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 西川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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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李自成与多尔衮摩拳擦掌准备鲸吞江南之时,远在四川崇山峻岭间的张献忠也打算大展一回拳脚,自从他三年在湖广被武昌总兵左良玉击败后远遁到了这里,由于大明朝在中原和北边的用兵规模越来越大,加之川路之验难,乱匪入川,明廷根本无暇顾及。

    渐渐的,差点被明军一网打尽的张献忠开始在在世外桃园一般的川地扎下了根,这一呆可就是三年,渐成气候。

    如今的张献忠已是鸟枪换炮,从入川时的一万多残兵败将已发展成拥有水陆马军马近二十万,不光是兵精将广,张献忠还大肆搜刮川民百姓的家资,一时累富尽至他府库里银钱满患,

    粮仓充盈。

    在成都府里,张献忠广置豪华的宫殿楼宇,强迫数以千计的民间女子来充实他的后\宫佳丽,对于川地百姓,那是生杀予夺全在他一念之间,成了名福其实的西川王。

    张献忠见自己羽翼渐丰后,沾沾自喜,野心迅速膨胀,正打算出川效法当年的汉高祖高邦,出川荡平天下,却没想到一个消息传来,让他气得当场挥刀斩了来报信的令兵。

    这消息不是别的,正是大明朝的崇祯皇帝死国,李自成在北京称帝,建国大顺,张献忠闻听这消息如何叫他不气,想当年这李自成不过就是和自己一起造反打天下的主,当初李自成被洪承畴打得还剩十八骑的时候,要不是他张献忠出手想助,那李自成早就在商洛山里自个刨坟把自个埋了,哪里还有今日的威风。

    张献忠想,要论君临天下,怎么着也得是我‘八大王’张献忠莫属,好你个李自成,趁着我在川地积攒实力时,你却抢了这先手,这帐我得好好找你算算。

    也怪这四川的路实在太难,消息闭塞,其实张献忠收到李自成称帝的消息已是四个月后了,这时候中原地区都打成一锅粥了。

    在金壁辉煌的大西国王宫里,张献忠身穿蟒龙袍,头顶自制的十三穗皇冠,在群臣的簇拥下,趾高气扬地一步步走向皇帝宝座。

    今天是他登基称帝的大日子,不为别的,就为一句话,何为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你李自成坐得天下,为何我张献忠不可。

    宽敞明亮的大殿起,飘红挂彩,雄浑的礼乐参杂着庄重的编钟声乐不绝于耳,宫外那是兵甲林立,数千宫娥在殿外的广场上翩翩起舞,整个场面蔚为壮观。

    待张献忠咧开大嘴,自命不凡地大笑着结结实实地坐到了龙椅上后,殿内殿外,山呼万岁声声振数里。

    张献忠哈哈大笑,他太得意了,没想到自己这一斗大的字认不得一箩筐的人却也有君临天下的一天,虽然这个大西朝只是偏安西川一隅,可这龙椅可是真真切切地压在自己的屁股下面,再假以时日,东征西讨一番,何愁天下不姓张。

    张献忠一挥手,示意近臣宣读大西国天子诏,既然自己即位九五,那自然他手下的这些将领也得沾沾光。

    当然了,虽然是自立称帝,但西川这地界上能征善谋,但凡有些能力的人都被张献忠不能容人之心清洗得差不多了,说是新封的满朝文武,实则十之有八都是他从甘陕带过来的将领,全是一帮子武将,所以,这大西国的建制几乎完全照抄了明朝的典章制度,连官制的名称都不作更改,这也省事。

    大西国第一任左丞相汪兆麟出百官展黄卷而当众大声宣读起来,“大西皇帝,即皇位诏:诏曰,朕唯中国之君,自明运绝统,煌煌华夏,兵戈不止,垂涎神器者如过江之鲫,然跳梁小丑不可兴中国之盛,蝇营狗苟之辈不能开万里之疆,今,天命吾皇大西皇帝于西川入中国为天下共主,圣主出,威加海内,兴四邦,富庶民,昌盛世。大西国上承天意,下显祖宗之灵,于天下逐鹿之际,大西皇帝东征西讨,遂成此西川基业,今日,帝焚香告天,开国建制,于大西国西京(成都)即皇帝大位,定国号大西,改元大顺,大赦天下,恩惠万民,自诏颁授之日起,望天下百官臣民各司其职,扶保圣主,开万世基业,共享太平盛世,大西国大顺元年七月十八日。”

    …………

    (以上即位诏书看不明白者可跳过,不影响本书情节,这种东西各个皇帝即位时都说得差不多,吹捧自己和得位正不正等等,看官们无需深究)

    …………

    左丞相一口气念完,转身朝龙椅上的张献忠拜去,口呼,“万岁,万岁,万岁!”

    众臣附合同声高呼,三跪九叩。

    张献忠乐得一捋下巴上的长须,拍着大腿,满口糙话,说着刚学几句的川地方言,“好好,格老子的,俺张献忠也有今日,都起来起来,你,接着念”

    “谢主隆恩……!”

    左丞相汪兆麟站起来身,放下即位诏后,又取出另一卷黄帛,看了朝堂上百官一眼,高声道,“众将受封!”

    殿外齐刷刷地跪下去上百人,个个脸上那是欢喜得紧。

    汪兆麟朗声念道,“加封孙可望为平东王,授平东将军,领十九营军马”

    一名白净书生模样之人闻言拜下,“谢父皇!”

    “加封刘文秀为安西王,授安西将军,领十六营军马”

    身高八尺,虎背熊腰的刘文秀称道,“谢父皇!”

    “加封艾能奇为定北王,授定北将军,领二十营军马”

    艾能奇,一脸横肉,左眉处有条两寸长的刀疤,给人一种威风凛凛的气势,他嘿嘿干笑两声,“谢父皇!”

    这大西国共有兵员约有五十万,当然这个数字水分太大,很多军营都不满员,整个大西军共分为一百二十百,每营大约五千人,除了张献忠这三名义子分领的五十五营之外,另设老营一座,张献忠亲统近七十营。

    一时大西朝的朝堂上大封众将,张献忠一口气分了二十几个王,一百多个侯,又往治下川地各处分别派置了官员,反正是只要是今天只要当初没死在战场上的人,个个都得了封赏,真正是一堂和气,君臣其乐溶溶。

    这里面有趣的是,张献忠为了恶心一下李自成的大顺朝,竟然将自己大西国的开元年号取了个大顺,大西国,大顺元年,张献忠即皇帝位,他现在特别想知道当李自成听到这年号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就在大家都沉寂在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气氛中时,张献忠却突然一拍龙案,站起来大声道,“老子当皇帝了,现在发布天子第一诏,众将听令”

    满朝在立的武将悉数跪倒,个个心中纳闷,脸上突显惶恐之色,怎么张皇帝好像脾气又上来了,这可大事不好,张皇帝一生气,那又得多少人头落地,不过在这登基之日他不应该大开杀戒吧。

    张献忠拍了拍自己浑圆的肚子道,“窝在西川当个皇帝太小气了,天下百姓不知,当年刘备在西川称帝,发布的天子第一诏就是征讨吴国,今天,老子也要带兵出川了,一举荡平天下,孙可望”

    孙可望小眼一眨,跪而拱手道,“儿臣在”

    张献忠道,“老子拜你为招讨大元帅,点军十五万,兵进汉中,剿灭逆贼李自成,收复甘陕故地”

    “遵旨!”

    孙可望的话刚落音,一旁跪着的安西王刘文秀忙插口急道,“禀父皇,如今我大西虽是兵精粮足,可国中仍有不服王化者,自古来,欲对外用兵,必先安内境,今盘踞在石砫的前明女总兵秦良玉仍是我朝心腹大患,父皇今日君临天下,何不下旨招安于她,许诺她若是真心归顺,可封一代女王,世守石砫,若是她执迷不误,父皇大可兴兵讨伐,他日内乱止时,方能东西齐出,征战天下,无半点后顾之忧”

    孙可望见到手的大元帅转眼就要被刘文秀给弄没了,急道,“秦婆子依仗山势的险境龟缩在石砫,自保犹不及,何敢来犯,父皇,刘文秀这是怕我立大功,嫉贤妒能,视国事论私心,此为不忠,父皇即位,天下万民敬仰,此时更应该出兵,以彰我朝之天威,他以小小女流之辈视作我朝大敌,此视父皇于何地,难道大西国连个已入土半截的女婆子都怕了吗?她秦良玉躲在深山里,难道她一日不除,我朝便一日不能一统天下了吗?父皇,儿臣请旨,此番不取回汉中,誓不回见父皇”

    刘文秀正色解释着,“大哥,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能有什么私心,秦良玉虽然只有三万白杆兵,但其兵士都是本地人,藏于大山之中,左右忽进,飘乎不定形踪,若是她趁我朝大军征战在外之时,突袭成都那可如何,别忘记了,三国时姜纬领兵在外,孙艾奇兵攻破成都,一战亡了蜀汉基业,这个人不能不防,我这是出自公心,为的是大西国的安定,何来私心”

    孙可望面红耳赤,找不到理由来争辨,便大声道,“大胆刘文秀,你竟敢以蜀汉偏安之国喻我大西,下一句是不是说父皇是后主刘禅?你这是大逆不道,其心可诛,父皇,刘文秀他……”

    张献忠没想到刚刚即位的头一天,两个义子竟然当着满朝文武吵得不可开交,这像什么样子,他一拍龙案,怒目圆瞪,“吵,吵个锤子,那个贼婆娘,老子还怕她,诺大个西川都打下来了,一小小石砫有甚可惧,传令,孙可望为征西大元帅,领军十五万,兵进汉中,然后挥师东进,沿江而下,艾能奇为征东大元帅,领军十万,出兵湖广,占领荆州,两军会师于荆州,而后共同进击残明势力,一举荡平江南”

    刘文秀忙又奏道,“父皇,境内不安,大军不可远征哪,如此这般用兵,尽进全国精锐,若是秦良玉作乱如何御之?”

    张献忠脸带不悦,“住口,父皇戎马半生,何惧一老妇人,给你三万兵,限你一月之内肃清此贼”

    刘文秀一听,知道麻烦大了,张献忠带着大军在西川那是势如破竹,大小数百仗,占了西川全境,唯独对这小小的石砫动不了分毫,去年十万大军围剿秦良玉的三万人却连对方人影都没见到,结果是劳师无功,空耗钱粮,更甚的是在大军无功而返时,三万白杆兵突然从四面八方杀出,只杀得大西军是一路狼狈不堪地逃回成都。

    如今这张献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在内乱未平之时,却一心要对外用兵,还就给了刘文秀三万人去对付那些在山里都成精的白杆兵,这不是去送死吗?

    但刘文秀也看出来了,父皇这是铁了心了,自己再坚持只会招来杀身之祸,但愿天佑大西吧。

    “儿臣领命!”刘文秀无奈地伏地领旨。

    张献忠环视众将,道,“朕自领中军二十万,九月初一,大军出川,三军会猎江南,一统天下”

    朝下山呼一般高呼,“会猎江南,一统天下,大西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要说这四川总兵秦良玉那个是一个传奇般的女人,夫家马千乘,汉伏波将军之后,被明朝封为石砫安抚使(土司),世守石砫,马千乘死后,其子袭爵,但过于年幼,由其母秦良玉代职,崇祯七年,秦良玉带兵进京勤王,立有大功,被崇祯皇帝封为四川总兵,尊二品诰命夫人,也是中国历史上唯一一名有史可考的女将军,更是唯一位在明史中列传的女将军。

    在土家城寨的城头,年过六旬的秦良玉,手撑龙头拐杖,眼不花耳不聋,精气神十足,一头银丝迎风飘然,这份镇定自若,面对城下三万她亲手训练的白杆兵,不怒而威,英姿飒爽之气胜过须眉。

    只见秦良玉龙头拐在城砖上猛的一敲击,说道,“我马世一门,世受大明皇恩,今皇上蒙难,张献忠狗贼为祸西川,僭位称帝,天理不容,张贼几次三番欲取我石砫,未能得手,今番再来,定要他片甲无回,传令各寨,紧守寨门,听侯号令!”

    “遵命!”

    秦良玉在土家族中名望甚至超过大明的皇帝,她一声令下,全军随时赴死,这也是为什么张献忠拿下了全川,全始终拿不下小小的弹丸之地的石砫。

    秦良玉回头看了看身边的儿子,马祥麟,前年,张献忠兵犯西川时,秦良玉派儿子迎战,却不料马祥麟身先士卒,被大西军的乱箭射瞎一目,留下了她终生的悔恨。

    秦良玉道,“麟儿,石砫地狭民贫,不可与张贼久持,听闻福王于南京称帝,娘想派人去趟南京,将这里的事奏报朝廷,请朝廷速派援兵,共剿张贼,只是这一路山高水长,关山重重,要历经千难万险,不是一心存大义之人不可担此大任,所以为娘……”

    马祥麟撩甲跪地,正色道,“母帅,孩儿愿往,不达南京决不回头”

    秦良玉不舍地点点头,“好,我儿英勇,此去要多加小心,记住,川地百姓都在期盼王师,你不可有负百姓重托,你知道,娘这里的粮草能再坚持五个月,若是迟了……”

    “母帅放心,儿一定在此前赶回,带着十万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