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不知名的剧毒

三月暮雪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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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侍郎府内,太医替姬贤搭脉,众官围在一边焦急等待。

    姬贤在昏迷中呻吟着,挣扎着,眉端痛苦地蹙成一堆。天葵子紧张地拉住他的手,问太医:“他怎么样?”

    太医搭完脉,一脸疑惑,回道:“虽已催吐洗胃,可是姬大人依然呼吸急促,脉象微弱无力。下官见过无数中毒,在如此高温之下,毒性依然这般凶猛,下官还是头一次见。”

    天葵子不禁颤声道:“难道姬贤中的是不知名的剧毒?”

    太医颔首称喏。

    如炸雷轰顶,众人大惊失色,轻声议论。

    天葵子苦苦哀求道:“太医,请务必治好他!”

    太医深深施礼,匆匆准备解药去了。

    姬贤微微睁开眼睛,唇片蠕动着,天葵子俯身下去,将耳朵凑近他。姬贤竭尽全力,用细微的声音说着什么。

    天葵子听完,眼里闪动一丝泪花,朝众人道:“姬大人请大家转告百姓,蝗虫自身没有毒,是有人故意下了毒、制造祸端,企图搅乱民心。”

    众官道:“下官尝试过炸虫,自然相信姬大人和天葵子姑娘的话。可是,开封的百姓不信啊,姬大人中了剧毒,谁敢再试?如今人心惶惶,流言四起,再这样下去,有人要造反了。”

    “谁敢?”天葵子怒目圆睁。

    “天葵子姑娘,不是下官吓唬你,听听外面的声音就知道了。”

    天葵子出了院子,隔着高墙,外面乱哄哄的声音清晰入耳。她迟疑了片刻,透过门缝往外张望,一群情绪激动的平民企图冲破官兵的阻拦,冲着侍郎府的匾额破口大骂。显然他们对姬贤噬蝗之事非常不满,将蝗灾归咎于姬贤的尸位素餐,是他的庸碌无为让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恶言恶语不堪入耳,天葵子气得头晕,无奈重新回到姬贤房内。还未定神,门扉霍然被人推开,刘芳仪冲了进来。

    “姬贤……”

    刘芳仪冲到姬贤的面前,将昏迷的姬贤抱住,开始号哭起来。

    “助你灭蝗,便是吾心之愿!怎奈蝗虫凶猛,我差点冒血而死。连我都治不了恶虫,你却以身试吃,非徒无益而又害之,姬贤你何必呢?那些刁民,不光不怜恤你,还恶语中伤,待我杀了他们替你出气!”

    刘芳仪哭完,面露凶光,抽出百灵幡就要出门,天葵子闪身拦住了她。

    一见天葵子,刘芳仪便又骂道:“你这该死孽障!是你媚惑姬贤,气走紫苏,又怂恿姬贤噬食毒虫,害他不得民心。如若他被毒死了,我杀了你这个孽障!”

    “姬贤洪福大,他不会死的!”天葵子目光如刀锋利,大声道,“皇上赫赫威灵,将重任交付姬贤,姬贤岂会不战便倒下了呢?你这个死狸猫,目光短浅,图谋霸占他算计来算计去,与谋害姬贤的那些坏人有何不同?”

    刘芳仪被激得哑口无语,双方还在对峙,两名暗探进来禀告。

    天葵子一见,忙迎过去问道:“事情查清楚了没有?”

    探子禀道:“事情有了眉目。姬大人噬蝗之前,吩咐里长派个乡民捉蝗虫。乡民到了地头,几个戴斗笠的人主动帮他一起捉。聊话的同时,其中有人送了乡民五百铁钱,并将装满蝗虫的篮子给他……”

    听完禀报,天葵子咬牙道:“贪婪的人!眼里只有钱,哪顾及虫子已经被下毒!”

    “那些戴斗笠的人呢?”她又问。

    “早悄悄走了。可是听相貌特征,和火袭粮仓的那些人十分接近。”

    “果然是同一群人!记住面貌了没有?”

    “据回忆,送铁钱的那个人,精瘦干练,脸上有疤痕……”

    闻听此言,电石火光之间,天葵子脑海里迅速闪过那道黑色的身影,她一拍案桌,脱口道:“罗四,原来他还活着!澶州那场大雪崩并没有把他掩埋,他阴魂不散,又出来祸害人间了!”

    刘芳仪听得此言,怒冲霄汉,提了百灵幡飘扬而去。

    天葵子顾不得刘芳仪,速速通报上去。不消半日,绘着罗四画像的悬拿公告张贴在南北城门,并迅速蔓延到周国各地。

    夜半三更,月移星沉,开封城外一片死寂。一道黑影掠过树林,无声无息。箭楼上风灯摇晃,映得那张满是疤痕的脸更加狰狞。

    此人正是罗四。

    罗四望了望画着自己的悬拿告示,得意的一笑。开封城已经被他们搅得鸡犬不宁,在姬贤中毒的同时,他和他的几名同伙早出了城门。

    “柴荣,等你回来,开封城就是一座死城。这仅仅只是个开始,用不了多久,我会要了你的整个周国,将你的皇位取而代之!”

    他狞笑几声,正要离开,旋风卷起沙尘,差点迷熏了他的眼。待定神细看,原来面前站着披袍道姑,手执旗幡,双眼泛着幽蓝的光。

    “别挡了我的去路,快走开!”罗四并不将刘芳仪放在眼里,挥袖叱道。

    刘芳仪说话阴沉:“我乃少咸山清闲之士,专管人间是非。只因你寻事作非,毒害姬贤,实为可恶!今夜我寻到你,你终逃不了,我要替姬贤报仇!”

    罗四轻蔑道:“一个道姑,还想做苟且之事不成?回你的少咸山修炼去吧,想杀我,找死!”

    刘芳仪大怒:“看招,今夜就杀了你!”

    接着舞动百灵幡,朝罗四冲杀而来。罗四拔剑相还。双方你来我往,杀得遮天蔽月。刘芳仪急着想杀了罗四,催开利爪獠牙,劈面而下。罗四大惊,吹响口哨招来救兵。很快,便有七八个大汉急来救护,将刘芳仪团团围住,几番轮流劈杀。

    刘芳仪见势不好,暗忖:“与蝗群交手,已损七成功力,多年道行差点休矣。看来今夜寡不敌众,无从下手,暂留其狗命,回少咸山疗功几日。”

    当下刮起天地阴暗风,趁人不备化为狸猫而去。

    罗四等人恐被箭楼守卫发现,急速赶回山村接应点。点燃松明灯检查伤势,才知被刘芳仪獠牙所伤,忙取丹药疗治,过了几月才伤愈。罗四咬牙切齿,对这个少咸山狸猫精终是怀恨,欲寻找机会报仇。

    周国遍布悬拿告示,罗四等人势单力薄,唯恐暴露,只好另走他国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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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姬贤中毒,服了几剂丹药,终日昏迷不见好转。太医们翻遍宫中医书,绞尽脑汁,始终查不出毒源。天葵子陪在姬贤床畔通宵达旦,见他毫无起色,自是焦虑万分。

    天刚亮,天葵子感觉困乏,正要闭目打盹,守门的侍卫飞奔进来。

    “不好了,那些百姓又聚在门外闹事,他们要姬大人给个说法!”

    “岂有此理!”

    天葵子骂了一声,眉目间挑起怒意,不顾一切走向府门。

    油黑漆金的大门外,铠甲束刀的侍卫戒备森严,人们越聚越多,还有人提刀背斧,他们与侍卫列队形成对峙的姿势,紧张在空气中弥漫,一场暴动随时就要爆发。

    天葵子竭力按捺住情绪,朝人们大声喊道:“乡亲们,别做傻事!你们这么做,不光置王法于不顾,远在北境的皇上怎能安心杀敌?跟那些浴血奋战的将士们比较,这里既逢绝地,也是战场。我们应该精诚团结,共破灾殃,而不是惹是生非,自相残杀!”

    人们交头接耳,有人觉得有理,缓缓放下手中的刀斧。

    有人不甘心,喝问:“姬大人非周国人,皇上却将保护开封的重任交付于他,结果姬大人将开封治理得如此不堪,毁自己声誉,将何面目见皇上?”

    天葵子怒道:“姬大人公平正直,乃有德之人,他为开封百姓呕心沥血,却受这般欺忤,他有何罪?”

    有人问:“我问你,你这般替他说话,他是你什么人?”

    天葵子一时语塞,刚要开口辩解,又有人喊:“快让姬大人出来说话!”

    “姬大人身中剧毒,昏迷不醒。”天葵子道,“等他醒转,再面见诸位。”

    人们却是不依。

    “分明是巧言遮饰,躲起来不肯见人!”

    “什么有德无德,他得罪了开封百姓,便是得罪了全周国,天下都与他为仇!”

    “叫他出来,不然我们冲进去了!”

    侍卫们严阵以待,人们蠢蠢欲动,暴乱一触即发。

    “皇后驾到——”

    随着一声高喝,车移凤辇,绯罗轮衣,在宫女内监的簇拥下,皇后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众人三呼千岁,拜伏在地。

    面对黑压压匍匐的人群,佩兰凤冠礼服,表情庄重。

    “既为一国之后,面对灾殃,岂可畏缩深宫,坐视不顾?识时务,明是非,以天地父母为心,以德行仁义天下,这才是皇后之所为。皇上远征,开封百姓的疾苦便是我的疾苦,若臣无德便是我的无德,所以今日当着众百姓的面,试吃蝗虫,为姬大人正名!”

    佩兰的言词端直有道,让人汗颜,众人纷纷称颂。

    天葵子饱含眼泪,将感激的目光投向佩兰。

    装着蝗虫的盘子,被端放在皇后的面前。众目睽睽之下,佩兰掂起筷子,面无惧色。

    天葵子试图加以劝阻,小声道:“皇后娘娘,凤体为重,先让天葵子试吃吧。”

    佩兰微微一笑,道:“我相信你和姬大人。你们都是良心君子,怎可让人轻视了去?我亲自试吃,一来可保姬大人,二来安天下,皇上形象可定乾坤,是长策。”

    天葵子深深跪拜。

    皇后的出现,让流言不攻自破,人们在歌颂皇后母仪天下的同时,也确知蝗虫不但可以果腹,而且还是治病良方。于是全城出动捕虫,炸煎煮炒、焖焗烘焙,做出美味佳肴,花样层出不穷。田地里的蝗虫被捉了个精光,庄稼长出来了,眼前绿意盎然,新的生活重新开始。

    围攻侍郎府的人群散去,天葵子送走皇后,疲惫不堪地回到院子里。

    伺候姬贤的佣人跑出房门,一脸惊恐地喊道:“天葵子姑娘,姬大人他……他又吐血了!”

    天葵子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