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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情复杂的看着苏枕月离开的方向，知道自己和卓青霜的计划已成，可如此一来，苏枕月已经成了危险人物，他随时会丧命，而计划，不过才成功了一半。
是走还是留？
顾嘉书不断徘徊，忽而想起惨死在情天之巅的弟弟，眼底涌起滔天恨意。
——苏枕月，不杀你怎能平我心中恨意？
——不让你痛，不让你悔，又怎能让你尝一尝失去至亲至爱的滋味！
顾嘉书冷笑一声，拂了拂袖，抬头看了一眼融融日光。
林天珞醒来的时候发觉浑身僵硬，地窖里透出一点点光，他动了动手脚，手脚俱是一片酸麻，只好扶着墙根慢慢的站了起来，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去寻油灯和火折子。
噗地一声，火折子点亮油灯，照亮了黑暗的地窖。
天已经亮了，所以这里才有微微亮的光线。
林天珞揉着自己的胳膊，感觉到口渴了，随手捞起一坛子酒，拍开泥封，仰头灌了好几口。
这些酒还是当初苏枕月从城里买来的，两人共同约定，逢年过节就做一桌子好菜，配上一坛好酒，赏花赏月赏河山。
提起苏枕月，林天珞心底腾起一股怨气。
“小气鬼！”林天珞不高兴的拍了拍桌子，“凭什么你可以交朋友，我就不能有朋友？”
“顾大哥那么好的人，你为什么要怀疑他？你根本是在妒忌，你这个独占欲强烈的自私鬼，我是你的爱人，又不是私有物品，凭什么要管东管西的？你知道吗？你在怀疑我和顾大哥，你这是在侮辱我，就算你有过那么多的男宠，可是我说过什么了吗？混蛋！”林天珞越想越气，一掌将酒坛推开，砰地一声，碎裂一地，酒水流淌，酒香四溢。
林天珞醉眼微醺，睁着迷蒙的眼睛，看着眼前晃动的油灯火光，渐渐的感受到了一丝委屈：“我说姜回，你的眼神好像要杀人，我不见了，你也不出来找我。你知道吗？我真怕，怕死在你手里。”
“你说我是毒/药，你错了，你才是，我不过是悬在你头上的一把刀，他们可以借刀杀人，而你，可以直接毒死我。”林天珞默默地流下了两行泪水，“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会祝福你好好的活下去，可是如果你死了，你在死前一定会先杀了我，拉着我一起堕入地狱。苏枕月，我不否认你的爱，却也无法认同你的偏执，即便我们相爱，可我们终究不是一个整体。你对我太过苛刻，太过苛刻……苛刻到让我觉得压力很大。这些话，我不会告诉你的，苏枕月，等你来了，我会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我们还是情人，表面相安无事，相亲相爱，我们会相守一世，白头偕老。”
身后传来轻微的动静，林天珞警觉回头，快速抹干净了眼泪，厉声斥道：“是谁？”
“是我。”顾嘉书从门后走了出来，神色温柔，“你别怕，我是顾大哥。珞儿，原来你躲在这里。”
“你都听见了？”林天珞问。
“不，我什么都没听见，你不必觉得心里背负着什么。”顾嘉书温声安慰着。
林天珞站了起来，试着向前走一步，却摇晃了一下，慌乱之中抓紧了桌角，他定定的盯着顾嘉书，只觉得眼前人影乱晃，晃着晃着，那人就变成了苏枕月。
林天珞终于慌乱起来：“月，你听见了对不对？对不起，对不起，那些话并非出自我真心，我只是不高兴，在胡言乱语，你，可不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顾嘉书愣了一下，忽然眼底闪过一丝波光，他偏了偏头，侧耳凝听着什么，片刻之后，弯了弯嘴角，学着苏枕月的样子轻声说道：“好啊，只要珞儿过来亲我一下。”
林天珞迷醉的眼中透出清亮亮的光芒，一步步，如同灵魂被牵引，朝着他走去，踮起脚尖，噙着酒香的唇畔吻上了顾嘉书的唇。
与此同时，森冷剑光饱含着滔天杀意从身后刺来，早已密切关注暗处的顾嘉书目光一凝，伸手托住林天珞的腰，旋转了半圈，这样一来，林天珞的后背便暴露于剑光之下。
“找死！”苏枕月低喝一声，剑光却撤了回去，伸手去夺林天珞。
顾嘉书将林天珞推向他，借此作为掩饰，朝出口方向奔去。
苏枕月一手揽住林天珞，一手掷出手中剑，剑光擦着顾嘉书的肩膀而过，带起一串血珠，牢牢钉进了一旁的壁内，顾嘉书不见了踪影。
苏枕月一脸冷色的收回目光，怀中的醉猫不断挣扎着，苏枕月一怒之下，一掌拍上了他的臀部。
林天珞发出一声惊呼，弹跳了起来，顿时酒醒了三分，看见苏枕月一脸要杀人的样子，想要回击的心思便飞到了九霄云外，讷讷喊了一声：“月。”
苏枕月自然清楚他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然而看着他红润水泽的双唇又气不打一处来，伸出手用力的擦着他的唇畔。林天珞被擦得疼了，不由得呻/吟一声，不明白自己怎么又得罪了苏枕月？
难道还在为他主动提姜回的事？
含了水光的眼睛看向苏枕月，虽然不清楚根源在哪里，可是装可怜总是没错的。果然，苏枕月真的心软了两分，放过了他可怜的双唇。
忽然咕咕两声，林天珞不好意思的捂住了肚子。
他饿了。
“回去。”苏枕月粗鲁的扯着他离开，余怒未消的样子。将人锁在了屋子里之后，又卷起了袖子，去厨房切切洗洗，开始为林天珞准备早饭。
林天珞扒在门上研究半天，确定真锁上了，再去看窗户，窗户也被钉上了贴条，彻底封死了。
林天珞心底一颤，面色惨白。
月要囚禁他？
***
即便吃完了早饭，林天珞还是没想出来，这次除了提到姜回他还有哪里触到了苏枕月的逆鳞。
“月，我怎么没看见顾大哥？”林天珞问。
苏枕月没有回答，身上骤然冒出寒气，几乎冰冻三尺。
林天珞颤了一颤：“你是不是杀了他？我在酒窖里看到了血，那些是顾大哥的血对不对？”
林天珞越说脸色越白，苏枕月的沉默像是印证了答案，林天珞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忽然转身就跑。跑了没两步就停了下来，一动不动。
苏枕月收回点在他穴道上的手，弯身将他抱起，放在床榻之上，温柔的看着他：“珞儿，从今往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离开这个房间。”
“你怎么能……怎么能……”林天珞浑身都颤抖起来，眼中蓄满哀求，“月，你不可以……”
“嘘，好好睡一觉。”苏枕月吻了他一下，点了他睡穴。
林天珞在黑暗中挣扎着，忽然看见有人点亮了火折子，昏黄的光芒牵引着他走去，耳边有水声流淌而过，像是忘川的河水拍打着奈何桥，曼珠沙华落在轮回台前。
冥冥之中灵魂被牵引，林天珞费力的睁大眼睛，恍恍惚惚的朝着火光的方向走去。
暗红色的河流卷过沙地，火焰一般的花朵开在脚下，黑暗之中，一人提着素白的灯笼站在河畔，看身形似苏枕月，侧脸的轮廓又像是顾嘉书。
“你是谁？”林天珞问。
那人抬起头来，一张惨白的脸掩映在火光中，只见他突然朝林天珞伸出冷冰冰的手，牢牢握住了他的手腕，扑通一声，林天珞被他拽着跌入了河中，冰冷的河水淹没了头顶，动弹不得，窒息带来的死亡恐惧格外强烈。
林天珞疯狂的挣扎着，猛然一惊，从噩梦中清醒过来。
苏枕月吹亮了火折子，温暖的光芒清晰的映着他的侧脸，林天珞却是浑身冷汗，一脸惊悚的表情看着他。
“做噩梦了？”苏枕月将屋内唯一的一盏油灯点亮，在他身边坐下，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脸颊。
林天珞睁大着眼睛看着他，如同在看一只恶鬼，很快的，他便发觉到了不对劲之处，瞳孔猛地收缩——这里已不是他和苏枕月的住处。
说它是一间屋子，不如说是地牢来的更贴切，耳边似乎还听见了冷水流动的声音。四周的墙壁黑漆漆的，凿的并不规整，身上盖着棉被，身下垫着被褥，上面还铺着一张兽皮。林天珞动了一下，听见手腕处传来叮叮当当锁链碰撞的声音，低头一看，一根细长的乌黑色链子锁住他的手腕，一头深深钉入到墙角里。
林天珞眼神一颤，面色陡然惨白，望向苏枕月。
苏枕月有些烦躁，不耐烦的安抚着他：“珞儿，你乖一点。”
林天珞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满心恐惧，他不由得抓紧了苏枕月的手，低声道：“月，求求你，不要……”锁着我。
***
流水淌过地面，辨不清时间过去了多久，只依稀记得苏枕月给那盏灯添了四次油。林天珞抱膝坐在床头，手中拉扯着铁链，脸色惨白，双唇颤抖，一动不动的看着苏枕月。
苏枕月坐在灯下，手里拿了一块素白的帕子，反反复复的擦拭着剑刃。
林天珞认得那把剑——天机上人交给他的清绝剑。
清绝，情绝。
林天珞的眼睛紧紧盯着清绝剑。
苏枕月站了起来，转身往外走。
“月，别走。”林天珞恐惧的叫住他，“不要留下我。”
苏枕月怔了一怔，走了回来，将清绝剑放在了桌子上，走到林天珞身边，握住他的手。
“别走。”林天珞喃喃。
苏枕月打开床边的柜子：“干粮在这里。”又打开一只柜子，“这里是换洗的衣服。”
他松开了林天珞的手，朝着墙壁走去，推了推墙上凸起的一块，顿时听见咔咔的声音，竟从墙内伸出一截竹管，哗啦啦的水流从竹管中流出，落到地面的凹槽之中。墙角处放置着盆和木桶以及一些洗漱用品。
苏枕月回身看他。
林天珞有些绝望：“你要关我多久？你凭什么这样做？”
“不，珞儿，我不是在关你，是在保护你。你知道这江湖上有多少人想抓你来威胁我吗？不用怕的，以后都不会再有了。”苏枕月说着这话的时候眼中泛着寒冰一样的光芒，原本漆黑的眼珠子泛着嗜血的杀意，“我要把你好好藏起来，然后去杀了他们，都杀光……”苏枕月着魔一般的拿起桌子上的清绝剑，低声喃喃，“杀了卓青霜，杀了顾嘉书，血洗武林盟，灭尽七帮十八派……”
“月——”
“月——”
“别走……”
看着苏枕月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屋子，林天珞疯狂的扯动着手上的铁链，跳下床去追，可是链子长度有限，林天珞追到洞口再也不能先前一步。石梯蜿蜒而上，遮住了视线，也遮住了苏枕月离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