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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七十六章：条件
天子一怒，流血千里。常武帝或许算不上一个明君，但是他绝对是一个暴君。当年他就是踩着兄弟们的尸骨上位的。在位几十年，远征山丽，兵败瀛洲，与北冥多年交战无果，全都是因为当今这位天子好战易怒的结果。
这个时候他简直要气疯了，穆晟夜要娶的女人竟然是自己儿子的宝贝侧妃，苏茉儿。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这简直就是打楚家皇室的脸。这个女人必须凌迟处死，穆家必须株连九族。
转眼间身穿铠甲的御林军已经拿着钢刀走进宫殿，就在苏茉儿马上就要被麻肩头拢二背捆走的时候，她看着常武帝道：“皇上，都说君无戏言，你刚刚才说我是自由之身，婚丧嫁娶与皇家各不相干，我要嫁给穆世子，何罪之有？”
常武帝冷笑道：“你是太子的侧妃，如何能再嫁别的男子！这块金牌是朕给你的不假，可并不是让你用来亵渎皇室。”
“太子的侧妃已经死了，连尸骨都已经化成了灰烬。跪在您面前的人是苏小宝，不是苏茉儿。她只是一个出身民间的平民女子，不是前广平侯的唯一嫡女。皇上盛名，您杀了我，太子殿下可会感激您，您把我交还给太子殿下，难道想让他的后宫永无宁日？”
常武帝眯起眼睛，审视着跪在地上这个你在做垂死挣扎的苏茉儿，不可否认，她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楚家世代出情种，原以为楚亦宸的性子更像他娘亲一样冷血。那女人不仅能将自己心爱的男子说忘就忘，连富贵以及的宠爱也能说抛就抛，就是死…。可没想到一直以来视女子为草芥的儿子，也偏偏对苏茉儿动了真情。
若说以前他有心情逗弄自己的儿子让他不痛快，那么自从苏茉儿‘死后’太子的情形来看，这个事情或许真能影响到楚家的百年基业。
这个女人终究是个麻烦！
“苏小宝？”
“在！”
“穆家并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其罪可免。可是你，诈死在先，骗婚再后，如今太子又为了你远离京城，三罪归一，朕岂能再留你于人世？”
苏茉儿只觉得自己的头顶冒出了凉意，难道今日她真的就要死在常武帝的手中？这时她的耳边又不可控制的回想起女子的声音，她的面前又出现了同样的一副画面。
一个古代小小的躯体在穿透湖水的阳光下，如晚香玉般在湖底悄然盛开。另一侧，穿着现代衣服像幽灵一样透明的苏茉儿悬浮在阳光与水光之中。
她对现代的苏茉儿说：这一世没有过好，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苏茉儿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来。
女孩的身影渐渐成了一片片碎光，斑驳消逝。那种感同身受的痛楚让苏茉儿的四肢百骸也随之好像被片片割断一般。
“我会替你好好活，我一定替你活得幸福！”
苏茉儿不知拿来的力气，在御林军的控制下猛的站了起来，“皇上，您是一朝天子。在您面前，我是苏小宝，那么天下人面前我就是苏小宝。可若您今日非要说我是广平侯的嫡出小姐，我便是在您手中死了的苏家嫡女。我苏茉儿今日发誓，若是今日我命丧皇宫，不出三日，天下间便会人人皆知。太子府中的苏侧妃与男子私通诈死，生在民间，让皇室的名节永远蒙受污点。”
常武帝气得脸色惨白，看着面前与自己怒目而视的小女子，宛若从她的身上看到了另一个女人的影子。曾今何时，那人也是对自己这般毫无惧色。只可惜，任何一个女人都不能对他忤逆，当初的女人不能，今日的苏茉儿更是不能！“
常武帝冷冷的笑了一下，站在一旁的常公公顿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果不其然，下一妙常武帝的声音好似地狱冥王，他再次开口道：”来人啊！“
说着，外面又来了一众御林军，单膝向常武帝跪倒：”陛下！“
”将穆国公带下去，其余人等就地处决！“
苏茉儿抬起头再次看向常武帝，这一刻她才发现这个时代的皇权是多么的可怕，远比她想像中的残酷一万倍。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活生生的生命在自己那么近的地方消失，刚才进殿的四个御林军，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可转眼间已经成为了一具具尸体。她忍不住失声尖叫，整个人无可控制的瑟瑟发抖起来。
这就是皇权，这就是天威。
君叫臣死臣不死不忠，任何敢于挑衅皇权的人都该被五马分尸。
苏茉儿也第一次知道楚亦宸之前确实是纵容了她，否则若是死，她不知道已经死多少回了。不仅是她，连苏府近千号人的性命恐怕也难以保存到今天。
穆国公看了一眼苏茉儿，从她的表情中第一次看到这种恐惧的神情，他叹了一口气道：”陛下，若是天威必须牺牲一个人的性命来捍卫，老臣愿意以命换命，只求保全我孙媳的性命。“
”爷爷！“苏茉儿顿时泪流满面，她没想到在这一世竟然有一位老人能为了孩子们的幸福牺牲自己的性命。从来没有人为她这样过。她记得在前世的二十一世纪，她男友的父母家人因为她是孤儿对她百般挑剔，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老人，为了自己的孙儿对她也能爱屋及乌。
穆国公看着苏茉儿道：”孩子，别怕！有爷爷在，还轮不到你去送死！“
常武帝居高临下的对穆国公道：”穆国公，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穆国公看了看地上的尸首，又看了看拿着钢刀指着自己年轻的御林军，叹气道：”万岁！老臣手中有过成千上万条的血债，如今我也老了不想再造杀孽。这些年轻都还是孩子，饶过他们，让老臣一个人赴死吧！“
”想当年穆国公被人称为‘活阎王’想不到今日到有了悲天悯人的心了。既然是这般，我就成全了你。用你的命抵这丫头的命。你死后，世上再无穆国公，只有苏小宝。朕成全于你穆氏一门。“
”臣，谢主隆恩！“
”穆国公！“一旁的常公公都忍不住泪流满面。当年，他也是长在边关，穆国公，穆大帅的威名无人不知道，无人不晓，要不是穆家军，他们这些平头百姓早就死在了北冥的铁骑之下。后来他被家人送进了宫，看到百年穆家在朝中任人欺凌，为了生存，他也落井下石过，可是这个时候，连他这个阉人也觉得老国公无比的悲壮。
不就是一个女人吗？
穆家为了江山社稷死了那么多人，如今只剩下了一个小穆帅，一个死了的妾室就赏下去又如何？
”爷爷，不要！都是我不好连累了您，您这样离我们而去，这一生，我们还有什么幸福可言？“苏茉儿被御林军控制着，无法靠近穆国公，她两世为人从来没有这么恐惧过，她发誓如果能让这位老人平安无事，她什么都愿意做。
”孩子，老婆子已经走了这么多年，我一个人实在是没意思。本来早想去找她了，可是晟夜一个人在世上我放心不下。如今他也有了放在心上的人，我就放心了。有了心上人，活着不烦闷，为了这个人，他舍不得不再爱惜自己。我也就放心了！“说着，只见穆国公突然抢过身前御林军的钢刀就要刺进自己的胸膛。
”爷爷！“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只听殿外传来男子清泉溅玉般的声音：”陛下，我爷爷何罪之有？“
苏茉儿只觉得双耳轰鸣，抬起头顺着声音望去，只见门口缓缓走来一个人，仿若一轮皓月破门而入，照亮了整座宫殿。
”晟夜？“苏茉儿不敢置信的看着越来越近的人儿，不敢相信他就是今日还重伤在床的自己的夫君。
”爷爷！我的事情自然由我自己解决。您这是何苦？“
穆国公看着自己的孙儿，无奈的叹惜一声，知道事到如今已经再做不了什么，整个人都灰败了下来。
苏茉儿这时也突然明白了，昨日老国公之所以打伤了穆晟夜，其实为的就是今天。老人家早就知道了消息，所以早就有了计划要用这种牺牲自己、鱼死网破的方式来为自己的孙儿争取到幸福。
穆晟夜走过苏茉儿的身边，脸上带着寒意看都没有看她一眼便走到了穆国公的身前，上前一把扶起自己的爷爷，对常武帝道：”陛下，我爷爷年纪大了，可否恩准他老人家回府休息，我自己前来觐见，自然会给您一个说法！“
常武帝眯起眼睛看向穆晟夜，”穆晟夜，你们以为皇宫大内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个女人选择用自己保全你们穆家，朕准了。可穆国公却要用自己的命来成全这个女人。如此的祖慈孙孝，情深意重。你们穆家可真是让朕刮目相看。只不过，若是你不能让朕听到不同的理由，你们穆氏一门还有这个丫头就一起祭天吧！“
……。
太极殿的偏殿内，苏茉儿跪在穆国公的脚下，一下一下的替老人家垂着腿。前世今生她骨子里都是一个高傲的女子。从未肯这样心甘情愿的去伺候一个老人，因为看不到别人的真心，她也不会付出自己的真意。
”爷爷，对不起！“
穆国公摸着苏茉儿的发心道：”丫头，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相反，老头子我还要感谢你！“
”感谢我？“
穆国公点点头，”晟夜跟穆家的感情其实并不像天下人想像的那样。他自幼便没有在穆家长大，跟他的爹娘还有我感情都很淡，唯一他最爱的人便是我那老婆子。你不知道，当老婆子死在战场上后，我在晟夜的身上便看不到了活气。“
”爷爷，你骗我！在我见到晟夜第一面的时候，他就是个能给别人带来温暖的少年！“她忘不了与他相识的一幕，在冰冷的湖水中，是他的体温让她重新有了知觉。
”那是因为他遇到了你！“穆国公轻轻的叹了口气，”无论是生是死，在这世上能遇到一个能让男人心里热乎的女人，那就是他媳妇。丫头，若是咱们能闯过这一关，以后好好跟晟夜过日子，我老头子就是死了，心里也瞑目了。“
苏茉儿含着眼泪点点头，目光投向了内殿的轻纱之中。
与此同时，内殿之中常武帝摒退众人，单独和穆晟夜交谈。从王贵妃那里得来的倦意此时都烟消云散了。他甚至打败北冥军之后，久久没有这样兴奋过了。他是个铁血皇帝，如果穆晟夜不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理由，今日穆家祖孙还有苏茉儿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
穆晟夜站在常武帝的面前，镇定从容的说道：”启禀陛下，这次晟夜养伤回京的途中，不仅遇到了小宝，与她结成了夫妻。其实我还遇到了另外一个人。“
常武帝道：”穆晟夜，朕不是来听你说这些的。朕的耐心有限，你最好抓紧时间！“
穆晟夜淡淡一笑：”这个人我想陛下也一定感兴趣。“
”……“
”多年前，陛下还是闲散王爷的时候，远在山丽国邂逅了一位女子，那时陛下被奸人所害，险些失了性命昏迷于野外，也正是这位女子救了陛下的命。从此陛下对这位公主心生爱慕，却多次求娶不得。后来，陛下遇到了与这位公主长相极为相似的皇贵妃，也就是当今太子楚亦宸的母妃，强行讲她纳入后宫……“
常武帝听后脸色突然大变：”穆晟夜，你知不知道你在说的什么？“
穆晟夜道：”陛下若是想在有生之年再见一次此女，我可以帮您完成心愿。甚至您想将她纳入后宫也不是不无可能。“
”穆晟夜，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同朕讲条件？“
穆晟夜拱手对常武帝一躬到底：”臣不敢同陛下讲条件，臣只是在求陛下开恩。
“她如今在哪儿？”
“北冥！”
常武帝颓然的坐在了龙椅之上，紧接着面上便流露出了无比狠厉的表情：“她竟然去了北冥，可恶至极。”
“陛下应该知道，这个女子没人能强迫的了她，哪怕是您将北冥挖地三尺，她不想见您，您也无济于事。再说，要将北冥挖地三尺，谈何容易？”
过了不知道多久，常武帝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他冷笑着对穆晟夜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穆晟夜早有准备，他从衣袖中拿出一只六头梅花簪双手呈给了常武帝。
只见常武帝浑身一震，先是不敢置信的看着那支簪子，看了许久，然后才颤抖着双手轻轻接过来，整个人仿佛一时间苍老了许多。
时间在一点点的流逝，常武帝最终把这枝簪子收进了袖子，他冷笑道：“穆晟夜，朕答应你，从今以后这世上再无苏茉儿，只有苏小宝。但是至于其他，朕却保不了你，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穆晟夜只觉得自己此时后背的衣衫已经完全湿透了。此时隐匿在皇宫大内四周被他一手训练出来的穆家新兵正等着他的一声令下。他没有十足的把握能逼宫成功，可是为了茉儿，为了爷爷他也只能如此。
可是现在，他竟然真的猜透了常武帝的心思。
“微臣谢主隆恩！”
……
……。
马车中，苏茉儿紧紧的依偎在穆晟夜的怀中，劫后余生的两个人竟然一时间相顾无言。穆晟夜的手中拿着的是常武帝亲手写下的圣旨。幸福来之不易，他们几乎有些同样的不敢置信。
真的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吗？
真的不用在东躲西藏？
苏茉儿隔着衣衫听着穆晟夜一脉一脉的心跳，泪水一颗一颗的落了下来。
“茉儿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宫崎骏说过的一句话！”
“宫崎骏是谁？”
“一个漫画家！”
“什么叫漫画家，他说了什么？”
苏茉儿的手紧紧的环住了他的腰，轻声道：“宫崎骏说，无论你经历了多少苦难，总有一个人的出现让你原谅了上天对你所有的刁难。”
穆晟夜顿了一下，轻轻的环住她的肩膀，讲她完全搂进了自己的怀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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