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省亲

馨宁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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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别院,贾琏又打了个哈欠,才清醒了些许,看了眼天,仍是黑蒙蒙的,不过贾府的灯笼却照得别院如白昼一般。

    真真是折腾人,贾琏如今早没了上辈子的尊敬惶恐,不过是一个男人不喜欢的小妾,就是怀着孩子能折腾出鬼来。如今当今也不一味压制勋贵了,贾元春连靶子的功能都没了,想起她作死的一桩桩,若不是肚子有用,贾琏为她默哀一炷香。他舅舅都说了,没有当今的示意,北静王就是眼瞎了喜欢他也不会提点他的,所以贾琏头扬了扬,他觉得没准比起贾元春当今更喜欢他。

    “真是无事生非。”同样不拿省亲当回事的贾赦,在旁不住地抱怨,往双手不住地呵气,“大半夜的,冷死了。”他在贾琏的提醒下,他拾回原先宫里的关系,悄悄打听了一番,感情他被吹上天的大侄女一直都不怎么受宠,尤其近来几乎是冷宫,这孩子怀得都不怎么光彩,他是男人,明白得很,还担心什么,何况就是她有用,这好处也不是大房的,将她打下来才是正经,只是面子还是要给皇家的,生熬吧

    本来挺紧张的贾珍等人,看着他们父子的表现,突然觉得他们瞎紧张的样子十分无用,登时也放下心里。唯有贾政与贾宝玉都在那儿团团转,贾政在背他对贤德妃说的言辞,而贾宝玉则是为能见到大姐姐兴奋不已。

    贾母虽然兴奋,却年纪大了,这么一大早折腾,着实有点撑不住,迎春并惜春正一左一右扶着她,倒是探春低着头跟在满脸喜色的王夫人身后,邢夫人手脚上都缠着绷带,尤氏扶着她,正靠着王善保家的发愣。黛玉则因为守孝的缘故与贾母坚辞了,至于薛宝钗母女,贾母压根就没提。

    “老太太,娘娘到来恐怕还有些时候,不若先进去用些热汤,暖暖身子。”贾琏记得上辈子元春是折腾了良久才到的,自然不乐意继续傻站在外面受冻,便上前对贾母说道。

    贾母一听,愣了愣,看看四周,那些小辈们一个个都被冷风吹红了脸,便点了点头,众人大喜,皆感激地看了眼贾琏,唯有贾政并王夫人恶狠狠地瞪了眼贾琏。贾琏无关痛痒,根本懒得理会,贾赦见状又要对喷回去,被贾琏急忙拉住,方才罢了。

    用过热汤,除了那些个无所谓的,余下的都等得度日如年。要说这元春也真够折腾人的,人还没出宫门,就命了太监一波一波地过来传消息,累得贾琏等不得不一次一次地出去接待。总算在辰时正点,众人接到了贤德妃娘娘的大驾。

    贾琏跪在路边,冷眼看去,却觉得比上辈子寒酸了许多,他可记得上辈子元春省亲那个金碧辉煌,人潮如涌,让他们深信元春宫中地位,今日的排场起码被省了一半,登时心中大定,果然怀了孩子也比不过上辈子,他怕个什么。

    元春先召见的是内眷,贾母等忙不迭地躬身进去,就连邢夫人也拖着伤手伤腿满脸兴奋地跟了进去。贾琏等便等在了外室,除了贾政并贾宝玉继续翘首以盼,其余人等兴趣缺缺的,纷纷灌起浓茶抗困。

    而元春在里面却与贾母并王夫人相对垂泪,诉说离情了。贾母倒还好,毕竟经历得多了,王夫人虽含着泪,却是满脸放光,她等着女儿做主已等了许久,大房再折腾又如何,她的女儿是娘娘。元春见王夫人眼中大有深意,只以为是贾政之故,有心询问,却又不能不走完流程。只得先放下王夫人,又好生与邢夫人尤氏李纨说了几句,又招了三春上前夸赞了几句,赏了好些东西。王夫人只能强忍着,悄悄使了个眼色给元春身边的抱琴,抱琴会意,借故离席了。

    元春不动声色地又问了薛姨妈、宝钗并黛玉,贾母对薛家母女只推说不知,对黛玉却是好好解释了一番,只说黛玉孝顺非常,实在不敢冲撞娘娘,听得王夫人两眼又冒火了。元春怔了怔,马上脸带笑容与贾母点头,还命人留了份赏赐与黛玉,贾母心里却仍是忐忑,刚才王夫人与抱琴的互动她看在眼里,只怕又有风波,只恨在元春面前她也做不了手段。

    紧接着便是贾赦等隔帘拜见,贾赦几人不过面儿情,按着规矩说了几句,轮到贾政时,他却扬扬洒洒地说了一大堆,都是些元春要顾念天恩祖德好生伺候圣上之类的空话。听得元春皱眉不已,她本以为她这个父亲只是迂腐些,却也不碍事,没想到前些日子出了这样的大丑,若不是,元春轻柔地抚了抚肚子,若不是她得天幸,恐怕他不止被连降三级,因着这个父亲,本来该有的升位都没了,如今更是如履薄冰,别人家的女儿哪个不是有娘家可靠,她却是哪里都靠不上,若不是自己聪明,这般挣了出来,恐怕坟头的草都比人高了,他居然还这般大道理一套一套地讲。元春听得厌烦,本还想说几句为二房张目,免得大房太过于嚣张,登时也没了心情,只令这几人草草退了,连宣进来见面都不想了。别人犹可,贾政却是不可置信,本想再说几句,被一旁两个太监一瞪眼,没出息地跟着退下了。

    “让宝玉进来吧。”元春心中烦闷,便更加从小亲手抚养的胞弟。

    宝玉也盼着与最亲近的大姐姐见面,听了传话,急匆匆地便冲了进来,草草拜过之后,便望着元春掉眼泪,元春心中也是触动,看着宝玉也落了泪,还是贾母见状不对,上前劝住了。元春拭拭泪,又问起了宝玉的这些年,宝玉却是极会讨女子欢心,都一一答了,听得元春越发怜惜于他,将带来的东西大半都赏在了这个幼弟身上,又嘱咐他要好好上进不可辜负了她,宝玉都乖巧地应了,让元春更加欢喜,拉着他的手半天不放。

    在场的人除了贾母并王夫人欢喜外,其余人都有些不大得味。邢夫人别提了,眸子都冒火了,好歹还记得元春是皇妃死忍着,一张脸如同死了人一般,哪有一开始的兴奋。尤氏、迎春、惜春本是凑热闹的,也无所谓,只觉得元春有些偏心太过。李纨与探春心里却更是酸涩,一为了贾兰一却是为了贾环。

    正说着,抱琴总算回来了,在元春耳边低语几句,元春的脸沉了下来,放开宝玉的手,看向贾母,贾母登时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些年,我进宫以来都没见过家人,还是将大伯父、父亲、珍大哥、琏儿都宣进来吧。”元春只记得相关的人,却又漏掉了贾环与贾兰,听得李纨探春心里更有了不满。

    贾母便知事情不好,若是以前的大房,她倒不担心,总是能弹压得下的,可是如今这两父子,她着实没把握,又看元春已经怀有身孕,又如此坚决的样子,她拦是拦不住了,只能见机行事,舍了一把老骨头也不能让府里出事。

    没一会,元春宣的几人便鱼贯而入,元春缓了缓,说了几句场面话,便与贾琏说道:“琏儿,凤姐儿怎么不见?”

    “娘娘,她病了,实在不敢冲撞娘娘。”贾琏瞄见旁边王夫人的得意的样子,便了解的了大半,不慌不忙地答道。

    “既然病了,咱们这样的人家,待下人都仁厚,何必将凤姐儿一个人孤零零地安置在家庙里,还是接回府里好生修养便罢了。”元春听了,便语重心长地说道。

    贾琏登时眼睛就眯了起来,看来贾元春是不肯罢休了,直接“扑通”一声跪倒在元春面前,眼泪长流:“娘娘,我也是念着夫妻情分,实在不忍才将她安置在家庙里,若是回得家来实在生恐连累了家里,更怕连累了娘娘啊。”

    “琏儿,莫不是杞人忧天了。”贾琏如此不按牌理出招,元春便有些恼,便说道。

    贾琏却是连连磕头,几乎哭晕过去,而贾赦再也忍不住跳了出来,也跪倒将王熙凤所作所为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还没等元春反应,他更狠地将王夫人所作所为又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末了抹着眼泪:“不过是为了府里为了娘娘,我们才强忍着,这样的事情只能死瞒着,娘娘却要挑出来,却是什么道理。”末了竟隐隐指责起元春来。

    元春并不知晓王夫人并王熙凤竟干出了这样的事,她只以为她们不过是管家之时动了公中,一时便有些愣了,听了贾赦的所说,却是勃然大怒,诚然王夫人二人有过,可到底驳了她的面子,尤其王夫人是她的生母。进宫十余年,好容易拼成了如今的地位,又怀上了龙子,元春觉得贾家便该以她为尊,便是王夫人二人做错了,也该看她面上轻轻放过。祖产祭田什么的,有她这个贤德妃在,还怕什么。王夫人这些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大房如此行事,实在是太不把她当回事,元春眯起眼,更加不悦,她与王夫人的想法相似,就盼着宝玉能袭爵,她拼搏了半生不是为了便宜别人的,早便看大房不顺眼。大房不说小心翼翼地捧着,却反驳于她,实在着恼。元春又抚了抚肚子,这回不管对错,必得将大房压下去,不然还不翻了天,便喝道:“难道本宫的生母却要日日如此!”

    “娘娘,你可听错了,明明是二太太为了娘娘及肚子里的龙子日日佛前祈祷,又有什么其他不相干的事了。”贾琏却猛地抬起头,愕然地回道,又看向贾母,“老太太,当日您也在,还有王家叔父大人也在,实在是二太太亲口许愿的,娘娘不生下健康的龙子,便不出佛堂,今日里为见娘娘已是破戒了,向来佛祖也是能懂二太太一片爱女之心不欲计较的。”

    “老太太,你可得说句公道话啊,不然的话,我和琏儿可没地讨理去,还不如一头撞死在娘娘面前!”贾赦见贾母犹疑不定,便也跟着哭道,眼中却满满的威胁。

    寻死,贾母相信贾赦做不出来,但是给人找不自在,贾母相信贾赦绝对做得出来,元春好容易怀了身孕,贾府好容易有了这个机会,如今是一点都不能受影响,她这个大儿子却不是顾大局的,只能咬牙点了点头,劝道:“娘娘,这事一时半会也说不清,却还是顾念身子要紧。”着重加重了后半句。

    元春一怔,又摸了摸肚子,只是心头那口恶气却是咽不下,她都如此了,凭什么为了贾赦几句就退让。

    “娘娘啊,你看看你大伯母,都是被你母亲派人打成这样的,如今已算见得了人了。”贾赦见状,更加哭天抢地起来,“娘娘,你可不能帮亲不帮理啊,这让我们怎么活下去。”一面说一面怒得连跪也不要跪了,直接起身,只是跪得太久,又没东西,登时有些眼冒金星,踉跄几步,居然好巧不巧砸在了旁边的雕花柱子上。

    “老爷!”贾琏尖叫一声,扑了过去,直接搂住贾赦的身子,就大哭,“你怎么能想不开呢!”

    本来贾赦没什么事,一听之下,登时闭了眼,整个身子都软在贾琏身上,双手无力地垂下,任由贾琏哭得撕心裂肺。

    其余人等却以为真,登时慌了,顾不得元春坐在上头,除了贾政、贾宝玉与王夫人、李纨,都纷纷围了过来,将贾赦围得密不透风,哀哀的哭声传来。

    “琏儿,究竟如何了?”贾母也急了,高声嚷道。

    “老太太!”贾琏在里头哭得更大声了,“便是娘娘也不能如此啊,我虽然没用,但也能滚钉板,也能敲登闻鼓。”

    “说什么呢,老大还没事呢,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不过是意外!”贾母便知贾赦无事,松了口气,急忙喝了一声,又骂道,“还不扶着老大下去看看。”

    其余人都也差不多明白了,退到了一边,唯有贾琏不动,又咬牙看向元春,语气也重了:“娘娘,都是一家人,许多事却是不能算的。”

    元春整个人都气得发抖,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她没想到贾赦父子胆大包天到了这地步,全然不把她放在眼里,也不把全家前程放在眼里,完全是疯子,她想拿捏都拿捏不了,反而把自己填了进去。她总算是是宫里摸爬滚打过来的,缓过神来,双手下意识地护着肚子,她一定要圆过去,跟过来的不全是自己人,若是任由大房如此,只要回宫一群人能咬死她。想到这里,元春心火更旺,就是这群人,她不得不在后宫挣命,却是这群人,一点都不顾及她生生要坑死她,亲爹是这样,亲伯父还是这样。等有一日,她……

    只是如今还是要缓过来,便勉强道:“我不过心疼母亲并凤姐儿,既然她们安好,我也放心了。”

    贾母长松一口气,王夫人本来得意的脸却僵住了,不敢置信地看向元春,就是一直缩在角落幸灾乐祸看热闹的贾政也愣住了。

    元春却避开了,如今她自己危机重重,大房又是这样的混不吝,投鼠忌器,实在无力为母亲撑腰,只能暂时委屈她了。

    “娘娘放心,娘娘深明大义,我家老爷都高兴得晕了过去了。”贾琏在里头听了,终于高声回了句,又与贾赦说道,“老爷,你快醒醒啊,别扫了娘娘的兴。”

    贾赦缓缓睁开眼睛,慢悠悠地被贾琏扶了起来,缓缓地叹道:“娘娘真是深情大义,大伯我都高兴得又醒过来了。”

    看着这对无耻的父子,元春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了,却只能笑着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元春完全落败,贾赦父子一招吃遍天下。正式成为法官之后,处理了一些案件之后,发现无赖是最难对付的,尤其是当你有很多在乎的东西,而无赖什么都不在乎。

    当然,琏二爷是最帅的无赖。其实他有计较的,知道当今要拉拢他了,那么元春就更不用放心上了,只要别真的动手,就无所谓。就是元春自己也要瞒得死死,难道去哭诉娘家对自己不好吗,那就彻底没脸了。赦大爷是最可爱的老无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