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孟文冒的难题

茗沫沫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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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什么事你就说吧”,看着老大把屋里的丫鬟们都遣退下去,孟老太太颇有点不耐烦了,

    “母亲,苏州布政使赵大人亲自派了亲信提醒儿子,人命关天,不可轻易处置。碧珠的爹娘拿出了苏州府开出的官衙文书,证明碧珠在一年前就已经被二弟妹给放了奴籍,是良家子”。

    孟文冒也知道老太太不喜欢他,不过他既然是二甲进士,自幼熟读圣贤书,《孝经》的教导,他又怎会和嫡母置那些女人的小肚鸡肠?

    因此孟文冒虽说不上对姚氏有多亲近,但也是把他当成嫡母敬着的,出了事,也会第一时间把孟家放在第一位。

    姚氏惊讶道:“这好好的怎么放了籍?还有赵大人怎么忽然关心这桩官司?”

    孟老太太是南安侯府出来的,听大儿子的话就知道这官司恐怕不太简单,如果赵大人说了这话,就是警告孟家不要妄想压着这桩人命官司,

    碧珠是良家子,孟府是没有资格掌握她的生杀大权。

    “去,把张氏给我叫来,”老太太对着厅外生气的喊道,

    “母亲,这件事情不太简单,恐怕是有人针对大伯父。赵大人亲派的仵作,检验说碧珠是伤口感染致死,之前的自缢是掩饰,

    如今扬州府风言风语,都在说我们孟家仗势欺人,打死良民家仆,已经有御史上折子弹劾大伯父,儿子和江南道御史吴大人是同科,尚有几分交情,江南这边的都察院御史的折子都压着,

    京城却得到了消息,可见是有人想利用这件事情针对大伯父,

    如今清流中的文臣也对大伯父有了微词,这是今早儿子刚收到驿站急送来的大伯父亲书”,

    “我已经让人去衙门把二弟叫回来了”,

    孟文冒把书信交给孟老太太,他知道嫡母最疼最依赖的是二弟,因此一得了信,就让人去通知孟文尚了。

    姚氏越听脸色越难看,孟家全靠了大伯才有今天的声势,指望松柏院的那个只会种花养草的人,孟家早就没落,只能当个乡绅了。

    大伯的威望是清流顶起来的,最怕的就是御史弹劾了。

    孟老太太一边看书信,一边恨不得把孟言茉再抓过来大骂一通。

    孟公茂的信里都是斥责姚氏管家不力,不会教导子孙的话,对于京城的形势也提了两句,只说让孟文冒尽快把事情解决。

    姚氏既气又怒,这大伯眼里只有大儿子,当年就是大伯的提拔,这贱种才做到五品知府的,难道在他眼里,自己的两个儿子都不济事吗?

    张氏从佛堂过来,进入花厅就看到大老爷和老太太脸色都不太好看,她本来以为自己可以从佛堂提前出来呢,看来是有事情要找自己。

    “母亲,不知你唤儿媳来有什么事?”

    “你还敢问?你做的好事,平白无故的,怎么就放了碧珠的奴籍?”

    老太太一肚子的活,正都撒在张氏身上,端起桌上的茶盏就砸了过去,张氏躲开,茶水溅了一身,

    她心里又是委屈又是羞怒,她之前刚被老爷在人前打了耳光,如今母亲在大伯面前这样羞辱自己,她以后还怎么在陈氏面前管家?

    “母亲,儿媳都不知道碧珠是谁,放籍的话从何说起?”

    张氏真的想不起来,碧字头的丫鬟应该是九丫头院子里的,她放了那么多人在那院子里。怎么会都记得?

    “你这个蠢妇,我当初怎么让尚儿娶了你?你院子里的牛妈妈你总该知道吧,碧珠就是她闺女”,

    “牛妈妈是儿媳院子的管事妈妈,儿媳自然是知道的。母亲这样一说,儿媳倒是想起来了,好像是去年吧,牛妈妈求的儿媳,想是给她闺女一个两家子的身份,

    儿媳想着咱们孟家一向待下人宽厚,到了适婚年龄的时候,也会择出那些世代忠仆家的一两个儿子女儿的放出去,好奔个前程,不会世世代代的贱籍,

    牛妈妈和她男人在孟家也算是世仆了,做事情多年功劳,儿媳就给她这个恩典了。

    怎么?碧珠出了什么事了吗?”

    书香世家最重名声,本来家生子是没有脱离奴籍的可能的,孟家为了仁厚的名声,才在孟公茂当上阁老后,制出了这条规矩,每年会放一个两个的奴籍。

    一般这样放出去的世仆子孙,家里都有积蓄,因此男子多会读书,等着考取功名,鲤鱼跳龙门,

    女子会嫁给家世清白的农家或是小乡绅家做正头娘子,

    孟家因为这条原因,在清流中很有名声,而那些放出去的男子,多少年来,也会有一个或两个千辛万苦的考了个功名,做个地方上的主簿或者长史之类的小官,

    他们的祖上却是孟家的下人,这说出去,孟家面子上也很好看,也是一层关系,人脉。

    是互利的事情,对于那些曾是贱籍的小官员来说,孟家既是恩人又是大树。

    所以当时牛妈妈从静深院得的好处献给张氏不少,求这个恩典,张氏也没当回事,就同意了,

    碧珠是以良家子的身份在孟府当差,并没有人知道,现在却被人利用这一条孟家博名声的伎俩来对付孟家,不得不说,挺讽刺的。

    “你,你。···”孟老太太看二儿媳那副“我这样做有什么不妥”,的理直气壮样,气的想骂,找不到词。

    “母亲,怎么了?你可别吓儿子”,

    正好孟文尚从外面回来,进门就看到老太太指着他媳妇气的胸膛起伏,说不出话,

    连忙上前,递上茶水。

    孟老太太喝口水,才喘过气来。

    孟文冒皱着眉头把事情跟孟文尚说了大致情况。

    “你这个愚妇,上次我就教训过你,想不到你又做了蠢事,我今天就休了你”。

    孟文尚一听又是她媳妇连累到孟家,等于是连累到他,就气急的要去拿笔墨写休妻文书。

    孟文冒在旁边看着二弟妹哭着和二弟撕扯,拉绊的,又看老太太只是在旁边气的说火上浇油的话,眉头越皱越紧。

    怪不得母亲疼二弟,这性格真是一模一样,现在不是应该快想对策应急吗,还在这想谁是谁非,不是浪费功夫吗。

    “二弟,你冷静一下,二弟妹说的也没错,她也是按照孟家的规矩办的,谁也没想到碧珠会死”,

    孟文冒看到事情发展的越来越偏离,虽然是二房的家务事,但是如今孟家的大事最重要,还是先劝住二弟再说。

    “是啊,碧珠怎么会死?我们只要把打死碧珠的人交出来,这事不就解决了吗?”

    张氏已从刚才和二老爷的争吵中知道了原来是那放肆的九丫头嚣张的打死了人,她打死了人,干嘛让自己受过,谁打死的,谁到官府说清楚去,

    关自己什么事?

    “母亲,你说什么呢,九妹妹是我们孟家的女儿,她一个闺阁女子怎么能去衙门那种事,这话不要再说了,被人听见会笑话我们孟家连个下人的攀咬都摆不平,我们孟家以后怎么在这江南立足”。

    孟言辰从外面进来,他刚才从小厮那得知父亲要休妻,急忙忙的赶来松岚院,进门就听到他的母亲又在说胡话了。

    “辰儿说的不错,这事关乎我们孟家的体面和大老太爷的体面,不是交出九丫头就能算了事的”。

    孟文冒还是很喜欢孟言辰的,在他看来扬州孟家孙子辈里就这一个侄子还尚可,其他的都是资质平庸,包括自己的庶长子孟言逸。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由着外面的人就这样把我们孟家的名声败坏不成”。

    孟文尚气急败坏的道,他只是在衙门做水利参政的闲差,身上的功名还是靠老丈人才得的,不明白这些弯弯绕绕的。

    孟文冒闻言也是沉默不语。

    他上面有布政使赵大人压着,他也不能找个借口随便处置这个案子,更何况,如今扬州府的百姓都在看着这件案子的后续,

    还有那些书生,最是牙尖嘴利。

    苏州府的仵作又一口咬定是伤口感染致死,那孟家即使不是直接杀人,也是间接使人致死。

    他也派仵作去看了,结果和苏州府的那名仵作的结论是一样的。

    偏偏之前碧珠是上吊自缢的,这更使人觉得孟家是打死了人,又掩饰说是碧珠自寻短见。

    “伯父,我们家可是得罪过赵大人?”

    孟言辰问道,如果不是赵大人死盯着这件案子,江南道御史和孟家也有交情,那这事情完全可以压下来,

    京城天高皇帝远,那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御史弹劾,很快就不会引人注意了。

    孟文尚闻言。立刻目光闪烁,上次的事情难道连累到赵大人的名声了?

    可是自己并没有听到其他同僚提起啊,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赵大人当时收到紫砂金茶具一时高兴才提拔起来的。

    孟文冒也想起上次的事情。

    虽然二房算计三房死了的人的嫁妆,可是二弟也入官场对于扬州孟家来说也是助力,孟文冒只觉得张氏做事情,太不够仔细,居然把这样的丑闻传了出去。

    可要说赵大人就为这件事情记恨孟家也是不可能的。

    二弟是他提拔起来的,恐怕赵大人比谁都不希望他曾收到过那来路不明的茶具的事情被人知道,又怎么会因为这个这次和孟家作对呢。

    孟文冒忽然想到前不久他曾收到过大伯父的信,里面提到圣上有意在江南设置巡盐御史,大伯父准备联络朝中的门生,把这个官位为自己争取到。

    巡盐御史专司江南盐税和官盐盐引,这可是个大大的肥差,而且非圣上亲信不能担任。

    孟文冒是孟公茂提拔起来的,自然是太子,党一派的人物,如果他能获得这个官位,不仅能替太子从江南找银子,在太子面前也算是一号重臣了,

    更重要的是巡盐御史是正三品官位,他的仕途将连升两级,他大概会成为大明最年轻的三品重臣。

    如今孟家沾上人命官司,巡盐御史这个等于握着江南三分之一财富的重要官位就有可能被其他皇子的人得到。

    大皇子的外家,贤妃娘娘的娘家护国公因为在东南对倭的战争中立下了功劳,大皇子如今已被封为齐王,

    圣上对太子虽器重,可是对其他皇子同样也没有漠视,三皇子和八皇子同样文武出众,也很受圣上重用,太子的储君之位已隐隐不稳。

    孟文冒一下子想了很多,却还是一丝头绪都没有,他现在就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软绵绵无处使力,

    碧珠一家和孟家相比,简直就像蚂蚁与大象,孟家动动一根脚趾,也能把他们踩瘪,

    可是就是因为这种实力的悬殊,孟家若是稍微动点手段的话,现在这样的时刻被人一放大,孟家将再也无缘巡盐御史这个封疆大吏的官位。

    齐王若是在掌握了江南的财富,加上护国公在军中的威望,真的就能和太子一争了。

    最后也商讨不出什么办法,孟文冒心思重重的回了荷香院。

    大夫人陈氏和兰姨娘正在堂里说话,商量马上就入夏了,府里的冰釜配置。

    兰姨娘是大夫人陈氏的陪嫁丫鬟,当年陈氏迟迟生不下嫡长子,老太太把柳姨娘给了大老爷,

    柳姨娘一向对老太太忠心耿耿,如果柳姨娘生下庶长子的话,肯定是跟老太太亲近,将来老爷辛苦这么多年,为大房挣下了产业,

    以后说不定都被老太太教着都给了二房。

    陈氏怎么能甘心,因此她先一步给自己的丫鬟开了脸,好在兰姨娘也争气,一下就怀上了,并且生下了庶长子。

    逸儿虽说不上聪明,但胜在对自己孝顺,对长姐尊敬,

    陈氏也不求什么,只想着以后珊儿出了阁,她这娘家的兄弟能全心的帮衬着她就好了。

    “老爷”,两人停了话头,齐齐的行礼。

    “起身吧”,孟文冒疲惫的坐在中堂的官椅上,

    “老爷可是公务劳累?妾身炖了雪莲山鸡鱼丝粥,在灶上煨了八个时辰,老爷吃几口,也能消除些疲乏”,

    陈氏说着就让下人去把粥端上来,

    孟文冒如今哪里还有心思去吃什么补品,他挥挥手:“不必忙活了,现在什么也吃不下”。

    兰姨娘静静的垂着头立在陈氏的身后,并不上前在老爷面前献殷勤,在内宅,姨娘要想活的好,有老爷的宠爱是不行的,还要夫人看自己顺眼才行。

    不然夫人立个规矩就能收拾自己。

    像二房里的赵姨娘不是很受二老爷宠爱,还不是常被张氏教训的有苦说不出。

    陈氏默然,她的娘家只是个家世清白的耕读之家,她爹只是个秀才,在仕途上帮不上相公一点,

    陈氏知道,她能进孟家的门还是因为婆母对相公刻薄的原因,不想相公有个好的在仕途上帮助相公的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