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大敌

晏子韬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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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大强的专业水平不是盖的,徐教授果然在一个小时内就醒转了。

    当谢克做完下一个手术回到病房来看他的时候,他甚至已经恢复了视力。没有了肿瘤的压力,徐教授再次看清这个世界的时候,有一种面对奇迹的欢舞,突然间就生出了很多感慨。

    他这一生做了几十年手术,巅峰的十几年里面甚至每年要做五六百台手术。这是他自己第一次作为患者,接受别人在他身上动刀子,而且还正好是他自己所擅长的脑部。主刀人是他带出来的学生,用他所教的那些东西拯救了自己,这种欣慰实在难以言表,同时也让他觉得自己这一生恐怕真的没有白过。

    徐教授手下曾经救治过的那些患者,也许出院就出院了,不会再时时刻刻记得那个为自己做手术的医生,但是当他们从绝望走出来,看到希望时的那个瞬间,也曾深深地感谢过他的。

    而对徐教授来说,有那个瞬间便已足够。这便是他醉心于自己这份事业的初衷。

    身为医生的时候,他其实并不觉得患者们有多亲切,有时候面对他们的时候甚至需要非常非常的忍耐。因为生病的人脾气总是不好,有的暴躁,有的自弃,有的恐惧,所以在医患关系中比较占主导位置的医生,除了诊治以外,还要多花精力在对病人的正确引导上。

    然而如果病人或者家属不合作的话,就会生出许多事端,但有时候那些质疑怀疑又并非完全无理取闹,只是担心忧虑罢了。长此以往,又没有太好的办法消除这些情况,医生工作的难度便大大增加了。

    趋利避害是人之本性,而人对于任何事物的耐受也都是有限度的。比如说你在街上遇到一个乞丐觉得可怜,会愿意给他一点零钱,而如果这个乞丐吃准了你的良心好想再多要一些,或者附近其他乞丐看到了这一幕便也围上来要问你讨钱,你兴许就会不耐烦了。

    做医生人其实也是这样,从事这个工作的本意也许为人师表、为民公仆一样,是为治病救人,然而这也只是一份工作、一个饭碗罢了。倘若这份工作带给他们的压力大大超过了治病救人带给他们的满足感的话,便可预见他们的热情会逐渐冷淡了。

    徐教授便是这样,经过了青春年少的义气蓬发,到了风华中年的事故圆滑,再到已知天命的沉稳淡然,他对这个社会这个世界自以为已经看得很透。

    然而他没有想到,当他模糊的视线再次清晰,失去了肿瘤对他催命般的威胁之后,他的人生却好像不是走过了大半,而是要刚刚开始启程一般鲜活。

    突然间,他对医生这个群体产生了一种浓浓的敬佩与感恩,而对于身为这个群体其中的一员,他只有——骄傲!

    谢克觉得自己的老师变得有些不一样了,虽然徐教授原来也是勤勤恳恳,一直耕耘在医疗事业中,然而现在整个人精力充沛得仿佛涂抹上了一层光辉,简直让人无法直视。

    然而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还来不及去仔细琢磨徐教授的变化,市一医院神经外科便住进了一个不速之客。对于此人的到来,谢克可以说是如临大敌。

    成海!

    谢克从来没有真正忘记过这个人的存在。六年前,他曾经悄悄潜入医院拿掉了谢克的呼吸罩,企图造成医院失误的假象,而让谢克丧生病床!如果不是李时光正巧出现在哪里,即使护士回来后发现问题,恐怕也很难被救回来!

    谢克几乎可以肯定,自己和成海在此之前绝无仇怨。

    那时候谢克只不过是个高中生,父母都是普通的文职,家里不算富有却也勉强当得小康,过年过节吃点好东西添点好衣服,还能存下点钱供谢克念书。这就是个再再普通不过的家庭,无论是往上还是往下,都没有一点点要做出头鸟的意思。所以谢克至今想不通,他到底哪里惹上了成海这种流氓?

    思来想去,只怕还是当年那场车祸的关系。

    当年的事情有太多疑点,又和最近发生的两件祸事有千丝万缕的关联,谢克自知没有侦查断案的本事,只想抽身在外等谭国锋去调查个究竟。

    所以他其实不是不在意,而是不想麻烦上身。只不过世上的事往往这般不如人意,即使谢克自带光环也逃不掉命运捉弄。他越想站的远远的,就有人偏偏非要迎上来不可。

    这不是谢克第一次正面看清楚成海这个人,只不过上次见面时谢克不知道此人身份罢了。

    那天谢克偷偷地跟在庞达后面,喜闻乐见地观赏了一番庞达暴打文旭东的精彩场面,却不料自己身后也有人跟着。当他发觉的时候,就看到那人隔着几米一脸嘲讽地望着自己,便觉得后背升起一股凉气。

    成海给人的感觉不像是草原上潜伏的狮,也不像天空中盘旋的鹰,而是像黑夜中缀行的狼。谢克明明知道他是冲着自己来的,却无法向前疾跑也无法回头面对,只能保持着原来的节奏,一边防备突袭。因为一点点冲动或者对现下的打乱,都有可能刺激这头狼张开血盆大口扑上来撕咬。

    谢克一脚踹开蔡天桥的主任室大门,闯了进去。

    房间里有几个人正在对蔡主任低头哈腰,见到谢克突然出现都有些不自在,他们平时可也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主,现在这种卑微姿态被人撞见了自然有些不爽。

    其中一人正想开口替蔡天桥喝骂这个不知礼仪分寸的下属,抬头一见来人的样子,突然福至心灵,认出了这个如今正踏着风火轮踩着筋斗云,真正呼风唤雨的业界大手——谢克。

    这个名字一在他脑中浮现,甫要出口的斥责便成了恭维:“哎呀,这就是谢克谢医生吧,久仰久仰!果然是一表人才,人中龙凤呀!”

    “……”谢克:“你是谁?”

    那人原本长得比谢克还要高一些,可他刻意地奉承让他平白矮了一截,但他丝毫不觉得丢人,做人嘛就要拿得起放得下,更何况还是有求于人的时候。

    “谢医生,我是爱思医院的神经外科的主任,你好你好,见到你太荣幸了。是这样的,这几个年轻人都是我们医院的医生,这次想让他们来跟着蔡主任和您学习学习……”他一边搓着手一边打算跟谢克套近乎,实在是这个蔡天桥油盐不进的样子让他没辙,连递红包的机会都没有,这可怎么办?

    其实这种低级医院到高级医院进修的事挺多的,一来是让那些医生跟着学点东西,而来也是医院与医院之间的社会交往,只不过蔡天桥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似乎不太想答应的样子。

    见对方求到自己这来,谢克也很无奈。实在是虽然他也知道自己的名气大得厉害,但实际上他还没有插手过科里的这些事务。再说,让他带些学生他是愿意的,可他想挑些自己看得中的,而不是眼前这几个年纪比他大表面谦逊眼神闪烁的家伙。

    于是谢克便只好踢皮球了,他呵呵一笑:“这些事情我倒是从来不管,你去找我们刘院长吧。院长说什么就是什么,想必蔡主任也是这么想的。”

    蔡天桥果然说:“我没意见。”

    那人原本带了两个大大的红包,就是想着送给这眼前两个做主的人——副主任朱明在他眼里就是个帮谢克占位子的家伙没什么好在意的——没想到这倒好,两个人连看看厚度的意思都没有。

    刘建红他是知道的,虽然以他在圈子里的地位不怎么和刘建红说得上话,可怎么看着也觉得要比蔡、谢二人好说话得多。至少,刘建红不会拒绝送上门的红包吧。爱思的主任心里想,就算把其中一个再并一半到另一个里去送给刘建红,他反倒还能剩下二分之一个呢。

    把爱思那几个人弄出门,谢克朝蔡天桥怒目而视:“你为什么让成海住进来?”

    蔡天桥似乎早已知道他会有此一问,并不惊讶,反而用手指花哨地转着钢笔淡定回答:“病人住院,天经地义。”

    “病人?成海能有什么病?就算他有病我也不会管他的。你可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而且,”谢克哼了一声,把身体撑在蔡天桥的桌前企图制造些压力:“他这个人向来不干好事,这次说不定有什么阴谋,冲着我们医院来的。”

    谢克相信,蔡天桥也许不一定知道成海曾经企图谋杀自己,但却一定知道李时光曾经和成海打官司的事情。虽然蔡天桥没有在他面前表现出对过去那些事的兴趣,但他总觉得蔡天桥是知道的。而且,说不定知道的东西比自己还多呢。

    成海就算是要看病,也没有到一个和他有仇的医生眼皮底子下来看的事情,除了故意,谢克想不到其他可能。

    但一想到这样一头饿狼要这样正大光明地待在自己身边,谢克就觉得混身汗毛都要竖直了,他搓了搓指尖,心想这次无论蔡天桥说什么他也不能同意。

    蔡天桥搭着眼皮沉默地看了谢克一会儿,最终说:“那就算我的病人吧。你也就每天查一次房,其他不用你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