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开罗

千佾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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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水街是贫民区最脏乱的区域。一到傍晚,或明或暗的淫|秽交易都在这里找到理想的场所。黑暗中完好表皮所掩盖下的糜烂如祭祀般迫不及待奔涌而出,狄俄尼索斯式的疯狂从街道中心不断蔓延出去,连空气都被搅动得黏腻恶心。

    侧身躲过一个衣裳半掩的妓|女的招揽,萧瑜压了压头上的巾帽,轻车熟路地拐到一间低矮的土房门前。黑水街内不是明|妓就是暗|娼,门后的大堂中已经有好几对男女翻滚到了一起,粗重的喘息和女人带着痛苦的愉悦呻|吟交织在一起,景象淫|靡不堪。萧瑜一眼就看出了在椅子边趴在女人身上正努力做着某种动作的男人是一名十字军骑士,白色的罩袍被随意丢在一边,佩剑也平躺在椅子边。男人额头上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水,顺着肌理分明的胸膛往下滴,男人根本无暇分神抹去,仅一味扶着女人的胯|部加快了冲刺。

    萧瑜转过眼,绕过大堂中央滚在地上的一对,走进大堂尽头的一道走廊,几番拐弯后,他走到一扇门前,带着特殊的节奏敲响了木门。仅片刻,木门便被打开,门后出现一张憔悴不堪的脸。

    “啊,你来了。”女人随意挽了挽头发,将半挂在身上的衣服拢住,侧身让萧瑜进去。

    房间内蜡烛轻轻晃动着,投下的光线昏黄暧昧,光线交接处人的表情也难以看得分明。四周的摆设简单陈旧,一张木质平板床,一张明显印着污渍的桌子和几张椅子,看上去已有些年月了。

    萧瑜反手锁了门,皱眉对面前重新坐回椅子上,撑着头眯眼看着自己的女人摊开手:“东西呢?”

    沙迪拉不甚在意地挥挥手,换了换搭着的双腿姿势,刻意的语调中有着说不出的韵味:“这个不急,维德尔,我比较在意的是你今年快十五岁了吧?作为菲达因培养的你,在阿里尔克去世后已经没有退路了。”

    萧瑜不语,双眼紧紧盯着沙迪拉,眸中一片死寂,半点涟漪都不泛,这么多年来,萧瑜早已经懂得这个组织里的生存之道。片刻的对峙后,沙迪拉败下阵来,“啧”了一声,起身从床头的暗格里取出一道羊皮卷,甩手扔给了萧瑜。

    萧瑜将羊皮卷展开,快速扫了一眼上面的人名,就起身将其放在了蜡烛上方。片刻的火舌欢快地舔舐着他手中的羊皮卷,片刻后,烛台下方只剩一堆灰烬。

    此次行动的目标——法蒂玛王朝维齐尔1沙瓦。

    出了土房,萧瑜有技巧地避过几次打探,刻意在纵横交错的街道中多转了几圈,最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一条暗巷中。

    习惯性地摩挲着食指指腹,萧瑜暗忖着自己该尽快脱离组织了。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一觉醒来就成了一个婴儿的。在明显是贫民区的一条巷子里待了三个月,作为婴儿的萧瑜几乎要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毕竟这里到处是老鼠、腐烂的食物以及动物的排泄物,糟糕的卫生状况和身不由己的无奈都几度让他产生了直接死去的想法。那段时间他被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小心翼翼地照顾着,这稍微抚平了点他绝望的心境。从观察中他发现他所在的时代类似于中世纪,但是具体的时间就无法确定了。

    三岁的时候照顾他的少女死亡,苟延残喘的他在一名老人的庇护下挣扎求生。某天他在一条巷子中发现一个气质明显与常人不同的男人,双方试探后萧瑜提出要对方带自己走,而那男人也不知由于什么原因同意了这一要求。此后男人,也就是阿里尔克成了萧瑜的师傅。阿里尔克介绍自己是传道士2,而萧瑜,以这世的名字维德尔,被他作为菲达因培养。

    阿里尔克说,他是阿萨辛。

    比起在巷子里苟且偷生活到八|九岁再被其他贵族买进府邸亵玩,已经没有比成为阿萨辛更好的出路了——至少对于萧瑜来说。十年的时间阿里尔克从传道士爬上了埃及总传道士的位置,而萧瑜则在其一定的保护下维持着不上不下的成绩,却不被牵涉进组织内部的争端。

    当然这一切很快就要变了。阿里尔克年初去世,他的位置很快被两派倾轧后的胜利一方所占领,而作为之前被保护着的阿里尔克继子的萧瑜,也面临着或死、或完全成为某一派走狗的选择。

    而这次的任务,便可能是萧瑜的死局。想到这里,萧瑜嗤了一声,抬头看向远处的宰相府邸。从远处就能看到宰相府里面灯火辉煌,不难想象里面是否又是一派夜夜笙歌的景象。

    转过身,萧瑜习惯性地压了压自己的巾帽,走回自己在开罗暂时所待的饭馆。饭馆的老板是个近乎秃顶的老男人,微眯的斜眼时不时漏出算计的精光——尽管他有一张时常笑呵呵的憨厚肥脸。他时常自我标榜为虔诚的穆斯林,每天严格地完成祷告——虽然他腹部的横肉就快突破腰带的极限,而且萧瑜总能看到他不着痕迹地抚过路上擦肩而过的女人的臀部。

    看到萧瑜回来,站在柜台后的老板哈里顿时皱起眉头,向萧瑜说道:“维德尔,你今天无故旷工,这个月的工资扣20法尔3。另外,如果你还想要你这份工作的话就去厨房给那边的客人送上饭菜。”说罢哈里朝饭馆东南侧的一桌客人抬了抬下巴,向萧瑜示意。

    萧瑜一直穿着一身黑色长袍,巾帽压得极低,平时从来不多言,即便是被扣钱也不说反驳的话,哈里像是从中找到了某种乐趣,时不时地找借口扣他工资。点了点头,萧瑜掀开厨房的帷布走了进去。厨房内烟雾缭绕,厨子菲德随意地指了指放在中间桌子上的几盘菜向他说道:“这几个端上去。”

    萧瑜端着菜向那桌坐着的几人走过去。弯刀、圆盾、鳞甲,旁边横着几杆骑枪,这几人明显不是皇宫卫队那些花架子,就算是坐在椅子上也自有一股淡淡的杀气泄出,那是没有上过战场的人绝对不会有的。萧瑜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开罗目前几支军队的形象,最后锁定在了总督谢尔库赫手下的马穆鲁克身上。

    “呸,那群猪猡!”一个带着厌恶的粗嘎声音传来。说话的是个高个子中年人,“安条克都快被苏丹拿下了,居然还在这里作威作福,今天碰上他们真是晦气!”围着桌子坐着的还有另外三个中年人,都是一脸余怒未消的表情。

    一个较年轻的声音忽地说道:“赫部,慎言。现在拜占庭和耶路撒冷已经结成了联盟,耶路撒冷肯定会有所动作的,上个月比勒拜斯被围攻就是证明。这些待在开罗的十字军也不是没实力的,要知道,沙瓦现在还被他们控制着。”

    萧瑜目不斜视地走到桌边,那个年轻声音的主人正背对他坐着。在上菜的同时,萧瑜状似不经意地微微侧头看向那明显是头领的年轻人。那人面部线条流畅,隐隐透着一种上位者的坚毅和果决,让人一眼看去就有俯身的冲动,或许是长期有着皱眉的习惯,眉心处的褶皱形成了较深的痕迹,薄唇紧抿,给人一种出鞘锐剑的锋利感。

    仅仅是几秒的打量,那人似是有所感,骤然转过头看向萧瑜,眸中一丝光亮闪过。被那人锁定的时刻,萧瑜不自主地瞬间僵直了身体,心脏中一股危机感油然而生。习惯隐匿在黑暗中伺机而动的刺客最怕的就是被瞬间锁定揪到光亮中,这是一种本能。

    “大人?”似乎看两人对视的时间过长,坐在一旁的中年士兵出声问道,手恰到好处地放到了腰部弯刀那儿,其他几人见状也不动声色地做出攻击姿势。

    空气似乎都凝固了,萧瑜眼角余光中瞥见在柜台处的哈里急得满头是汗。

    “大人,小人只是来上菜的。”萧瑜知道自己不出声不行了,尽量放松身体,做出毫无防备的动作以示无害,低下头向那年轻人说道,心中一片懊恼,刚刚接触到对方眼神的时候,身体察觉到危险本能地做出了防御,被那几人察觉到了。

    那年轻人挥手示意其他人,蓄势待发的攻势便瞬间如气球般一戳即破,消失不见。萧瑜只感觉对方的视线如同x光线般将自己从头扫到尾,一种被完完全全剥去伪装彻底暴露在阳光下的感觉如影随形。

    “右手食指和拇指指腹有茧,但是手被保养得很好,臂部和腰部都很有力,”年轻人慢慢屈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双眼微微眯起,审视的目光牢牢锁定萧瑜,慢条斯理地说道,“孩子,你——不简单。”

    冷汗瞬间顺着鬓角流下,萧瑜在饭馆一个月,低调地扮演着一个孤僻少言且没什么本事的少年,

    从来没人能像这年轻人一样只在几秒的打量内就近乎猜到他的职业。

    “大人,”萧瑜恭顺地弯下腰,尽力避开对方的视线,带着点恰好符合穷苦少年的苦涩说道,“作为穷人家的孩子,总得多做点活的。”

    那年轻人已经看出了萧瑜的可能职业,萧瑜不敢奢望这句话就能将对方忽悠过去,臂部腰部有力倒是可以解释,只是这双手和特定部位的茧是怎么都不可能糊弄过去的。

    萧瑜是刺客,对武器的敏感度非常重要,阿里尔克对他的教导就是,要是双手对武器的掌握有一丝一毫的偏差,那就是把自己置入死地。所以萧瑜在任何条件下都力图将自己的双手保养好——只是没想到,今天就成了自己身份的致命破绽。

    静谧在这小片空间内蔓延,萧瑜对这年轻人的身份他已有所猜测,只能冒险赌一把了,若是仍然被揭穿,借自己的一拼之力和逃遁的能力还是能够逃出的,只是代价怕是不小。

    仅仅几秒,又像是很久,那年轻人面无表情地转过头,随意向萧瑜挥挥手说道:“去把剩下的几个菜端上来吧。”

    安全了。

    萧瑜呼了口气,抬头瞥一眼那人,随后重新低头低声应是。

    路过柜台的时候,哈里一把抓住萧瑜的手臂,力度勒得他生疼,语气严厉地质问道:“刚刚怎么回事?那些可是骑兵!”

    萧瑜垂眸,语气平淡地回道:“客人只是对饭菜不满意。”随后便不再多言。

    眼见萧瑜不再说什么,哈里咬牙低声道:“你最好向真主祈祷这是事实!”

    将剩余的菜端上后,那桌的几人也不再关注萧瑜这个伙计,自顾自地说些与十字军的冲突以及对哈里发4阿迪德的不满。哈里和萧瑜只当什么都没听到。埃及军政早已被总督谢尔库赫所掌管,就连维齐尔沙瓦也必须依靠他旗下的马穆鲁克才能抵抗住耶路撒冷方面的军事压力。

    目送那桌人结帐出门,萧瑜低声叹了口气:“萨拉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