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风云初动

啊米叔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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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涛帮。聚义厅外的空地上,摆满了棺木。三百八十一具棺木。

    触目惊心。

    全身缟素的沙中玉呆呆地跪坐在最前面那具最大的棺木前,面寂如水。

    已经七天七夜了。沙中玉未合一次眼,未进一粒米,未说一句话。

    三百八十一具已经套好了粗大抬寿绳的棺木里,躺着的,是沙中玉的五十七名家人和三百二十二名千涛帮顶尖好手。还有两具棺木,是空的。

    自此,千涛帮再无大将。自此,沙中玉再无亲人。

    一名同样全身缟素、跪在沙中玉身后侧的老仆膝行几步,来到沙中玉身边跪下,老泪纵横地对沙中玉叩首道:“少主,让老奴去将老主人的遗体接回来吧!老奴就是磕死在六扇门,也要将老主人的遗体要回来!”

    沙中玉木然站起,转过身去,看着眼前逾千名全身缟素、手持抬杠的汉子,用极为空洞的声音嘶哑地说道:“起棺!”

    说罢,沙中玉再次转身跪倒,对着身前那具最大的棺木磕了几个头,然后站起身,走到棺木前,伸手搭住一条抬寿绳,双手一发力,将棺木负在背上,缓缓地朝山上行去。

    几名全身缟素的老者跌跌撞撞地冲上前,跪倒在沙中玉身前,以头抢地,嘶声哭喊道:“少主,不可啊!”

    沙中玉停住脚步,一双眼睛毫无表情地看着前方。深陷的双眼里,早已没有了昔日的半分神采。

    待到一群老者膝行让开,沙中玉复又前行。硕大的棺木压在他并不健硕的身躯上,沙中玉每走一步,嘴角都会溢出一股鲜血。

    又一日后,沙中玉召千涛帮众议事,欲歃血立誓,为沙千涛及沙家和千涛帮共三百八十一名亡者报仇。

    然千涛帮高手尽灭,帮中多有胆战心惊者。歃血之誓遂不能成。

    沙中玉惊、恨、悲、愤、忧、疲、累、怒、愁、哀交加,当场吐血三升而亡。名扬江湖数十年的千涛帮于一日之间,分崩离析。

    沙中玉下葬的当晚。某处。

    一个面上始终挂着笑容的中年人问道:“可能确定?”

    一个拄着拐杖、身穿厚厚棉衣的老太太一边咳嗽,一边答道:“天王,咳咳,属下亲自验过。是沙中天的相貌和身材。右手之上,咳咳,有常年握刀所留下的老茧。老茧的位置,和沙千涛手上的老茧位置一模一样,只是要嫩一些。咳咳。一起下葬的,的确是沙家的五名老仆。咳咳。”

    中年人笑道:“也罢。三百八十七条性命。差不多了。”

    ……

    陆家崖村。白地与灰烬之中,一个身背酒葫芦的邋遢老头儿正一边叹气,一边在残垣断壁之间翻查着什么。

    忽然,老头儿身形一动,已是出现在一处废弃的水井旁边。老头儿微微侧耳一听之后,轻轻一跃,竟然跳入了水井之中。片刻之后,老头儿负着一个昏迷的人,从井中一跃而出。

    老头儿将昏迷之人放在地上,拨开遮盖其面的头发。昏迷之人原是一个脸上尚且带着少许稚气的少年。少年全身的衣衫已经湿透,胸前一大滩血迹,明显比其衣衫之上其他各处的血色要重。

    老头儿轻轻地解开少年胸前的衣衫,只见少年的左胸处,一道伤口,直入心脏的位置。老者面露迷惑之色,伸手在少年的左胸之上探了探,又在少年的右胸之上探了探,自言自语地说道:“原来如此。”

    说罢,老头儿伸手从脏兮兮的衣服里取出一个脏兮兮的小瓶子,倒出一些粉末,敷在少年左胸的伤口处。然后,老头儿重新负起少年,朝陆家崖的废墟又看了一眼后,转身离去。

    ……

    关中。振威镖局。

    这里曾是无数关中儿郎心目之中最向往的地方。

    关中之地,自古民风彪悍。自从王振威以一人之力,单弓独刀剿灭了马步飞和他的马贼之后,便有数不尽的关中儿郎想要加入他的振威镖局。只要王振威回到镖局,拜师的、申请加入镖局的、上门托镖的,便会络绎不绝。

    此刻,偌大的一个振威镖局,却已是人去庭空。

    镖局的大厅之中,此刻只有两个人。一个坐在轮椅之上的苍老老者,和一个面目憔悴的青年。两个人的腰上,还系着白色的麻布腰带。

    老者问道:“都安排好了?”

    青年答道:“都安排好了,杜叔。”

    老者问道:“老三,真地确定了?”

    青年答道:“血海深仇。若是不报,枉为人子。”

    老者叹道:“我早已残疾。你手无缚鸡之力。”

    青年的眼中闪过幽幽的光芒,说道:“杀人,并一定非得要用刀才行的。”

    老者的眼中精光一闪,伸手将腰间的白色麻布腰带解了下来,说道:“走吧。”

    青年也伸手将腰间的白色麻布腰带解下,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入怀中。随后,青年推着轮椅,缓缓地出了镖局。

    ……

    深夜。与铁忠恒的大营相距数千里的燕云之地。

    呼呼风声里,两个标枪一般的身影,并肩站立在一大片低矮的土堆之中。若是在白天,便不难看出,这些高低不平、绵延起伏的土堆,实际上是许多已经早已废弃的墙壁。

    “铁大帅死了。”一个身影道。

    “嗯。”另一个身影道。

    “铁大帅不是战死的。”一个身影道。

    “嗯。”另一个身影道。

    “铁大帅是在万军之中,被人毒杀的。”一个身影道。

    “嗯。”另一个身影道。

    “铁大帅的尸身,尚在六扇门中。”一个身影道。

    “嗯。”另一个身影道。

    “能毒杀铁大帅的人,六扇门的人不是对手。”一个身影道。

    “嗯。”另一个身影道。

    “军中折柱,神威当出。”一个身影道。

    “嗯。”另一个身影道。

    “神威的兄弟已经不多了。”一个身影道。

    “嗯。”另一个身影道。

    “要不要再招募一些弟兄?”一个身影道。

    “嗯。嗯?”另一个身影道。

    “要不要再招募一些弟兄?”一个身影道。

    “国之凶器,不可再兴私相仇杀之风。”另一个身影道。

    “那神威究竟要不要出手?”一个身影道。

    “嗯。”另一个身影道。

    “不等探花郎和叶开现身?”一个身影道。

    “嗯。”另一个身影道。

    “我去安排。”一个身影道。

    “嗯。”另一个身影道。

    “我亲自出手。”一个身影道。

    “嗯。多加小心。神威不可无你。”另一个声音道。

    ……

    京城。十皇子府。

    一名老学究模样的人正对一位相貌俊朗、身穿白衣的青年躬身说道:“殿下,还请三思!”

    白衣青年额上青筋跳动,咬牙切齿地说道:“三思!三思!什么都要三思!太老师身首异处,本王若是连仇都不能给他报,还做这个皇子干什么?!曾先生若是觉得本王不堪辅佐,请另谋高就吧!”

    老学究似乎对白衣青年这样的话早已习以为常,神色不变,继续躬身说道:“殿下侠肝义胆,正是老朽心中的明主。只是,兹事体大。圣上已经单独召见钟大人。虞大人也已再度出山。老朽相信,天威煌煌,贼人定然难逃国法的制裁。”

    白衣青年站起身来,烦躁地走了几步,说道:“钟无悔和虞照昕如果真地有办法,太老师和铁大帅就不会死了。不行!本王绝不能坐视不理!”

    老学究在心里暗叹一声,复又躬身说道:“殿下若是真地不愿作壁上观,老朽倒有一议,请殿下定夺。”

    白衣青年停住脚步,说道:“曾先生请说!”

    老学究说道:“殿下,不若奏请圣上,请九公主出宫,与六扇门一起查办此案。”

    白衣青年将右拳在左掌上狠狠一击,说道:“好!这个办法好!九姐出马,一定可以将贼人拿获!”

    说罢,白衣青年又道:“曾先生,本王要学你的武功!”

    老学究有些为难地说道:“殿下,老朽的武功,颇为阴狠,难登大雅之堂。殿下学的,都是正气浩然的武功。若是修习老朽的武功,恐伤殿下天胄之气。”

    白衣青年说道:“曾先生不是常说,武功本身,并无好坏之分么?贼人如此大胆,公然刺杀朝廷重臣和军中大帅。本王若是学了先生的武功,也可以多一些自保之力。请先生教我!”说罢,白衣青年对着老学究躬身一揖。

    老学究连忙拜倒在地,说道:“殿下,使不得!老朽倾囊相授便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