个却是拿手,当日乔秀才在时,时常往文社里头会文,扇子自是随身之物,高显虽然是北方苦寒之地,一年之后也不见得用的了几日,倒是个念书人的文玩,随身带着不过风雅之意。

    乔秀才娘子就做得好扇套儿,每每上头绣上梅兰竹菊,或是题两句诗一厥词,乔秀才每次得了新的去,文社里的同学们都好不羡慕的。

    那时乔姐儿略长了几岁年纪,已经将要动剪子了,乔秀才娘子便从这扇套儿上开始教她,如今扇坠子、小荷包这样市井人家不常用的东西一时间捡不起来,若说扇套儿倒是想也不用想,开板儿就唱的了。

    先教了裁绞,再学针线、打络子,末了绣上心爱的图样儿,乔姐儿见如今窗外春意盎然,唐家花园子里头桃红柳绿彩蝶纷飞,心中喜爱,便随手绣了一个穿花蝴蝶儿的样子,两只彩蝶上下翻飞,分花拂柳,煞是惹人。

    那宋氏娘子却没甚匠心,绣了半日也只好是个鸳鸯戏水的图样儿,乔姐儿见了,心说这媳妇子倒也算是贤惠听话,只是不懂丈夫心思,扇套儿这样带出去的东西,怎好绣这些闺阁风致在上头,自己成婚不到一年,倒能常与丈夫心意相通,看来这位宋氏少奶奶虽然成婚日久,只怕不常与夫主盘桓过的。

    想到此处,心里倒有些怜惜她,因婉转说道:“少奶奶绣的图样儿是个讨巧的,只是这样东西放在内宅便是好的,若是带了出去,同窗年兄弟们一时玩笑起来,只怕你们少爷脸软就不肯带了。依着奴家糊涂想法,不如绣个梅兰竹菊,也趁着学里的品格儿。”

    宋氏少奶奶听了,低垂粉颈想了一回,怨不得上次给唐少爷做了一双新鞋,才上脚没几日就丢在一旁不肯穿了,只怕也是因为图样儿不合适,只想着表表自己的衷心,却不想这些东西带到外头去的,同学少年最是眼尖,喜欢在小东西上头打趣儿,定然是学里有人说了什么,唐少爷一时脸软,便不肯穿用。

    果然依着碧霞奴的法子,另作了一个扇套儿,上绣花中四君子,晚间唐少爷来家,叫陪嫁大丫头往书房里送去,回来说姑爷喜欢了,登时换下旧的来,又听见如今少奶奶跟着女先生学针黹,给少奶奶道乏,明儿十五在家中花园子里头摆一桌家宴,要犒劳犒劳娘子。

    宋氏听了这话,喜得心花都开了,第二日早早的备下一桌酒席,去前头见了婆母娘,唐夫人知道他们小夫妻两个晚间要小酌几杯,心中倒也欢喜,吩咐了媳妇儿几句,又翻箱倒柜的找些鲜亮衣裳,自家头上拔下一个几两重的的金步摇下来,斜插在宋氏鬓边笑道:“难得他进内宅来歇一夜,你们小公母两个多聚聚,就是明儿早起也不用到我房里来立规矩,扯成天儿睡也是无妨。”说得宋氏红了脸,答应着出去了。

    到了第二日,碧霞奴前来唐府上教导针黹时候,见宋氏面上欢欢喜喜的,因随口问道:“奶奶今儿脸上好春意,可是得了什么彩头么?”

    宋氏因说了送扇套儿,夫主要留门的话,一面红了脸道:“论理初会大娘子,是不该说的,只是如今奴家父母远在他乡,身边只有一个陪嫁的丫头,也是个宠坏了的副小姐,吃食汤水上头不大仔细。

    前儿听见周家妹子说,娘子烧得一手好菜,今儿夫妻小酌,还要劳动大娘子给奴家斟酌一个单子出来,解了燃眉之急才是。”

    乔姐儿失笑道:“奶奶说笑了,我一个市井人家的媳妇子,如何能知道宅门儿里的规矩,勉强凑出数来,没得给少爷少奶奶打嘴。”

    宋氏赶忙摆手道:“你不知道,我们少爷脾气古怪着呢,从来不爱吃大菜,只捡清淡小炒勉强吃些,如今家里厨子做的都是上得席面儿的珍馐,寻常精致小炒、点心倒不大会作,所以相烦娘子拟一个菜单子出来,大家瞧瞧。”

    乔姐儿见这宋家小姐年轻心热,才见面就把自家夫妻少见之事说了出来,自己倒不好拿大,只得答应下来。

    菜单子拟了一个双丝煲,名字好听,其实就是现杀活鸡吊了汤头,把鸡肉捞出来拆丝,再放了细细的粉丝在里头,拿木耳、黄菜、各色干菜下在汤里,煲要一直烧着,汤头要热,便是席面儿上再没别的可吃,只要这一碗汤泡饭,倒好吃下几大碗去。

    一道是炒烤羊小排,捡新鲜肥嫩的羊排涂了佐料酱汁上火烤了,烤到焦香出油外焦里嫩时,斩成小段再下锅翻炒一回就可以出锅装盘了。想着那唐少爷来家夜宴,定然是外头有了酒回来的,便只预备甜水儿一般的茉莉花酒,再饶两个下酒小菜,一个是大煮干丝,一个是白切水牛肉的冷盘。

    甜菜煮一个番瓜粥,将番瓜蒸熟之后,拿粗布细细的勒出粉来,加了牛乳蜂蜜盛在盅子里炖的嫩嫩的,想吃的时候再去灶上取,趁热喝了是最好的。

    那宋氏少奶奶听了这样安排,喜得拍了手道:“好精致的排面儿,倒难为你每日里在宅门当差,晚间家去还有心思掂对一日里的吃食,如今奴家终日凝妆闲坐,也没有那个耐心烦儿。”

    乔姐儿笑道:“您是享福的命,我们是劳碌的命,奶奶怎好将天比地。”一时安排了席面儿,天色不早,碧霞奴起身告辞,宋氏命人好生送出去雇车,就把菜单子交到小厨房里,叫他们按着上头的菜品预备一席。

    到了掌灯时分,先去婆母娘房里请了安,一面细细的告诉了乔姐儿安排的几个吃碟儿,唐夫人听了点头笑道:“这位乔娘子也真当得巧妇二字了,也不知她夫家修了什么福,竟讨了一个百伶百俐的在房里。”

    一面说着,拿眼睛瞟了宋氏一眼。宋氏浑身一个激灵,赶忙陪笑道:“是娘都替我想好了,寻来这般伶俐的娘子调理,媳妇儿虽粗笨,倒也乐意学习。”

    唐夫人点头微笑,一面叫自己身边的一个丫头来说道:“春兰,你送少奶奶回房去,顺便到小厨房里拿我们娘家前儿送来的桃花酿送过去,对少爷说,连日学房里无事,应考还有些日子呢,叫他这几日在少奶奶房里多歇歇,不必每日都去学里用功。”

    宋氏听见这话红了脸,春兰抿着嘴儿笑,搀扶着少奶奶下去了。到了内宅,等了半日不见唐闺臣来家,宋氏叫陪嫁大丫头去二门处哨探了几次,再不肯去,问她,只说二门上的小厮都笑话。

    这宋氏小姐在唐家不得夫主宠爱的事,宅门之中是无人不晓,虽然丫头不曾学舌,宋氏也知道无非编排她想汉子罢了,心里又羞又怒,又不好因为这点子小事与几个下人计较,只盼唐闺臣早日来家,堵住那起子小人的嘴。

    知道月上柳梢之时,那唐少爷方才姗姗来迟,进了房里直喊热,脱了大氅丢给丫头,一面笑道:“原想着早些来家的,谁知道戏园子里遇见几个旧相识,内中同学一个相好的小旦做生日,非要拉着死灌,所以来迟了,还请娘子恕罪。”

    那宋氏原本憋了一肚子的邪火,如今听见丈夫来家还是张口戏园子闭口小旦的,心里就不熨帖,难免冷笑道:“你从哪里来与我什么相干,我又几时敢管你的事呢……”

    唐闺臣自知理亏,却不与妇道人家斤斤计较,见席上有桃花酿,兀自上了桌,自斟自饮了一杯笑道:“果然娘是偏疼你的,留着好酒给你吃。”

    宋氏见丈夫和颜悦色,自家又不好端着,只得也入了席,劝他吃些酒菜儿。那唐闺臣每日多半在外饮宴,吃的都不应食,乍见了这般可口家常饭菜,倒吃的十分香甜,连用了两碗饭才丢开手。

    与妻子两个吃几杯桃花酿,言笑晏晏的,宋氏见今儿丈夫难得高兴,借着酒劲儿劝道:“论理这话不该我说,只是平日里婆母娘时常指示教训,说我图受用,讨你的好儿不肯多说,今儿难得在一处,也少不得说了……

    那戏园子里头是个富贵风流的所在,偶尔与文社同学们去玩玩是不妨的,只是那些个做小旦的不过空有一副好皮囊,到底不是女孩儿家纯阴之体,少爷常与这些人交接,一来舆情不好,二来老爷太太也日夜悬心,三来子嗣上头也有妨碍。若是觉得家里闷,太太房里的四个姐姐儿是好的,就是奴家陪来的也很看的过……”

    话没说完,那唐闺臣霍地站起身子来道:“娘子只怕是吃醉了,如何说出这些没天理的话来……”一面招呼宋氏的陪嫁丫头道:“你们奶奶多吃了两杯,不胜酒力,你且扶她回房睡睡,明儿我再来瞧她。”

    说着抬脚就走,那宋氏如何肯依,赶忙上来挽住了衣袂低声道:“昨儿你高兴说要进来,我为讨婆母娘的好儿还特地去上房屋里回了,如今阖府上下都知道你进内宅来睡,到了半夜又出去,叫我脸上怎么过得去……”

    唐少爷素来是个不服管的,有一个唐夫人在上头压着已经够他受的了,谁知平日里少言寡语的浑家如今也来规劝,心上不耐烦,摆摆手道:“我又不出门,只在外书房里念书,用功又是上进的事,谁敢说三道四的,你莫要多想,早些安置了吧。”

    说着,竟是扬长而去,留下宋氏少奶奶委委屈屈的哭了半夜,已经是再三再四嘱咐过了,不叫漏出去一点儿风声的,只是一个县尉家中,虽说是个官,到底品级低微,院子浅窄,前头春兰等几个大丫头自然是瞒不住的。

    第二日宋氏眼睛肿的烂桃儿一般,待要不上去请安,又怕婆母娘怪罪,若是去了,自家这样脸面怎好见人。还是陪嫁丫头出主意,不如不去,左右昨儿太太也说了,起晚了不去定省也罢。

    刚梳妆好了坐着,就听见前头春兰打帘子,一面回“太太来了。”宋氏吃了一惊,连忙迎进里间屋来,服侍婆母娘坐下,自己侍立一旁,赶着叫丫头炖茶。

    唐夫人摆摆手道:“我也不是来吃茶的。”一面叫大丫头道:“春兰带着冬梅往院子里耍耍,我与你奶奶有话说。”丫头们答应着出去。

    宋氏心里一惊一乍的,只管低了头不敢看婆母脸色。半晌,那唐夫人叹了一口气道:“我的儿,我成日家想着法儿把儿子往你房里送,你也该给我争口气才是啊……”

    宋氏听见这话,臊得耳根子都红了,只得垂泪道:“少爷不在粉黛上用心,也不是全怨媳妇儿,媳妇儿心里的苦,娘是知道的……”

    唐夫人听了这话冷笑道:“你打量他天生就爱往戏园子里钻?要不是……”说道此处,忽然顿住不说了,怔怔的出了半日的神,叹道:“罢了,你也累了这半日,回房去歇着,晚间也不用到我这里来请安了。”

    宋氏听见婆母吩咐,只得含羞带愧退出房来,出了上房屋中,见了穿梭往返的家奴院公,丫头婆子们,一个个的都好似知道的昨日只是,眉梢眼角带着些说不出的笑意,自家心虚,越看越像,羞涩委屈,回到房里又哭了一场。

    唐夫人打发媳妇儿出去,自己坐在房里生闷气,身边大丫头春兰已经十六岁了,颇知事体,悄悄儿的回禀道:“打听清楚了,昨儿少爷进去没有一刻钟的功夫儿就出来了,面上还气忿忿的,在外书房里念了一夜的书,早起就要了马,骑了出城去,说是文社要到玉皇顶洞明寺里头吃酒吟诗呢。”

    唐夫人叹了一口气道:“他们哪儿是去会文,分明就是带了戏园子里头相熟的相公去胡闹的,不然好端端的文社,为什么不起在衙门里,或是哪家书院,非要跑到那么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儿……

    可怜我这祸根孽胎,明明是个往正路上走的小郎,都是叫那老不死的老杀才,听了别人挑唆退了乔家女孩儿,惹出多少事来,如今娶了一个浑家,摆设似的放在房里,只知道外头厮混去,天长日久怎么得了啊……”

    春兰见夫人落泪,赶忙吩咐外头催热水来,服侍着重新匀了脸,吃茶漱口,方才慢慢儿的回道:“既然少爷的心不在少奶奶身上,便是说一房如君也使得,太太没见好些个大户人家的老爷少爷们?三妻四妾也是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