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五章 谋逆(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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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一直跟随在后,充当向导的太子师爷、水晶宫督造邹鸣跳了出来,他指着太子大吼道:“太子大逆不道,行刺圣上,这些鲜花,都是有毒的!快快带圣上离开水晶宫!”

    什么?这盛开的鲜花有毒?!

    而揭穿这惊天之秘的,居然是太子心腹、建造这水晶宫的邹鸣?

    现场更加乱了,有的侍卫手握剑柄,死死盯住了太子,但太子却呆呆地站在那儿,半张着嘴,傻了一样看着邹鸣,显然他不知道邹鸣为何突然背叛了自己--老皇帝已经过敏,眼看就要死了,邹鸣此时反水,又有何用?不是自蹈死路吗?他要背叛自己,早在老皇帝进水晶宫前,就该出首揭发的啊?!

    这时,吕岳定大吼道:“快,带圣上离开水晶宫!”

    涕泪横流的老皇帝突然伸出一只枯瘦的手,一把抓住吕岳定的胳膊,他喘得厉害说不出话来,却以目示意太子,吕岳定点点头,一挥手:“来人,把太子带上随驾,问他解药在哪里!”

    顿时一群如狼似虎的侍卫扑上来,毫不客气将太子架住,太子突然哈哈大笑:“解药?此毒无药可解!父皇,您就安心去吧,我会代您牧守这大李朝江山的--”

    吕岳定呸了一声:“你自己没有中毒,自然是有解药的。快走,快走,速速离开这水晶宫!”

    邹鸣高呼道:“跟我来,这儿有条近道!”

    邹鸣带着众人并没有从原路返回,而是越过花丛直接冲到水晶宫边,一抱头,向玻璃撞去,哗啦一声响,邹鸣撞破玻璃,直跌了出去,虽然他的身上刺满了碎玻璃碴,浑身血淋淋的,但一股冷空气从玻璃破洞处灌进来,顿时让众人心头一振,七手八脚抬着老皇帝,从洞口钻了出去。

    离开了水晶宫的“毒花”后,老皇帝的身子缓了一些,他突然一摆手:“停驾。”

    抬着老皇帝的太监、侍卫忙站住了脚,老皇帝直视邹鸣,哑着嗓子道:“你、还有他们,为何没中毒?”

    听到此言,众太监、侍卫都是一震,是啊,如果水晶宫中的鲜花是有毒的,为何只毒倒了圣上一个,其他人包括体弱的宫女在内,都没有中毒?

    邹鸣扑通跪了下来:“微臣该死,没有尽早揭露太子的祸心,这鲜花之毒非比寻常,称为过敏,是专门针对圣上所下,其他人就算是身处鲜花之中,也丝毫无事,可圣上却--”

    老皇帝微微闭上了眼睛,挥挥手:“将这个畜生押入宗人府,吕岳定,你亲自带队,抄了太子府,将那什么过敏之毒给我好好查清楚。”

    当天下午,老皇帝躺在寝宫之内,数名太医正在小心翼翼诊治,说是诊治,其实却是诊而不治,因为自从离开水晶宫后,老皇帝流涕气喘呼吸不畅的症状就消失了。这时,一个宫女端了一碗药上来,老皇帝一挥手:“寡人不喝。”

    他直盯着太医院医首的眼睛:“你刚才说,这世间真有过敏这种下毒的方式?”

    医首小心翼翼地道:“是。鲜花之中的花粉,能让一些体质特殊的人过敏,严重者,确可致命。微臣以前也不知道此事,是后来看了科学门出的书后,才明白过来。为何以前微臣看诊的病人中,外表好端端的,也没饮食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事后回想,那病人房中的确是放了鲜花的。”

    老皇帝还是有些半信半疑,因为嗅到鲜花就能致人死命,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他对旁边侍卫道:“去,到三皇子府上将科学门所出的,有关过敏的书籍给我找来。”--三皇子极为热衷科学门的事物,只要是科学门所出的书或物,都要想方设法搜罗到手,甚至在府中建了一个科学馆,安置种种事物,这其中还有个小戏班了,专一用来唱最新流传出来的科学门的戏曲。

    三皇子在府中忧心如焚,当老皇帝遇刺中毒的消息传出后,整个京城都被戒严,就连他这个监国皇子也不得擅自离开皇府,他有心前去探望父皇,可是没有父皇召见的圣旨,一样离不得府。

    三皇子心情仁厚,但并不是不知道世事,如果此时自己冒然行动,很容易引起父皇的误会--连太子都能谋逆行刺,那天下还有谁是能够信任的?

    三皇子在府中迎来宫中侍卫,说老皇帝索要科学门关于过敏的书籍时,忙亲手找了出来,交给侍卫,他关切地问道:“父皇身体可好?如果真是过敏,切记不可饮用牛奶、海鲜等发食,那会加重过敏症状的,需得静卧在通风处,以温水洗脸净身,洗干净过敏物质。”

    那侍卫是极有眼色的,知道太子经此事后算是彻底完蛋了,而监国三皇子已经铁定登上大位,忙道:“好教三皇子得知,圣上身体无恙,幸好那邹鸣醒悟得早,出言提醒,又破水晶宫而出,故圣上过敏并不严重,又有太医诊治,如今已经能说话,我来之前,圣上刚进了一碗白粥。那太医院医首也说,过敏不能食用发食。”

    三皇子以手加额:“谢天谢地,我必在府中焚香祷告,为父皇乞福。”

    当侍卫带着书,从三皇子府上赶回时,吕岳定也已经回来了,他此次抄太子府,可不是为了发财去的,一应钱财碰都不碰,专一只找太子谋逆的文书,有邹鸣带路,吕岳定很快找到了太子的密室,以及相关的文书,马不停蹄,回到宫内向老皇帝回报。

    老皇帝先是细细翻阅了科学门后龙先生撰写的有关过敏一文,却原来,不仅鲜花可以让人过敏,花生、海鲜、奶油等种种事物都有可能令人过敏,且有生命之危险,只不过,过敏有极大的偶然性,如某种鲜花,对某人是剧毒,可对他人而言却丝毫无毒,就是****夜夜接触也安然无事。

    老皇帝又取过太子密室中搜索出来的文书,却是太子秘令邹鸣建造水晶宫,四处搜罗某品鲜花--而这鲜花正是能令老皇帝过敏的。

    老皇帝怒极而笑,一扬手,将太子的秘令掷到地上,咬牙切齿道:“逆子!逆子!气杀寡人了!怪不得他花费巨资,盖了天下独一无二的水晶宫,里面却只种着一种花,这水晶宫就是寡人的死地啊!”

    天颜震怒,伏尸百里!

    一道道圣旨流水价从宫里传了出来,太子府满门包括太子妃和几个嫡子嫡女在内,全都下诏狱,只有一人留得性命,却是告密的邹鸣,同时,根据太子府中抄出的文书,有那暗中投靠太子,表忠心的臣子显贵,也一律捕拿下狱,严刑拷问,逼问同党,京中锦衣卫齐出,搜寻太子门下最可怕的势力--血滴子,杀无赦!

    这其中,最特殊的一道命令,却是铲除全天下的某品鲜花,任何人种植此花,视为叛乱,满门抄斩!--这品鲜花,正是导致老皇帝过敏的鲜花,老皇帝哪里能容这种能无声无息致自己死命的鲜花存世?干脆一禁了之!可怜此品鲜花无辜,从此在世间绝种。

    吕岳定在宫中忙了数日,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自己在宫外的府宅,侍女们刚要上来侍候,吕岳定却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道:“备热水,咱家要洗个澡。”

    后隆村工匠精心盖起的浴室内,吕岳定泡在热水中,正用细刷仔细清洗着指甲缝里的粉末--这种粉末,才是真正导致老皇帝涕泪横流,呼呼不畅的罪魁祸首!

    所谓鲜花导致老皇帝过敏云云,根本就是吕岳定和邹鸣共同下的套!

    没错,这天下的确有种种令人过敏的物质,可哪里就有这样巧,邹鸣能找到某品鲜花,正好是能让老皇帝过敏的?

    真正让老皇帝出现种种不适的,只不过是吕岳定藏在指甲中的这种药粉而已,这种药粉能让人流泪流涕,但其实并没有大的危害,只要洗把脸,就能消除不适。但邹鸣嚷嚷着鲜花有毒,顿时把老皇帝吓了一跳,他年纪大了,又在闷热的暖房之中,四周围着一大堆太监、侍卫、宫女,自然呼吸不畅,以至于以为自己是真的中了毒,过了敏。

    老皇帝看到太子府中查抄出的有太子亲笔印记的文书后,太子谋反一事就成了板上钉钉--其实太子还真算不上被冤枉,自从老皇帝命三皇子监国后,太子就一直在串通大臣显贵,想拼死一搏。他如何能容忍到手的至高无尚的皇位被三弟所夺,就算是拼个鱼死网破,也要把皇位抢回来--修行界可是允诺过,让我当皇帝的!

    老皇帝正在整肃朝廷内外,突然吕岳定来报,三皇子跪在宫外求见。

    老皇帝因为被大儿子背叛,心里正在不痛快,他冷哼了一声:“他来做什么?这个不孝子,既然早知道后龙先生书中有过敏之毒一事,为什么不早告诉寡人?”

    老皇帝这就有些无理取闹了,不过老小孩老小孩,人老了,就像小孩子一样不讲理,更何况老皇帝刚逢大变,心里不痛快,闹点脾气,也是在情在理的。

    吕岳定陪着小心道:“三皇子听闻圣上龙体有恙,特来探视。”

    老皇帝一皱眉:“什么身体有恙?他那猪狗不如的哥哥是在行刺!下毒!他这话,难道还想维护废太子?这不孝子难道不知,从太子府里查抄出来的文书证明,废太子不仅想杀我,还要杀自己两个兄弟吗?”

    吕岳定小心翼翼地道:“有关废太子的圣旨中,已经将太子的罪状写得明明白白的了,三皇子他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太子与三皇子毕竟是一母同胞,三皇子不忍见兄长有那不忍言之事。”

    老皇帝哼了一声:“他不忍见兄长受罪,难道我就忍心杀自己的大儿子吗?就忍心将儿媳、孙子孙女下狱吗?唉,罢了罢了,让他进来吧。”

    三皇子一进寝宫,立刻跪了下来:“父皇开恩--”

    老皇帝不等三皇子求情之话一出口,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你不用来求情,废太子谋逆殺君,罪不可赦。”

    三皇子悲声道:“大哥之罪实在是罪该万死,儿臣不敢多言半句,只是嫂嫂和几个侄儿侄女都是不知情的,尤其是侄儿侄女,年纪尚小,还在学步之中,如何知道谋逆大事?他们实在是无辜的,还请父皇大发慈悲,饶了他们吧。”

    啪,一块砚台飞了过来,正中三皇子额角,鲜血和着墨汁一起流了下来,老皇帝怒吼道:“你那混账哥哥,要的可是寡人的命!诛九族都不为过,你居然还替他求情?!你这个混蛋!你别以为监了国,这皇位就是你的了,寡人一道圣旨就能把你也废了,贬为平民!”

    三皇子不敢抬手擦额头上的血,一个劲磕头,金砖上留下斑斑血迹:“父皇,儿臣习科学门后龙先生关于法制一书,后龙先生有言,法制的精要,在于公平公正公开。株连他人,乃是恶法。太子有罪,当诛,但他的家人,只要并不知内情,却是无辜的。不仅如此,朝中的大臣显贵,当初迫于太子监国时的权势,写了些违心的书信,也是不得已为之,虽然不该,可也罪不致死,还请父皇饶了他们一命--”

    老皇帝勃然大怒,拔出旁边侍卫的剑,就向跪在下面的三皇子掷去,吕岳定情急之下,扔了了手里的拂尘,当啷一声,拂尘和剑齐齐掉落在三皇子身前,离他只有一指的距离,如果不是吕岳定情急出手,这剑就扎在三皇子身上了。

    吕岳定跪在老皇帝身前,死死搂着他的腿,不让他冲到三皇子身前,连声道:“圣上千万保重龙体,您犯过心绞痛,可不能再怒火攻心了啊!就算有后龙先生的仙药甘油在,也有性命之危啊。”

    老皇帝一屁股坐了下来,闭着眼喘了一会儿气,一挥手:“来人,将三皇子拖出去,重责一百棍!”

    吕岳定冲着旁边的几个小太监连打眼色,小太监会意地点点头,将三皇子带了出去,老皇帝虽然闭着眼,却似乎看到了吕岳定的眼色,他冷哼了一声:“吕岳定你这狗奴才,让下面的人着实好生打!如果敢留手,寡人扒了你们的狗皮!”

    吕后定一咧嘴,这着实好生打是宫内的秘语,意味着结结实实的打下去,绝对不能留情,一棍下去,就是皮开肉绽,看来,老皇帝是真的发怒了。

    不一会儿,宫外就传来棍子打在肉体上的声音,旁边有小太监“一、二、三、四”的报数声,其间夹杂着三皇子咬着牙的闷吭。

    好不容易等一百棍打完,吕岳定查看过三皇子的伤势后,前来报于老皇帝,道三皇子虽然在挨棍时,数次昏迷,但被冷水浇醒了,想来没有性命之忧,老皇帝哼了声:“既然没死,就让他滚回家去,好生反省。”

    吕岳定脸色古怪:“三皇子带伤跪在外面,说恳请圣上行后龙先生的法制精神,不罪无罪之人。”

    老皇帝怒极而笑:“好哇,这不孝子是和我顶上了!他口口声声后龙先生,可是拿后龙先生来压寡人吗?他要跪,就让他跪着吧!”

    三皇子因着为太子家人和从逆的众臣子显贵求情,被圣上重责百棍,带伤跪在宫外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百姓和臣子听闻后,个个赞叹三皇子仁厚无双,只不过,历朝历代谋反,都是诛九族的,谁都不看好三皇子求请的结果,倒是有些人专门去雪糖铺,买了后龙先生关于法制一书来,细细研究,为其中的内容赞叹不已。

    三皇子在宫外跪了三天三夜,天下大雨,将他的身子淋得稀湿,得了伤寒昏迷倒地,这时,昆仑仙山七仙女亲自入宫,向圣上求情,圣上才饶过了三皇子。

    宫内,老皇帝半闭着眼睛躺在软榻上,问吕岳定:“三皇子的身子骨如何了?”

    吕岳定道:“昆仑仙山七仙女施展法术,三皇子回府后,就已经治愈了棍伤,伤寒也好了。”

    老皇帝点了点头:“这就好。此事过后,我就可以正式禅位了。”

    吕岳定一呆,老皇帝前儿还在重责三皇子,恨不得把他打死,现在怎么又突然说要正式禅位于他?

    老皇帝淡然地道:“太子谋逆,牵连甚广,其中有不少臣子也是虚与委蛇的,难道寡人真的能将他们都杀了不成?哼,如此一来,恐怕半个朝堂都要空了,甚至还会牵连到军中的将领。”

    吕岳定一怔,啊,老皇帝口风怎么变了?既然他知道那些大臣显贵轻易不能杀了,为何还要来把前来说情的三皇子给痛打一顿?

    突然,吕岳定灵光一闪,是了!老皇帝此举,是想让三皇子市恩于众大臣显贵!

    大臣显贵勾结太子,不能就此轻轻放过,如果不予追究,皇家体面何存,这不等于在变相鼓励大伙儿都来谋反吗?反正被发现后,也不会被砍头,如此一来,天下可就大乱了。所以,把那些大臣显贵下诏狱,吃一顿苦头,是题中应有之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