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宁焕之

沐清寒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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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到兴州的第二天,苏清雨便让参事贴出告示,告知百姓有状纸的只管投,但都要等三日后再审理。

    这日晌午,天气实在炎热。地上的暑气热腾腾地冲得人头昏。院子里的那只蝉一直叫得人心烦。太阳投射在叶子上的金光反射在眼里,直晃得人眼花。

    此刻,苏清雨正在房里托着头,苦思冥想一桩看似普通的命案。

    说是看似普通,但其实并不普通。因为这案件中的被告张谦,前后已经有几个一二品的高官过问了。这便让她很头痛,如何既破了案子,又不牵扯到太多官场上的事。

    此刻,听了树上的蝉声,她心里越来越烦,腾地站起来直冲出门外,跑到那棵大榕树下,抬脚就狠狠地踢:“吵什么吵!叫你吵!叫你吵!”

    “大人!”正在越踢越起劲的时候,忽然传来一声娇笑。

    发现自己的窘态被人看见了,苏清雨只好回过身讪讪笑着:“香儿,你没休息啊?!”

    木槿香一身淡绿纱裙,头上简单地挽了个发髻,只斜斜地插根流苏紫木簪子,却清爽娇柔,让人过目难忘。她看着苏清雨,笑着说:“香儿见大人想案子辛苦,特意泡了杯荷香茶给大人解解暑的。”

    苏清雨这才注意到她手里用托盘托着一杯茶,热气虽然袅袅地升着,却带出了丝丝荷花荷叶的香气,仿佛置身荷花盛开的池边,叫人闻了都觉得清爽。

    木槿香见她怔怔地没说话,扑哧笑了,忙走上来说:“快喝了,凉了反倒不好了。”

    她连忙接过喝了一口。顿时只觉荷香满腔。这香气沁入心脾,令人通体舒畅了起来,本来让人昏昏欲睡的暑气立刻消失了。

    她忍不住将茶一饮而尽。把杯子还给木槿香后,她不禁赞道:“幽幽荷香沁心脾。香儿,这茶真好!你如何会做的?”

    木槿香心里早已喜得开了花。听她问,便说道:“从前每逢夏天最热的时候,我娘就泡这样的茶给我和我爹喝,说是最解暑的。见大人辛苦,香儿便从池中采了荷花荷叶,也泡了给大人喝。”她眉眼都笑得弯弯的,娇艳得正如同池中盛开的荷花。

    见她只是因为自己喝了茶,便喜欢成这个样子,苏清雨心里不禁一阵怜惜:这个美好温柔的少女,只是因为家道中落,几乎流落风尘,若不是碰上自己,现在她又会过着什么日子?这样想着,嘴上便只喏喏应道:“嗯,很好,很好。”

    木槿香顿时脸色绯红,心如小鹿乱撞。她接了茶杯,低头便轻声说:“若是大人喜欢,香儿.......”

    话未说完,却听到觉茗跑着过来了:“公子!公子!有客来访!已经到厅上等着了!”

    她有点奇怪,这大日头毒成这样,谁还挑这个时候过来?便问:“是谁来了?”

    觉茗喘着气递上一份拜帖,只见蓝底的帖子印着金回纹框,中间用俊逸端正的楷书写着细细一行字:东南三省按政宁焕之。

    苏清雨吃了一惊:按政大人!用前世的话,就是省长了!但因为这东南三省是陵王属地,所以这按政比起直属朝廷的其他地方的按政而言,官阶更高,权力也自然更大。

    只是,他怎么就悄无声息地来了?

    她看了这拜帖一眼,知道要来的也挡不住,就整了整衣冠,说:“烦香儿去倒茶。我们去吧。”说着,便带了觉茗直接往前厅去了。

    脚刚踏入厅里,她拱手低头称呼:“下官见过按政大人!还望大人恕下官不迎之罪!”

    只听前头一个似曾相识的男子声音,柔和地笑说:“你我分属同僚,大人无需多礼。”

    她抬头,便吓了一跳:当日觉茗不在现场,难怪不认得他。这背手站着的男子,一身青衣,满目俊朗,笑容亲切温文,不就是当日帮自己解围的男子吗?

    宁焕之见她眼中闪过的惊诧,淡然笑说:“大人无需多虑。当日本官只是路过好奇,便在旁边多嘴了一两句。反倒是大人,当日并没有依靠官府的身份,就敢挺身而出救下那可怜的少女,实在让焕之自愧不如呀!”

    苏清雨听了,心中更是警觉。当下敛了心神,正色说道:“既做一方父母官,就该为一方百姓着想。既有了不平之事,自当伸张正义,如此方可不负百姓重托。苏清寒当日也不过是做了分内之事。”

    宁焕之听她言语间并不肯承情,倒也不以为意,只是笑着坐在了上首,同时一摆手,示意她也坐下。

    见苏清雨挺着腰板坐得端正,他闲话家常般地说道:“这‘为民着想’四个字,说时容易做时难啊!能把它时时放在心中不忘的人,如今倒真的越来越少了。”

    见他话中有话,苏清雨便乘着他的话头说:“宁大人实在过谦了!那日下官被人围困住时,还多亏了大人机巧解围呢!依下官看来,大人倒也可以称得起这四个字。”

    宁焕之听他这样一句话,明着是恭维自己,实际上却拐了个弯,用方才他自己说的话,把他也拖下水了,心里不禁暗暗点头:这人虽然年少,却机敏过人,说话做事处处玲珑,难怪短短时间便声名大噪。

    这样想着,他眼里看这清冷少年的意味也更深了一层。

    见他但笑不语,她就趁机主动问道:“只是,今日不知道大人所为何来?!”

    宁焕之刚要开口,却见木槿香托了茶盘走进来,低眉一一端给二人。见她放好茶正要走,宁焕之忽然说道:“这可是大人当日救的那位姑娘?!还请留步。”

    木槿香顿时吓了一跳,只好回过身子站在厅中,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苏清雨也不知道宁焕之此举何意,却只淡淡笑着说:“这的确是下官当日救的那位木姑娘。”说罢,她做了个请的手势,说:“木姑娘沏的一手好茶,请大人也尝尝。”

    宁焕之端起杯子轻啜一口,当下眼神闪亮,赞叹道:“荷香扑鼻,果然好茶!”说着,他笑着看向木槿香:“木姑娘,在苏大人的府中可还住得惯?!”

    木槿香见他忽然这样问,生怕他找苏清雨的麻烦,也不顾得羞,连忙扬起小脸一口气说道:“回大人的话,苏大人府中虽然清廉,可宁静怡人。大人处处守礼,公私分明。槿香很喜欢这里。”

    那一霎的抬头,一张娇艳小脸白嫩细腻中透着绯红,淡绿的纤细腰身,如同出淤泥而不染的怒放清荷。

    宁焕之把她的柔弱模样看在眼里,想到了那日她宁死不肯坠入风尘的硬气。这样外柔内刚的女子,却有比男儿更要强的心思。

    他点头笑道:“姑娘既然得此去处,如此甚好。”

    木槿香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便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只见那年轻的俊容清和儒雅,亲切的笑意如水般明澈,虽然身居高位却并无一丝倨傲。她满脸红霞,连耳根都有点发热。当下便低了头,娇羞地说:“二位大人请用茶,小女子先下去了。”

    看着香儿袅袅走开,苏清雨忽然有点羡慕她不必纠结这些无聊的官场应付。正发着呆,她却听到宁焕之说:“大人这两日可是为破案头痛着?!”

    她一惊,立刻看向宁焕之正色说道:“下官不才,不知宁大人所言何意?”

    宁焕之笑笑,挥退左右。她会意,便把觉茗也使走了。厅中便只余二人对坐着。

    宁焕之风轻云淡地说:“张谦之案牵连颇多官场中人,本官知道大人正为此案苦恼,此番却是来为大人分忧的。”此话一出,让她比听到他说情更惊诧,只能等着他说下去。

    再说觉茗走到外间,抬头看天,日正当空。为了乘凉,她只好找了树荫处坐着等。

    哪知道,这一等,便是等到了掌灯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