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无题

飘过的马甲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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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卡尼斯没有惊讶,她盯着焦虑的拉蒙,极力抑制着心底的愤怒,

    “他终究还是撑不住了。”

    她面无表情,冷冷地吐出这句话。拉蒙担忧地看着她,因为他不明白阿卡尼斯的态度,她是厌烦,还是在抑制自己的愤怒?

    “我会想办法。”断臂少女给了他一个定心丸,走出了摇摇欲坠的帐篷。

    她不想去看小拉蒙苍白的脸,长途逃荒对他来说太过严苛,疾病在此时才将魔爪伸向他,已经够慈悲了。

    断臂少女偷偷离开人群,躲入阴影中,盯着犹如牧羊犬般帝国骑兵。她之前对帝国并没有多大恶感,只觉得那些士兵仅仅是听从命令,只觉得一切都是邪神的错。但是这段时间的经历,让她开始恨上了帝国。

    邪神固然很坏,但帝国能称得上好吗?

    学院的教育告诉她,贵族拥有美德,故能领导子民对抗愚昧而强大的神信徒。但是,她在离开学院那个美丽的牢笼之后,帝国外表美丽的糖衣在她眼前剥开,露出黑暗而残酷的本质。她亲眼看到,帝国连一个小孩都不肯落下慈悲之心。

    “既然你们不让他活下去,我就让让他活下去,无论谁挡我的路都是死。”

    断臂少女低语着,开始抛弃贵族教育给她的东西。以前觉得神圣美好的法律与道德,在残酷的现实前成为荒谬的存在。

    阿卡尼斯忽然想到了弗洛吉萨对她的教诲——阴谋诡计无法战胜阳谋。但是讽刺的是,她逃亡之路给她最大帮助的,恰恰是影舞者躲藏于阴影中的技艺。

    “来吧,猎犬们。”

    没有哪位难民胆敢潜进由十几个帐篷组成的临时营地,但阿卡尼斯敢,即使晨日在天空播撒着金色光芒,也不影响她的潜行。骑兵们在营地到处走动,没有谁发现不速之客。她找到了一个空的帐篷,小心地摸了进去。

    帐篷里有四位士兵的睡袋,棕色的口袋已经束好,里面装满了东西,帐篷顶上系着的元素灯撒下温暖的黄光,冷风呼呼完全不能透过厚实的帐篷。

    阿卡尼斯立刻解开皮革口袋,开始翻找。帐篷的隔音很差,她能听到外面的人声、脚步声,就好像他们走在她身边。每一个接近声音都让她心脏快了一拍。她开始怨恨自己的独臂,怨恨某位在她手臂上动手脚的精灵,让翻找过程好像过了一个世纪。

    终于,她在一位女性士兵的袋子里找到了帝国配给药囊,就在阿卡尼斯把它塞进异次元空间袋时。杂乱的脚步声中的一个,忽然停了下来,接着是不详的拉链声。

    “该死!”

    阿卡尼斯心里暗骂了一句,赶紧隐藏在阴影中,屏住呼吸。

    走进帐篷的,是一位年轻的女人,身上没有武器,穿着蓝色的军服,看起来好像是文职军人。她圆圆的脸上,一双单纯的眼睛里没有属于帝国军人的蛮横与凌厉。阿卡尼斯紧握着刀柄的手,松了松。

    看到乱糟糟的帐篷,她惊讶地张大嘴巴。连忙走到倒在地上的皮革口袋,俯下身,似乎翻找着什么。而阿卡尼斯离她仅仅不到十厘米,这个粗心的姑娘手一别,或许就能碰到隐藏的阿卡尼斯。

    阿卡尼斯紧张地盯着这个粗心的姑娘,在她心中还有着一些道德,她不愿杀死一位无辜的女人,断臂少女在心中祈祷着,祈祷她赶紧走出帐篷喊人或者干什么。反正只要是出帐篷都好。

    “哈!你在这!”

    姑娘忽然叫出声来,口袋里的手猛地抽出。

    有危险!她要杀了你!

    阿卡尼斯的直觉大叫着,脑子中紧绷的一根线断开。断臂少女立刻把锋利的弯刃推入她的心脏中,她与姑娘面对面,看到姑娘因恐惧而扩大的蓝眼眸。阿卡尼斯扑倒她,右手迅速地捂住了她嘴。濒死的姑娘拼了命要发出声音求救,却只发出微弱的呜呜声。

    明明同伴的声音就在耳边,但是他们怎么都听不到,死神冰冷的镰刀逐渐没入了她脖颈。她没入了漆黑的绝望湖水中,一双漂亮的蓝眼睛睁得大大的,逐渐失去了神采。

    温暖的鲜血染红了整个睡袋,阿卡尼斯确定姑娘死后,颤抖的手抽出了弯刃,血水流得更多了。这是她第一次面对面看着被自己杀死的人。

    她看着因临死前绝望而睁大的蓝眼睛,一种奇妙的负罪感从心底浮了出来。阿卡尼斯立刻安慰自己,她是迫不得已,如果自己被发现就要迎接死亡的命运,况且那位姑娘可能是找到了什么武器,要杀死自己。断臂少女这样想着,负罪感少了不少。

    她叹了口气,准备站起来离开,却瞟见了姑娘紧握的右手。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掰开手指,一枚金色的戒指出现在掌心,上面刻着男人与女人名字,是一枚婚戒。阿卡尼斯的手指抖了下,那位姑娘可能有着一位在千里之外爱着她的未婚夫,或许在她贴身口袋里,还装着爱人的情书。年轻的姑娘也可能有一位年轻的丈夫,每当闪耀的群星升至夜空,她便仰望着群星,手中捏着婚戒,回忆着与丈夫温暖的目光。

    可惜她爱的人,再也看不到她蓝色的眼眸。

    断臂少女强迫自己不再联想,因为负罪感开始熊熊燃烧了起来。她把尸体塞进异次元空间袋,因为尸体的伤口是凶手的叛徒。不知为何,在离开时她把染血的婚戒握在手中逃出帐篷。运气很好,没有人发现一位年轻的姑娘死在自己帐篷中。

    阿卡尼斯偷偷摸摸地离开了临时军营,脑子却一片混乱,胸前一滩鲜红血迹散发的血腥味,让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残忍的屠夫,

    “无论谁挡我的路都是死。”

    但那位年轻的姑娘到底有没有挡着她的路?她不止一次问自己,如果当时没下手再耐心点,是不是就可以避免杀戮了?但过去没有如果。这个问题答案是什么,谁都不知道,即使是编排命运的人也不知道。

    在她一次次推理,期望逻辑能给她一个确切的答案时。记忆碎片浮了上来,她记起了梦中未完的结局,看到了打开宿舍门,闯见正在偷盗白发小贼人的脸......

    她是一位穿着白裙子的女孩,看到嘴巴鼓鼓的小贼时,睁大了眼睛却没有尖叫。断臂少女敏锐地捕捉到她眼眸中的同情,多愁伤感的她,一下就脑补了一场美丽的邂逅。不过白发小贼可没这么想,他扬起了短剑,一下冲到她面前,刺死了她。

    阿卡尼斯深深地闭上了眼睛,这难道就是宿命吗?她要将上辈子经历的一切,再体验一遍吗?难道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