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乱世出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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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幕西山离开通讯站后立刻就赶往s大楼开晨会。

    通讯站距离s大楼很近,幕西山挥退了跟随的民众,和蒋峰徒步走去。路上看到基地工作人员正在给居民科普黄沙的常识。幕西山奇怪地问道:“基地里对于一些知识的传播看上去很慢,要都依靠口耳相传。”

    “植物变异后大多生长在隔离区,砍伐的危险系数太大,因此纸价昂贵,普通民众无法消费。且s基地并没有学堂,很多土生土长的居民受教育程度都不高。”

    到了s大楼,远远就看见卢宝探头探脑地踮着脚尖在门口张望,看见幕西山眼前一亮,赶紧迎了过来。

    幕西山招手叫近卢宝,附耳说了几句,卢宝瞪大眼睛,抬起头不敢相信地问:“您说真的?”

    “嗯。”幕西山不耐烦地摆摆手,驱赶卢宝快去执行。蒋峰跟着幕西山进楼,回头又看了一眼仍震在原地的卢宝,不知道两人葫芦里卖什么药。

    晨会上,幕西山在通讯站的作为又成为焦点话题。

    冯安手里不停地翻着连夜准备好的文件,关于招募异能者的章程,从纸页快速翻阅的沙沙声响可以看出他烦躁的情绪,抬头无奈地冲主位的幕西山说:

    “您怎么都不商量一下就直接和工会硬碰硬啊,刚才工会打来电话,拒绝了昨天征收异能者的文件……如果工会给所有异能者发布通知,咱们或许连一个异能者都招收不上!”

    说完,又看向年轻的顶头上司,“军总,您怎么也不劝劝城主,就跟着一起瞎胡闹!”

    幕西山看着冯安,“说完了?”

    室外的天光射入,照在幕西山脸侧,与丑陋面容格格不入的双眸被光线映照得更加通透,微带碧色。冯安被这种直接切入的视线看得发怵。

    幕西山深知,在交流中,当你想压制对方时,就直视他的眼睛。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用毫无想法的视线直视他人,被直视者多会感到不自在,怯于回视,然后下意识暴露内心的软弱。

    逼退冯安,幕西山再挨个看向他人,桂成美和钱晟还想发言。

    幕西山的视线轻飘飘地扫过两人头顶,用状似漫不经心的语气说:“蚊毒和黄沙的应对方案解决了么?”

    两人瞬间哑口无言。

    幕西山突然想起西蒙在开会中常常运用的一个动作,身体前倾,单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放上桌子,手指轻敲桌面。

    “不是说满意答复么?我等你们。”

    在安静的室内,幕西山沉默地看着众人,手指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敲击声,咚、咚、咚,像一把大锥子,敲在众人心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幕西山再次看表,从座位上起身。

    “既然大家都无话可说,就散会吧。”再次不给众人阻止的机会,幕西山率先推门离开。

    蒋峰紧随其后,被反应过来的冯安拽住,“军总,好歹给个话!这啥意思?!”

    “没意思。”蒋峰干脆利落地拽开冯安的手,走向门口,又突然顿住,回头看着室内众人沉默和忧虑的表情,说:“……乱世之中,遇到这种城主并不容易,你们要学会珍稀。”有多少曾经雄心壮志的人拜倒在现实与阶级之下,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站在时代的对立面。

    蒋峰拍拍冯安,“不要多想,你们仅需要和我并肩作战。”

    “……你的意思是?”冯安迟疑道。

    “对,我们为他扫平道路,城主只需要做到一点。”蒋峰接着道,“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坚持心中的正义。”

    冯安看向其他人,闫肃耸耸肩,“我只听命行事。”

    而另一头,基地公告区。

    这里虽说是一个小广场,可光秃秃的空地上什么都没有,此时却又工人扛着架子进进出出,绕着广场一排一排安装室外阅览橱窗,固定在地面上,清洗玻璃,搭设遮阳遮雨的窗檐。旁边聚集的围观的人群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是什么意思……都有二三十米了吧?怎么还在往这边搬,这是要把早上新编的法律都全部贴进橱窗里么?”

    “这一列列的,我还以为是在摆迷宫。”

    后面的人还在固定新的阅览橱窗,前面来了一队卫兵,两两搬着箱子,卢宝走在最前面,抱着一摞写好的纸牌。

    众人就见几人在第一个阅览橱窗停下,卫兵放下箱子拆开,卢宝用钥匙打开玻璃窗,接过递来的一份报纸放进去,在手里的牌子中找到一个写着“今日新闻”字样的,挂到橱窗上端。

    一个小孩激动地跳起来,“爸爸,那是报纸么?写着‘今日’什么?我在苏老师那学过,是今天的意思……今天怎么了?您能给我讲讲么?”

    被叫做爸爸的男人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是报纸,里面写了全国各地的新闻,爸爸长这么大还没亲眼看过报纸里的内容呢!”

    卢宝在前面放着报纸,工人在后面搭着橱窗栏。

    《动物百科》《植物百科》《华夏地理》《风俗异闻》《生活常识》等……一份份报刊被摆入其中,围观人群很快挤满各个橱窗前。

    等一百份报纸全部安置完毕,卢宝把新的内容贴到基地正式公告上。

    【鉴于本基地没有学堂,知识普及率不高,城主特地贡献所有报刊读物,免费供居民阅读……阅读时请勿互相推挤,损坏公物……新闻每日更换,知识版面一周一换。——以上,卢宝代笔。】

    此时,因为分享读物被居民内心感激的幕西山正在书房画画。

    “第一伴读”的名头,是他的荣誉,也是实力。

    不过半分钟,一个逼真的图画就在幕西山手下成型,日出东方,废墟之上,一块碎裂的道观牌匾……与他预见中一模一样的画面,被描绘出来。

    蒋峰敲门进来,对幕西山说,“刚刚得到消息,那个老人家的古籍全部被盗走。”

    “知道了。”幕西山不甚在意地说,掏出昨夜写好的偏旁索引,放到图上,一起交给蒋峰。

    “交给你两个任务。”幕西山指向索引,“凡是含有这个字形的古籍,都收集回来。”然后指向图,“你出发,寻找和这个图一模一样的地方,挖出底下的所有古籍!”

    蒋峰领命退下。刚离开主院,就看见孙菲菲从内院独身走来,看见他立刻小跑过来,撒娇地挽着他的胳膊,“蒋峰哥哥你还在生我气么?宁愿搬到城主府也不愿意搬到我那!”

    蒋峰挣开孙菲菲的手,不假辞色地说,“孙小姐请自重。”

    “夜袭那次我是想救你来着,结果那个该死的席善直接把我绑到车上,要不是那个丑八怪——”

    孙菲菲看到蒋峰突然变得犀利的目光,口中的话噎住,吞吞吐吐地嘟囔一声,撇嘴道,“好嘛~不说他了。要不是后城门及时关闭,我就见不到你了。”

    “你想多了。”蒋峰摇摇头,认真地补充一句,“还有,城主不丑。”

    孙菲菲不屑地撇嘴,蒋峰脸色一冷,深深看眼孙菲菲那张备受追捧的脸,“……丑的是你。”说完,蒋峰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开,徒留孙菲菲气红脸站在原地叫嚷,也不再搭理。

    蒋峰先去基地邮局,用军区编码,给盘龙基地的兄长寄信,信中是幕西山写下的那张偏旁索引的复制页。然后召集部下开会,推测出图上的地点应该是在三百公里外的一个城市废墟,拥有着北方唯一一家道场。

    确认地点后,一队人穿上防辐射服,开着山地车出去。

    一来一回从天亮到天黑,邮寄的保密信也抵达盘龙基地,二哥蒋容立刻打来电话,“你信上什么意思?”

    “书面意思。”蒋峰对待兄长的语气依然冷淡。

    “天哪,我怎么有你这个不可爱的弟弟!”蒋容抓狂地挠挠头发,“你们新城主是魔鬼么?怎么他才刚上任,你们基地就干出这么疯狂的事,分会长闯进大哥的办公室质问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品学兼优从不让人操心的弟弟居然干了这么一件没脑子的事?”

    蒋峰皱起眉,“你没别的话我就挂了。”

    蒋容甩甩手上的信封,火冒三丈地说,“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我没求你。”蒋峰用毫无起伏的语气说,“让你寻找的东西有重大意义,你愿意帮忙,我们基地会记得你曾经施以援手,回报盘龙基地。你要是不愿意,我自己找也是一样。”

    “‘你’‘们’基地?!”蒋容低咒一声,“见鬼的!那个新城主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药,仅仅一天你就胳膊肘往外拐了!我看他夜袭时,还觉得是个有勇有谋的人才,谁知道你们今天就彻彻底底让我见识到什么叫不自量力!什么叫愚不可及!!”

    “坚持本心,并不愚蠢!”

    “我管你什么本心不本心,我等会就派人去盘龙基地接手你的任务,你立刻给我滚回来!”

    蒋峰给予的答复是,直接挂断电话,然后拨出长兄办公室的号码。

    电话一接通,那边似乎就知道了他的来意,蒋麒道:“你一直是个有主见的孩子,大哥对你放心,既然你坚持站在幕城主身后,分会这边的事我会处理。”

    蒋峰动了动嘴唇,反复轻抿后,才终于说出一个不擅长表达的词汇,“谢谢哥。”

    那边传来蒋麒的低笑,“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还忙,先挂了。”

    蒋峰听着耳边的忙音,一瞬间又想起小时候的事……

    蒋父和蒋母皆是异能者,在一次出猎中丧生,由长兄蒋麒抚养两位弟弟长大。蒋父是城主,继任者要从三个儿子中选出,可两个哥哥毫无异能,唯有年幼的他觉醒。当时城内的敌对势力一直煽动众人由他继任,好分裂兄弟三人,再从他手中夺取权力。年幼的他害怕被兄长妒恨,疏远。蒋麒却抚摸着他的头,看穿他的担忧,“别哭丧脸,小家伙。这可是好事!哥哥不能做的,你帮哥哥们完成了,你是我们的小英雄。这样以后哥哥们被人欺负了,不是还有你出头么?”为了这番话,蒋峰毅然远走求学,为大哥继任城主腾出道路。

    蒋峰放下电话,走出通讯站,夜幕降临。

    当夜。接二连三的木箱被连夜搬进城主府,蒋峰和幕西山两人开始了漫长而繁琐地整理书籍,编录文字的工作。

    升任城主的第三日,晚睡的幕西山在迷迷糊糊中醒来。

    门外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是卢宝想要进来,却被护卫以“城主未醒”的理由阻止——自从席善夜闯后,潘毅就加强了看守力度。

    幕西山披上斗篷推门出去,“吵什么?”

    卢宝火急火燎地跑到幕西山面前,说:

    “城主不好了,基地广场的所有阅览橱窗的玻璃都被砸了,报刊读物一个不剩,全被那帮孙子盗走,连纸牌都偷了。”说着,卢宝怒不可遏地捶墙,看样子气得不清,“那群白眼狼!您好心帮助他们,他们不仅不知恩图报,还恩将仇报,简直不可饶恕,我看您还管他们干嘛?让他们自生自灭算了!”

    “确定是居民作案,不是异能者恶意报复?”

    “昨夜,凌晨四点半左右,有住在广场的居民听到声音,看见一群拿着石块的人鬼鬼祟祟地跑进小广场,作案手法很笨拙,持续了半个小时,居民一开始出于胆小没敢声张,叫醒了家里人商讨,等克服恐惧大声喊叫引来夜巡的卫兵,橱窗已经被全部砸开,作案人员尽数跑光。”

    幕西山垂下眼,心中五味杂陈。

    当他来到这个完全陌生的时代,居民的支持让他产生了归属感,但当他开始想为居民做点什么,现实又狠狠给他一巴掌,让他看到人的劣根性,并非一朝一夕就可以改变。

    卢宝歪歪头,看出幕西山溢于言表的失望,反而不好再生气,“嗯,那个……”卢宝斟酌着语气,话锋一转,劝解道,“你也别怨他们,都是穷疯了,被逼出来的,报案的居民没有看清他们的脸,可看到了他们的衣服,上面都是破洞补丁,脏兮兮的几个月都没洗的样子,勒在腰上的系带只有巴掌宽,饿得只剩骨头了。”

    幕西山摇摇头,“不论找多少理由和苦衷,都无法改变既定事实。偷窃公物就是偷窃公物,没有富人犯案就要狠惩,穷人犯案就要法外开恩的道理,人人平等,不该为任何人倾斜。通知下去,把昨天的案犯——一个不少的给我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