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朝来寒雨晚来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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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勤忠陪笑道,“我们这儿是周府,但只有周掌柜,没有什么掌印,不知道各位大爷说的可是我家主人周承先生?”

    电光火石间,我飞快的和阿升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在对方眼中都看到了惊惧之色。我急忙示意他快些出去拦住来人。

    却听见来者高声喝道,“什么周承,掌印大人的名讳岂是你一个下人乱叫的,哪儿来什么掌柜,快些让开让我们把东西抬进去。”

    我僵立在院中,不知如何是好,一直以来我隐隐担忧的事终于要发生了。只是来的这般快,令我猝不及防。

    杨楠拽了我的袖子,有些诧异的看着我道,“外面好像有人找先生,您不出去看看么?”

    我蓦地一机灵,才惊觉瞬间我已出了一背的汗,我支吾地应承着杨楠,足下却寸步未动。

    可勤忠和阿升究竟拦不住人,一会儿功夫,一群人抬着几个大箱子便进了内院,其中一人见到我愣了一下,随即满脸堆笑上前躬身道,“大人果然在府上,才刚林升还拦着小人们不叫进来,幸亏小人认得他是您身边伺候的。”

    他见我不答言,又上前一步笑道,“小人是内务府的,钱总管派小人等给大人您的新宅添置些东西,钱总管说了,他前些日子忙晕了,竟不知道大人新置了此处宅院,心中十分过意不去,先让小人等过来看看大人还有什么缺的物事没有,改日大人方便时,钱总管再登门给大人赔罪。”

    我忖度着他的话,又见那一箱一箱的东西停放在院子里,有些不悦的道,“我这里不缺什么,麻烦转告钱总管,周某多谢他的好意,改日我定会亲自去拜谢他,这些东西请你们拿回去吧。”

    那人也不着急,依旧陪笑道,“大人您就别为难小人们了,这要是再抬回去,钱总管还不骂死小的们。您要是有不满意的,改日再和钱总管说就是了,小人们只管把东西给您送到,我们也不便多打扰大人,这就告退了。”他一面行礼一面往后退去。

    “等等,”杨楠此时突然出声叫住了他,我怔在那里,连回首望他都不敢,只听他冷冷问道,“你们这些东西是送给谁的?”

    来人也愣了一下,打量着杨楠,猜想他可能是我的亲戚,忙点头笑着回,“这位爷,这些东西是内务府总管钱大人专程送给周掌印的。”

    我无力的垂下头,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在一点点的消散。

    内务府的人走了,院中恢复一片宁静,我听着自己不规律的呼吸声,却始终都不敢转身去看杨楠。

    身后突然传来他的笑声,他笑的那般肆意,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这笑声让我面红耳赤,汗湿衣衫。

    忽然一阵秋风起,寒意沁透周身,我禁不住抖了一下,觉得身后的杨楠伸手指向我,厉声问道,“周掌印大人?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司礼监掌印周元承啊!我从前就听过你的名字。”

    他一面说一面走到我面前,我无法直视他的眼睛,只好闪烁的看着地下,他冷笑道,“你可真是用心良苦,城府如此深,我当着你的面骂过你,竟然看不出你有任何反应。我想知道,你收留我们母子有何居心?是想拿我们再和皇上邀功么?还是想买好我以作你日后欺世盗名的筹码?你说说看!”

    他的喝问让我微微有些踉跄,我心乱如麻,脑中有许多不成句的解释的话想说给他听,可张了几下嘴都无法说出口,我深深的叹气垂下了头。

    阿升见我无力辩解,急道,“你怎么这么说大人,他是一片好心,觉得你们母子处境艰难才想帮你们的,开始的时候大人根本不知道你们是谁……”

    “后来知道了,就开始构思他的什么阴谋诡计了吧。他会那么闲?到处装好人?你当我还是三岁小孩子那般好骗么?”杨楠一步步的逼近我,低声问道,“我早就奇怪你年纪轻轻的到处经商身边却只带了个比我还小的小厮,除此之外再无旁人。

    你是个生意人,说起官场上的事头头是道,连朋党这种话题你都有自己的见解,如今想来你这种惯于结党营私的人自然深谙此道!”他直指着我的脸,眼中尽是鄙夷,“你不是读过圣贤书么?不是号称君子么?我且问你,所谓事无不可对人言你做到了么?你这般鬼鬼祟祟是不是想害了我父亲之后再害我们母子?”

    阿升愤怒的拍掉他指着我的手,高声道,“大人才不是那样的人,他要是想害你还用等到这会儿么?他不告诉你就是怕你有这般反应。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大人对你们母子有半点不好么?”

    我略微抬起头,看着杨楠,他鄙夷的目光让我心中一颤,我向他走近些,艰难的开口说着,“杨楠,我,绝没有害你们的意思,我只是想,能够帮你们一些……”

    “少说些废话了,你们这群宦官最会装腔作势哄骗人心,父亲说的没错,你知道你这样叫什么么?”

    他斜眯着眼睛瞥着我,缓缓张口一字一顿的道,“静言庸违,象恭滔天。”

    我倒吸了一口气,那是尚书尧典里的话,意思是专指那些花言巧语,面目伪善,表面恭敬实则包藏祸心之人。

    我心里难过,已不再想做任何解释了。

    杨楠将我的沉默当作是默认,他跨步到我面前,做了一个我此生都难忘的动作,吐了一口唾液淬在了我脸上。

    “楠哥儿!”杨夫人高声喝止了杨楠,她疾步走到我身边,对着我福身,她的声音冰冷而充满敌意,“周掌印,妾身和犬子此前不知这是您的宅邸,误住了这么久,多有打扰之处,请您包涵。我们即刻就搬出贵府,从今往后不敢劳动掌印挂怀我们母子之事,我们与掌印此生最好都不要再相见。”

    我垂首沉默的点着头,心头空洞无依,亦只能独立西风下,任唾面自干。

    过了不知多久,阿升走到我面前,低低的叫着我,他的眼中充满了泪水,我很想对他说些安慰的话,可我连自己都无法安慰,笑容凄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