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 人不为己

夏至繁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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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初冬的午后,阳光是暖暖的黄,洒满这座临街的宅院。

    这所宅子虽有些老旧,却修造的精巧别致,尤其是花园,亭台轩榭,花木山石,廊桥池沼,无不匠心别具,即便是在冬日里,仍有花香盈满园。

    莲池边的常青柏树下,一人着月白锦袍,端容无双,和煦如风,精美如玉。他膝盖上搁着一本书,但却并没翻看,微微闭着眼,似已经睡着了一般。

    有人分花拂柳而来,瞬间打破了这一方天地的安谧美好。

    那双闭起来的眼睛倏然睁开,墨黑的一对眼眸,在暖阳底下光彩夺目。

    “主子,上京有消息传过来。”来人一身黑色短打,脸上一道从眉角到下巴的伤疤狰狞丑陋的让人不敢看第二眼。但他面对树荫底下仪态优雅的俊美男子时,却十分恭敬与温顺。

    白衣男子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来,刀疤脸便将一封以火漆封口的信封递到那只等待着的手上。

    白衣男子拆开信封,取出里头的信笺来,一目十行飞快将信看完了,忽而唇边淡淡的、一层一层的漾出微笑来。他曲起手指弹了弹平摊在膝盖上的信纸,似叹了一口气,“这么迫不及待的找死,若不成全岂不要说我没有手足情了?前些日子老三中毒,父王大怒下令严查之事,可有什么结果了?”

    “捉了三王爷府上的所有奴仆严刑拷问,查出是六王爷指使下人所为。君上十分震怒,只是六王爷到底是在君上身边长大的,君上只将六王爷打了一顿,而后圈禁在府里,明面上不闻不问,似有任其自生自灭的意思在其中。但咱们的人却发现,君上身边的陆公公曾在事后悄悄出入过六王爷的府邸。”

    “六哥乃是父王手把手带大的,他的秉性如何,父王如何不知道?老五这么急着对六哥动手,怕是父王对立储之事已然露出了苗头,老五不甘心,方才会设计这一出。他知我与六哥最是要好,等我回到西秦,六哥就又多了一个助力。因此知道我要回去的消息,自然忙的不得了。”白衣男子讥诮的弯了弯唇。

    “主子说的是。咱们这一路行来,打发的刺客就有十几拨了。若非主子您有先见之明,带了那人一道赶路,关键时候有他护着主子,主子才能毫发无损——也是我等护主不利,还请主子责罚!”说罢,一撩衣袍干脆利落的跪在了白衣男子身前。

    “罢了,你们也已经尽力了。”白衣男子摆摆手,将信纸随意揉了揉,丢进了面前的池子里。“老五毒害老三的证据,你们可都收集妥当了?”

    “主子放心,人证物证都妥当的藏了起来,五王爷便是翻转整个西秦,也找不出来的。”刀疤脸起身,自信的回答道。

    “将这些证据一样一样撒出去,不必太扎眼。”白衣男子笑容透出淡淡的嘲讽来,“老五输就输在错估了六哥在父王心中的分量,即便此事真是六哥所为,父王未必就会从此厌弃了六哥。”

    “主子说的是。”刀疤脸一脸信服的说道。“此时将证据撒出去,六王爷对主子您更加感激,日后定会对您更好的。”

    “没法子,谁叫我是注定被牺牲的那一个?只好早早的给自己找好靠山,否则只怕还没回到西秦,就被人啃得皮都不剩了。”他轻叹一声,语气却是欢快:“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呀。”

    刀疤脸却露出难过的神色来:“若不是公子打小被送到大周来,凭公子的聪明才智,六王爷又算得了什么。如果公子一直在君上身边长大,如今最得君上信重的,定然是公子。”哪还有六王爷什么事啊。

    只可惜造化弄人,被送走的偏偏是公子。

    “不必再说那些假设的话了,如今咱们不是就要回去了么。”白衣男子却没有刀疤脸那么多的感慨。

    其实在大周的生活,也不是那么艰辛难熬。若他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将自己真切的当成大周人,平平安安过完这一辈子,谁能说不是一件幸事呢?世事总是不能尽如人意,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情。

    “主子,此次您将他带回去,到时候将他交给君上,就是大功一件。”刀疤脸顿了顿,一咬牙又说道:“要小的说,六王爷哪一点比得上主子?主子完全可以不必依附于他,咱们回到西秦,总要拉拢自己的势力,若主子一味的依附六王爷,又有哪个大臣会站在主子这边?”

    他说完,直挺挺的跪了下来,“小的逾矩,还请主子责罚!”

    白衣男子静了一会,方才淡淡道,“这世上有谁甘心依附于他人生存?我自小离国,这些年从未承欢过父王母妃膝下。父王儿子众多,母妃生的孩子也不止我一个。且你也莫要忘了,当年我是因为什么被送走的。即便这些年父王对我有所亏欠,这点子亏欠又哪里及得上与他朝夕相对的那些儿子们的分量?”

    他刚回国,父王母妃一个都靠不住,凭他一己之力,便是有天下无双的智慧与才华,又有什么用?唯有先站稳脚跟,才有资格说独立!

    他想到这句话时,微微有些晃神,记忆里,似乎那个女子也说过这样类似的一句话。

    刀疤脸愤愤说道:“都是那该死的老和尚,若不是当年他断言主子克父,需远远送离西秦二十载方才能保君上平安,主子又怎会有今日的困局?”

    “何必动气?那老和尚不是早就不能再断任何言了么。”白衣男子漫不经心的抚着自己的手指,就是这白皙漂亮看似没有任何威胁的手,送了那断言他克父的老和尚的性命。“何况只是二十年,若他断言我一辈子不能回西秦,岂不是更惨?好了,废话少说,先去办事吧。”

    刀疤脸忙应了,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呵……”树荫底下的白衣男子眯眼轻笑一声,“克父?不克父我回去做什么……”

    ……

    “公子,你昨日才受了伤,还是回房歇着吧。”柳莺莺看似恭敬的神色中却微有些不耐,抬眼瞧着负手立于池边的眼神锐利的男子,他五官分明的脸上一道从眉骨划至下巴的伤痕非常显眼,虽然将本来俊美非常的脸破坏了,却因那道疤痕而显得更有男子气概,多了一种云停渊峙的气派,令人不敢逼视。他的脸上也不再像从前那般时刻带着笑意,而是毫不掩饰的阴沉与冷厉。

    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柳莺莺看着他,心中却是快意的冷笑一声,如今可不就是换了个人?

    “你的主子在哪里?”暂命名为王六子的男子缓缓开口。他仿佛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紧涩的嗓子很是低沉暗哑。

    柳莺莺愣了下,自他醒来后,一直没有开口说过话,不论她告诉他什么,他都只是听着。便是启程离开高城时,她告诉他他的“祖母”年事已高,恐不能照顾他,他也不能再留在当地,否则要吃官司,拜托她家主子带他一起离开,他也没有丝毫异议,甚至连问都没有问起过他的“祖母”。

    柳莺莺拿不准,那老婆子的秘术到底是有用还是没用?若是没用,他又怎么会乖乖地跟他们走,她也曾试探过,趁他不注意时,张口叫出侯爷或李凤锦这个名字,他都毫无反应。若是有用,可这也不像是有用的样子啊——要知道他们给他设定的是一个吃喝玩乐偷鸡摸狗的小痞子形象,为什么深植于他脑海中的记忆没有发挥应有的作用?

    柳莺莺觉得,她横看竖看都不觉得这人身上有一丝半点的痞气,甚至比他是李凤锦时更加深沉莫测。

    可她试探过几回,确定有关李凤锦的过往他压根不记得,所以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柳莺莺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得出的结论是她还是弄不明白。

    会这秘术的老婆子也已经死的透透的了,连问都没个地儿问。柳莺莺也拿不准这件事到底重要还是不重要,值不值得报到主子那里去。

    不过这一路上,他倒是好几次自刺客的刀剑下救下了主子,便是她心里厌恶他,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更不敢让主子知道她的心思。

    因此听到他的问话,柳莺莺愣了一瞬,语气疏离而平板的回道,“主子有事外出了,公子还是稍作休息比较好,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你很讨厌我。”他突然转过头来,看似平静的目光却逼出犀利又冷酷的光来,紧紧锁着柳莺莺,让她一瞬间惊慌失措,险些手忙脚乱起来。但她到底是经过事的,很快便在那目光下镇定了下来。

    “公子想多了,奴婢只是服侍公子的人,怎么会讨厌你?主子交代过,要奴婢好生照料公子,公子还请回房歇着吧。你若要见主子,待主子回来,奴婢会为你通传。”

    他弯了弯唇,一副笑模样,但眼底却冰寒一片。“好,有劳你。”

    他说完,越过柳莺莺径直走了。

    直到他离开,柳莺莺方才虚软的伸手扶住一旁的假山。她在刚才,竟莫名有一种与死神擦肩而过的错觉。

    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