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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沉年是周五晚上回来的。
更确切一点，是周六凌晨。
石穗正睡得深沉，梦中身体忽然酥酥麻麻，像是陷入热浪之中，直到身体的饱胀感传来，她才悠悠转醒。
黑暗中，她什么都看不到，但是熟悉的气息，让她立刻安心。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一直在巡演吗？”石穗伸手抱住身上人的脖子，断断续续问，身体随着他的动作在浪潮中起伏。
林沉年喘着气，在她脸上劈头盖脸地亲，最后含住她的唇，含含糊糊回道：“我太想你了，所以求夏姐让我回来一晚。”
石穗还想着问什么，脑子却在这久违的情潮中一片空白，直到烟花乍起又熄灭归为平静，她才稍稍回过神。
林沉年打开台灯，调了低低的暖光，借着光线看着她的脸，用手摸着又亲了亲：“我只能陪你睡一会儿，天没亮我就该走了。”
石穗问：“怕被人看到么？”
林沉年点头，表情有点郁郁。
倒是石穗笑了笑，抱着他的腰安慰他：“我没关系的，你别太放在心上，不过你这样会很累，有时间要多休息。”
林沉年将她揽在怀里：“我会很努力，尽量用最快的时间挣够以后需要的钱，然后离开那个圈子，和你好好在一起。”
石穗失笑：“你现在别想这么多，我一直在这里等你，你只要回来，就能看到我。”
林沉年看她目光惺忪，脸上露出微笑：“很困吧，都怪我打扰你睡觉，你睡吧，我陪你。”
石穗靠在他怀里：“你也睡会儿，别累着了，你几点走，我给你上个闹钟。”
林沉年却箍住她不让她动：“不用闹钟，我有分寸。”
听他这么说，石穗也不坚持，很快靠着他进入了黑甜乡。
林沉年并没有睡，就那样开着低低的光线，一直看着怀里的人，他并不是睡不着，相反这些日子舟车劳顿，大负荷的排练和演出，就是向来身体很好的他，也有点受不了，每天都想狠狠睡一觉，何况刚刚还做了一场剧烈运动。
但他真舍不得睡，也不敢睡去，害怕自己一睡，就陷入温柔乡不愿醒过来。
等到快四点时，林沉年知道时间差不多，慢慢松开怀里睡得香甜的人，在她额头上轻轻印了一吻，然后放了一张银行卡在床头柜上，蹑手蹑脚，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石穗清晨醒来，被窝里自然只有她一个人，但旁边似乎还隐隐留着林沉年的气息，这才让她确定他是回来过，而不是她做的一场美丽的春梦。
她打开手机，看到一条信息进来。
“床头柜上放着一张卡，是公司给我办的，以后的报酬都会在里面，我交给你。”
他之前送快递时，虽然每个月也将工资交给她，但当时他欠了她几万块不说，吃住都和她一起，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但是现在的收入，就算石穗还不清楚，但肯定也和之前不可同日而语，而且他长期在外面，把钱给她了他自己怎么办？
于是她将疑问发过去给他。
林沉年很快回过来：“吃住置装费公司都会负责，还有一些红包之类做零花钱绰绰有余，这些钱你帮我打理吧。”
石穗想了想，开玩笑：“你就不怕我随便乱花了。”
“没关系的啊，反正我挣钱也是为了我们的生活。”
他已然已经将两人当做一家人，他这样说，石穗也不好再胡说八道，小心翼翼把银行卡放进抽屉里，想着好好给他存着，以后他总归要念书或者做其他的事。
吃完早餐，石穗就接到秦欧的电话，催她：“同学，准备好了吗？我过来接你。”
“不用，我已经准备好了，你说地址，我坐车过去与你们会和就好。”
秦欧在那头闷笑了两声：“准备好了就下楼吧，我已经在你们小区门口。”
石穗无语地笑了一声，挂上电话，装好一身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赶紧匆匆出门。
出了小区门口，果然见到秦欧站在路边一辆车旁，看到她后，对她招招手：“这里。”
石穗走过去：“昨天你也不说好时间，就说等你通知，你倒好，开车过来了才通知我，要是我还没起床，你岂不是要等很久？”
秦欧耸耸肩：“据我的了解，你不是一个喜欢睡懒觉的人。”说完，歪头打量了她一下，“不过看你好像精神不是很好，难道昨晚没睡好？”
和林沉年胡闹了一通，当然有点睡眠不足，石穗干干笑了笑：“还好。对了，阿姨呢？”
“她还在家里准备行李，说让我接了你再回去接她。”秦欧将她的行李袋放入后备箱，绕到前面打开副驾驶车门，“上车吧。”
石穗从善如流坐进去，边系安全带边道：“我再重申一次，我厨艺很差的。”
秦欧噗嗤笑出声：“放心吧，你以为我指望你？我又不是不知道你虽然住得离学校很近，但常年依靠我们江大食堂。其实我拉你来，就是想让你陪我妈聊聊天。我家里的事情你也清楚一些，我妈这些日子身体虽然恢复了差不多，但一直郁郁寡欢，我做儿子的该开导的也开导了，就想着找你帮帮忙，毕竟你也是心理学博士。”
石穗笑：“你别忘了我主攻的是青少年心理学。”
“反正也差不多。”
石穗白了他一眼：“作为一个心理学专业的博士，你觉得说这种话专业吗？你考虑过你妈妈的感受吗？”
秦欧哈哈大笑：“我总不能把我妈当成研究对象吧？我就是想让她开心。”
石穗点头：“你是个好儿子。”
等到车子在一处高档别墅区停下来，石穗才知道秦欧果真是货真价实的富二代，她哇了一声，开玩笑道：“原来你住这种地方？你以前说你是富二代我还以为你吹牛呢？”
秦欧也笑：“你有兴趣的话，等回来去我家做客，我会证明我不是吹牛。”
石穗笑道：“低调低调。”
她随着他下车，迎面走来一个提着行李袋的妇人，秦欧赶紧走上前，将她手里的袋子接过来，拉着她的手走过来道：“妈，这是我同学石穗。”
石穗毕恭毕敬道：“阿姨您好。”
秦母保养得宜，虽然看得出了年纪，但气质优雅，只是略带着些病态，显然是秦欧所说这些时日郁郁寡欢。
不过她见到石穗，还是笑得灿烂：“小穗是吗，我经常听小欧提到你，他说叫上你跟我们去海边，好陪我解闷，真是麻烦你了。”
石穗笑着回道：“一点都不麻烦，免费度假这种事我巴不得常常有。”
秦母笑了笑，看了眼旁边的儿子，催促他：“快上车吧，别耽误时间了。”
“收到，母后。”
石穗由衷羡慕这种亲密无间的母子关系，不免想到在自己面前永远一板一眼的姜教授，一口银牙差点咬碎。
江城离海并不远，临市就是海滨小城，开车过去不过两个多小时，开到度假的海边，也才到中午。
秦欧家在这边有一栋海景别墅。不过因为长久没有人住，屋子里蒙了一层不厚不薄的灰尘。
秦欧被秦母打发去买菜，石穗就留下来打扫房间。
秦母虽然看着是养尊处优的富家太太，倒也十分贤惠，本要和石穗一起打扫，但石穗担心她的身体，便让她坐着休息，自己一个人收拾。
秦母看着她劳动，笑着开口：“我听秦欧说你们是研究生同学，现在又在一起念博士，女孩子是该多读点书。腹有诗书气自华，我看你第一眼就觉得你是个蕙质兰心的女孩子。”
头回被人这么夸奖，石穗难免有点不好意思：“我爸妈都是大学老师，所以希望我多读点书，说起来我们这个专业要是出去找工作也不好找，还不如一直赖在学校呢。”
“读书就是要选自己感兴趣的啊！我们家小欧当初也被他爸逼着读商科，但他不喜欢，读了一年就转了专业，现在倒是读得很开心。就是有点遗憾他为了就近照顾我，放弃了出国深造。”
石穗点头：“秦欧是个孝顺的孩子。”
“这倒是，我这个儿子心底特别善良，也没养出什么纨绔的坏毛病。”
石穗很认同她的话，虽然秦欧在自己面前开玩笑说是富二代，但平日生活当真跟大家没什么两样，大部分人只道他家境不错，却也不知到底有多不错。
秦母又道：“就是他现在年纪也不小了，就是这么多年，也一直不交女朋友，我这个当妈的，还真是有点着急。”
石穗倒是知道秦欧大学时代有过一个女朋友，但是上了研究生，他从帝都回江城，两人就分道扬镳，这几年下来倒是真没交过女友，不过身边围绕着不少女生却不假。她笑着道：“阿姨你放心，秦欧在学校很受欢迎的。”
秦母笑着摇头：“我这个儿子我还不知道。”说着，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听小欧你有男朋友的是吗？”
难怪秦母并没有对自己误会什么，原来秦欧一早就说清楚，她不得不对那家伙表示感激。她笑着点头：“有的。”
“他做什么的？也在上学吗？”
“没有，他已经工作了。”
“做什么工作的？”
不得不说，就算是秦母这种阔太太八卦起来也与市井妇人无异。
不过对着一个长辈，石穗也不觉得尴尬，只是稍稍隐瞒了点事实：“他做文艺工作的。”
秦母了然笑道：“文艺工作的男孩是挺讨女孩子喜欢。不过就是文艺圈，诱惑比较多，做文艺的人又天生多情。你可得把你男朋友看紧点。”说着叹了口气。“可千万别像我，小欧爸爸在外面养了个情人好多年我都不知道。”
石穗道：“阿姨，您别难过，你有两个孝顺优秀的儿子可比什么都强。”
秦母顿时又笑了：“你说的是。不过你还是要多注意点。”
石穗点头：“我还年轻呢，未来的事说不准，也不是一定要一棵树上吊死。”
秦母双眼一亮：“对对对，年轻人就该多看看，说不准就发现最好的最适合的人就在身边。”
石穗总觉得她话中有话，但不好多想，便只笑笑。
秦欧买菜回来时，石穗已经将房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他大赞：“看不出来你还有贤惠的潜质。”
石穗瞪了他一眼，看向他手中的菜：“今天中午吃什么？”
“来海边当然要吃海鲜。”
石穗瞠目，喃喃道：“可是我不会做诶。”
秦母起身接过儿子手中的袋子：“你们俩坐着聊聊天，我来做就行。”
“这怎么行？阿姨您可是来度假的。”
秦母笑：“我已经很久没有下过厨，在家里都有阿姨忙进忙出，好不容易出来，正好练练手。”
秦欧见母亲心情不错的样子，朝石穗道：“既然这样，小穗你就等着尝尝我妈的手艺，反正你也不会弄这些东西。”
秦母进了厨房，石穗凑到他旁边，小声道：“秦欧，你妈人可真好。”
“那当然，不然我怎么会让你跟我们出来。”
秦母的手艺果然堪称大厨，石穗吃了人生中最痛快的一顿海鲜大餐。
下午，三人一同出海钓鱼。
正式不冷不热的秋天，下午的海上很舒服。
说是钓鱼，其实只有秦欧一个人干这事，石穗陪着秦母聊天。大约是从小缺乏母爱的缘故，石穗遇到这样温和可亲的长辈，很是亲切，而秦母此生最大遗憾便是没有女儿，对石穗也很喜欢，一老一少难得非常投缘。
这个下午三人都很愉快，秦欧钓了一条多宝鱼一条加吉鱼，在秦母的指导下，石穗平生第一次完成了这种高难度的菜式，并且颇为成功。
到了晚上，唯一的娱乐活动便是看电视。
秦母调来调去，正好是林沉年在一台晚会上唱歌，秦母指着屏幕朝石穗道：“小穗，你看过新秀大赛没有？这孩子可真不容易？本来成绩特别好，可是误杀了家暴的继父进了少管所，出来后妈妈就病逝，没有学历只能在工地上做工，后来又送快递。”
秦欧正在削水果，看了眼的电视，又朝石穗看去，像是等待她的回答。
石穗扶了扶额：“是挺不容易的。”
她虽然经常在家里看有林沉年的节目，但是和别人坐在一起看，怎么都觉得有点奇怪。硬着头皮陪秦母看了会儿，石穗看了看手表，见已经快十点，起身道：“阿姨，您继续看，我有点困了，先去洗漱了早点睡觉。”
秦母点头笑着朝她道：“你去吧。”
听着电视里林沉年的歌声，石穗像是遁逃一样离开了客厅。
洗漱完毕，石穗钻进自己那间客房，正躺倒在床上准备睡觉，包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她不用看也猜得到是谁，将手机贴在耳边，含含糊糊道：“小年……”
林沉年语气有点犹疑：“你要睡了吗？”
“嗯。好困，正准备睡觉，你在干什么？”
“我刚刚回到家里。”
石穗本来有些昏昏沉沉的脑子，立刻清醒过来：“你回去了？”
她没有告诉过林沉年自己周末不在家，因为想着他刚刚回去过，自然不会接着再回来。实际上，她和林沉年都各自有自己的生活，她从来不问他的日程，所以也觉得自己不需要跟他事无巨细地交代。
但是，这一刻，她却有被抓现行的错觉。她脑子乱了片刻，才冷静下来，笑道：“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我这两天和同学在海边玩。”
“哦。”林沉年有点失落地点头：“我们明天在江城有个临时安排的见面会，今天晚上我们就住在江城，我想着离你很近，就从酒店偷偷溜了出来，没想到你不在家。不过没关系，下次我要回来，提前给你发短信。”
“嗯。”石穗点头，也不管对方是否看得见。
她正要叮嘱他注意身体，门口响起秦欧的敲门声：“石穗，你还要不要吃西瓜？我和我老妈吃不完了，你帮忙消灭一点吧！”
他声音很大，虽然电话对面听不清，但也足以听出是一个男声。
石穗将电话拿开一点，回他：“我真不能吃了，你放在冰箱吧，明天再吃。”
还未挂断电话的林沉年在那头沉默了良久：“那我挂了，你玩得愉快点！”
“嗯，你也注意身体，别太劳累。”
林沉年也嗯了一声，良久之后，忽然又低声道：“石穗，你会一直在原地等我的吧？”
“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