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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桓和宋安来到一条小巷。看着这大白天冷清的巷子，秦桓皱了皱眉，说道：“她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宋安偷眼看了看那些带着脂粉味的招牌，没敢应答。
秦桓大步走进了小巷，不过几步就看见了一个岔路口，左右一顾，竟是全无赵长宜的踪迹。
秦桓剑眉紧皱，不悦地在路口踌躇。偏偏这个时候一个挽着松散发髻的烟花女子从一家小楼里走了出来，那朦胧睡眼在看到秦桓的时候忽然就亮了起来。
那女子先是娇笑一声，然而摆着腰肢走了过来，“唉哟这位公子，现在天还早，您就等不及了，不如让小女子领你——”
“滚！”
秦桓心中正是忧怒交加，此刻没有半分好脸色。
那女子似乎也被秦桓的气势所慑，一面抚着胸口一面后退。嘴里嘟囔了些什么也听不清，但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只是她虽然一面退，却又频频回首看向秦桓。在这样的皮肉生意中游走的人，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一打眼便知道秦桓不是凡人，虽然被斥了，但心里头又着实是喜欢秦桓那模样气度。因而这样一步三回头地走着，没走几步，那女子便又顿住，倚着廊下的柱子痴痴而笑，眼神大胆地盯着秦桓。
换做其他时候，秦桓对此多半一笑置之，甚至于还会有几分得意。但此刻忧心赵长宜，哪里还见得旁人之笑。
秦桓立刻回身直逼那女子近前，冷眉冷目上下一扫，立时那女子便笑不出来了。
“方才可看到有名带着帷帽的女子从这里经过？”
那女子被秦桓瞧得全身发寒，这才晓得自己得罪了一个不该得罪的人物，连忙说道：“奴家才出来，不曾见到。”
秦桓闻言便不再瞧那女子一眼，带着宋安又折返了回去。
重回到大街之上，秦桓吩咐颜烨霖在那里等候，看赵长宜几时回来。他自带着宋安去到一旁茶楼上。
而此时，赵长宜正尾随着那名青年男子已经走出了小巷，又到了另一条热闹的街上。
她看见那名青年男子在一辆马车旁停了下来。
那是一辆很不起眼的双轮马车，没有徽记,装饰一般。若不是因为那名男子，赵长宜绝不会多看那马车一眼。
“秦穆怎么会在雍京？”赵长宜从一株大柳树后转出身来，皱眉望着那辆马车，“那辆马车中又会是谁？”
那名青年男子，正是秦穆。此刻他正站在马车旁，与车内的人低声说话。赵长宜在梁王府中也曾见过他几次。但并不熟悉。梁王府中嫡庶之别甚大。王府中事，全决于梁王和世子。至于其余庶出子女，在府中并无什么说话的余地。
方才她带着帷帽，秦穆不曾认出她来。但赵长宜却是认出了秦穆。疑惑之下一路尾随到此。
赵长宜心下数转，联想到藩王入京的时间，忽然眼眸一睁——此时此地，能让秦穆站在车边这般恭敬回话的，除了他那代替梁王入京拜贺的世子长兄，还能有谁？
赵长宜想到此处立刻就奔着那马车去了，偏巧秦穆此时上了马车。那马车缓缓启动，好在这里热闹人多，走得不快。赵长宜勉强跟随。
可出了这条街，那马车便快了起来。赵长宜虽然极力追赶，无奈距离却越来越大了。
就在赵长宜追得气喘吁吁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一个银铃般的声音说道：“这位夫人若是不嫌弃的话，可以搭个便车。”
赵长宜转回头一瞧，却是方才那拿着铜锣收钱的女子。此刻她驾着一辆驴子拉的平板车，车上面堆放着杂物。赵长宜只瞧了一眼，便已经身子一撑，坐到了车辕上。她对那女子道：“跟着前面那辆马车。”
“好嘞。”那女子干脆地答应了一声，立刻就赶着驴子跑了起来。
“我叫小麻雀，不知夫人如何称呼？”
赵长宜眼睛盯着前方的马车，简单地说道：“长宜。”
小麻雀歪着头上下打量了赵长宜一番，稍微顿了顿，然后启口说道：“多谢夫人的镯子。”
赵长宜这才转过头来，从白纱的缝隙看去，小麻雀的脸有些发红。
赵长宜道：“不用谢。”
小麻雀紧跟着说道：“不，要谢的……要不是夫人的镯子，小三子或许就没命了。”
“嗯？”
“小三子是我们一起卖艺的兄弟，前几天摔断了腿。因为没钱看病，所以一直拖着。只抓了几服药吃，也不见好。我们请不起大夫。方才收了夫人的镯子，我们立刻就去给小三子请大夫看病了。”小麻雀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还没有好好谢谢夫人。”
赵长宜听后微微一笑，忽然想起之前自己与秦桓所的那两段话，因而问道：“你怎么知道那镯子不是假的？”
小麻雀听后愣了愣，想不到赵长宜会问出这个问题，她又挠了挠头，说道：“我小时候在银楼做工，但是那些手艺都是传男不传女的。师父偏心地很，我又看不惯他们偷奸耍滑克扣客人的原料。所有后来干脆就离开银楼跟着小三子他们一起跑江湖了。”
这便又是另外一个真相。
赵长宜听后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小麻雀又道：“夫人，你追着那辆马车做什么？”
这一问倒是把赵长宜问住了。是啊，追着那辆马车做什么？
即便秦肃就在那马车里，可自己又能做什么？
见赵长宜没说话，小麻雀眼珠子一转，自以为猜到了什么。连忙说道：“刚才和夫人一起的那位公子不见了唉……夫人，你不会是来捉奸的吧？”
赵长宜一愣，然后哈哈笑道：“捉奸？小麻雀，你怎么会这样想？”
小麻雀扬了扬头，说道：“这样的事儿可多了，你们这些富贵人家家里这样的事儿尤其多。要不您这样穿金戴银的夫人，怎么会不惜坐我这样的破车，也要一路追着那马车。”
赵长宜看了看这辆驴车，确实和自己这一身绸缎不符。她笑着说道：“好吧，你就当我是捉奸的吧。”
若是秦桓知道此刻的对话，不知会作何表情？
想到秦桓，赵长宜立刻不安起来。自己一个招呼没打就离开了。秦桓若是找不见自己，不知会如何。
就在赵长宜思忖着想要回去的时候，前面的马车渐渐放缓了速度。
小麻雀也停下了驴车，一脸兴奋地盯着那辆马车。
只见秦穆从马车上下来。
小麻雀疑惑地说道：“咦，这不是方才那位公子啊。”
赵长宜笑了笑，说道：“我本就不是来捉奸的。”
秦穆站在辆马边，同车里的人说了几句话。然后那辆马车便又起行。秦穆稍稍顿了顿，然后也随着马车的方向而去。
赵长宜本想回去了，可看到这里心下却又奇怪。本是同路，秦穆为何会在这里下车？
小麻雀左右打量了一下这里的街道，这里已经离开闹市区了。周围都挺清净的。
小麻雀问道：“好奇怪，你既然不是来捉奸的，那跟着那马车做什么？”
赵长宜微微抿唇，然后说道：“跟下去就知道了。”
“还要跟？”
“跟！”
小麻雀挥动了一下手里的鞭子，驴车又缓缓启动。从秦穆身边路过的时候，赵长宜侧头看了看他。
秦穆脸上残留着莫名的喜悦，方才他手上拿着的那些糕点和绸缎都已经不见了。
赵长宜皱起了眉头，这和她记忆中那个木头似得梁王庶子可不相符。
驴车尾随着马车又拐到了另一条街上。这条街上更是清净。小麻雀张头张脑地看了看，说道：“这里可都是有钱人住的。”
正说着，就见那辆马车在一座华美的大宅前停了下来。
一名国色天香的女子从那马车上下来，言笑晏晏地同迎出来的仆妇们交代了什么，然后便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宅子。
“怎么会是她……”
赵长宜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名女子的背影。
小麻雀忙问道：“她是谁啊？”
赵长宜喃喃说道：“谢雪瑶。”
“谢雪瑶是谁？”
“……梁王世子妃。”
小麻雀轻呼一声，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张大了眼睛看着赵长宜，然后又看了看那名女子。
“你说什么？你一路跟着的是梁王世子妃？你为什么要跟着她啊？”
赵长宜却没有答话，只是有些失魂落魄地看着那已经关上的大门。她那模样倒真像是瞧见了丈夫和情人幽会的幽怨妇人。
这里正是梁王府在雍京的别院。秦肃代替梁王来雍京，世子妃自然同行。
然而秦穆却为何……
赵长宜低声自语言道：“或许真叫你说对了，是来抓奸的。”
叔嫂同车，于礼不合。况且梁王府中嫡庶分明，堂堂世子妃，又怎会和秦穆同车。
他们两人自然也知道这不合规矩，所以方才秦穆才会在那里下车。但既然知道不合规矩，还要这样做，这便有些蹊跷了。
赵长宜在梁王府中多半是和长青他们单独住在他处，对于府内的具体事宜并不清楚。在梁王府中也并不曾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大家对于世子妃的评价都是端庄大方，平易近人。与世子两人倒是一对神仙眷侣一般。
至于秦穆，因是庶子，平常也少有言语。旁人说起也就是木讷二字罢了。
然则今日，却是叫赵长宜另有了一番见解。可见事情的真相往往是出人意料的。说法可以有很多，但真相却只有一个。
赵长宜凝视着梁王别院，忽然微微一笑。她发现了这样一个隐秘，然而她并不急于宣扬。她心里已经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报复的快意。
这时恰巧一阵风来，吹起了挡在赵长宜面前的白纱，小麻雀侧首看见了赵长宜的真面目。这一回她连惊叫也忘记了，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赵长宜。
小麻雀从未见过这样美丽的人，她仿佛是天上的仙子。
不，不对，仙子怎会有这样叫人心底发寒的微笑。
看着赵长宜嘴角的弧度，小麻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呐呐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直到赵长宜心满意足地笑着招呼她，她才回过神来默默送赵长宜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