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07章 【一更】

沈小七 / 著投票加入书签

书阅屋 www.shuyuewu.io,最快更新顶级合约最新章节!

    李可蜷缩在副驾驶上,身体有些微僵。

    苏俊成一边开车一边有些担忧地不停地瞟着她。她眼睛红着一圈,显然刚刚又哭了一场,面色苍白,窗外有五色的霓虹灯光映在她的脸上,越发显得虚弱憔悴。

    他心底越发有些沉重:“小可,你想去哪?”

    李可目光茫然,盯着窗外的车流,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世界这么大,却没有她的家。

    陆景行那里已经回不去了,学校她也离职了,这样的夜晚更不适合去打扰马克太太。她早已没有家了,她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孤儿、人间的过客,她很想念爸爸妈妈在的时候,尽管经常漂泊,但她还有家。

    可是造成这个局面的却是……李可抿了抿唇,心底如挣扎般的疼。

    “小可……”苏俊成又缓缓喊了她一声,“对不起,如果不是我……”

    李可迟缓地转过头,看到苏俊成抑在眉间的悒郁与神色的憔悴,心底越发过意不去,这件事最不应该怪的人就是他。

    李可拧了下自己的手,一丝疼痛让她恍惚的意识慢慢回归了现实,她勉强挤出一分笑容,道:“师兄,我没事的。阿凛回国了,我正好去找他帮忙查下资料。”

    她掏出手机,给他看了一个地址。苏俊成点了点头,他原想说“你先到我那里去吧”的话便默默收了回去。

    车很快就到了那栋公寓,公寓上的窗户星星点点地亮着光。李可冲苏俊成挥了挥手,说了一句“师兄先回去休息吧”就上了楼。

    苏俊成开着车在街上绕了一圈,又停在了公寓楼下。南宫凛他认识,是个互联网信息技术专家,是他和李可的导师的儿子,高智商,沉默靠谱但也缺乏对感情的认知,并非一个细心体恤的人。苏俊成想了一想,还是停在了那里。

    夜空沉沉如墨,苏俊成坐在车里,开着fm调频,电台dj声音轻柔,播放着听众的点歌,很多听众一边点歌一边说出自己的愿望。苏俊成很多年没有听这样的节目,记忆忽然将他拉回了多年前,那时他将欢喜潜藏心底,分不出那是爱还是喜欢,所以就默默地陪在她身边。待他分出来时,发现那个懵懂的女孩早已向别人敞开心扉,他曾很自私的许愿,希望她能回到自己身边。

    但在这样的夜晚里,苏俊成对着夜空许下了一个愿望,希望她快乐、幸福,永不痛苦,和她爱的人在一起。

    李可上楼后按了一会儿门铃,无人回应。她站在长长的走廊上,望着夜空发呆,看不到一点星子的夜空,云层浓到窒息。

    正好“叮——”的一声,电梯打开,南宫凛和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一起走了出来。

    南宫凛见到她,微有些诧异,但还是笑道:“nicole.”

    他身后的女子身材高挑,漂亮妩媚,但却有一双琥珀般纯净的眼睛,像猫儿。李可对两人点点头,道:“阿凛。”

    “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可看到了那女孩好奇与探究的目光,便冲她打了个招呼:“这是你女朋友吗?”

    “不是……”两人异口同声地答道。

    女孩眼底闪过一丝失落,李可忽然就明白了一些什么,那时候她站在陆景行身边时,也露出过这样的眼神吧,她略带歉意地笑了笑,与女孩握了握手,道:“啊……我想起来了,你是阿凛的未婚妻。不好意思,我脸盲。”

    南宫凛则眉头一扬,道:“你居然能认得她的脸?她是什么动物?”

    “猫。猫小姐。而且我在电视上看到过宥仁小姐很多次。”前一段,她常常蹲在家里看和陆景行有关的新闻,看着看着,就认识了些娱乐圈里的人。

    南宫凛颇为不屑地对李可说道:“你和陆景行那小子在一起以后,居然连娱乐新闻都看了……”

    提到陆景行,李可心里就又多了分疼痛,仰头道:“阿凛,我有件事找你帮忙。”

    南宫凛点了点头,瞥了宋宥仁一眼。

    宋宥仁冲李可笑了笑,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南宫凛揉着太阳穴说:“……你怎么不先跟我说一声。隔壁这个人是个超级麻烦精。”

    李可抿唇,道:“你喜欢那女孩?”

    南宫凛嘴角一抽,他向来不会察言观色,只淡淡道:“你一个人来的,陆景行呢?”

    李可转过身子,想克制下情绪,却看到公寓楼对面的大荧幕上放着陆景行的新广告,是前一段两个人最甜蜜时拍的,她还提供了一个背影。陆景行搂着她,目光缱绻,声音温柔:“有你生活变得更甜美。”

    现在听来,却像是一场前尘旧事,李可忽然感到一阵眩晕,站立不稳,幸好南宫凛站在一旁扶住了她。

    南宫凛轻轻拍了下她的背,蹙眉问道:“你怎么了?”他认识李可开始,就觉得李可和他是同类,从未在她脸上看到过七情六欲的表情,但现在,她的神情却连他也读得出哀伤。

    “帮我查一桩旧案。”

    “先进来说吧。”南宫凛动了动唇。

    南宫凛是个极好的听众,李可同他述说时,他连一句话也没有多说,很快就坐在了电脑前:“nicole,时间毕竟过去很久,那时候有些东西可能都没有存档,我只能帮你找些现有的。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帮你联系案件专家……”

    “谢谢。那我先走了。”李可开口道。

    “好。”南宫凛素来不与人多寒暄。

    李可下楼时,街道已经变得更加寂静,只有路灯发出淡黄的光。李可提着外套,又恍然记起好像也是在这样的夜,陆景行背着她走,一步一步,坚定而从容。

    但很快他的脸却又变成了血。

    翻江倒海的眩晕感来得更加强烈,李可扶着路灯慢慢地蹲了下来,她想哭,但眼泪却已经流不出来,只能蹲在路边干呕。

    坐在车上的苏俊成见了,连忙推开车门,但想到她面对他时总是故作坚强的隐忍模样,又将车门合上,给南宫凛打了个电话。

    没过多久,南宫凛就下楼了,扶起李可,李可这两天来几乎什么也没吃,几乎是靠在南宫凛身上在勉强站起来。看到他宽厚的背,想起了陆景行,也想起了父亲,于是眼泪再次从鼻间涌出。

    南宫凛的语气依旧平淡:“李可,我找到一些东西了。”

    --

    陆景行开出李家在的那个胡同后,飞快地开上了马路。

    嘟嘟——嘟嘟——

    手机不停地响,艾菲和沈言止不停地给他挂电话,他两天没和公司联系,估计他们也问到了一些。

    陆景行将车开到了m大旁的学生街,灯火璀璨,很多小情侣手拉着手走着,马路对面的一个女孩吻了一个男孩的额头,一个男孩背着一个女孩在路上走。

    所有人的画面都很美好,但却与他无关。

    陆景行在车上等了很久,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慢慢变少,才戴着鸭舌帽走了进去,点了一大份麻辣烫,几瓶啤酒。

    只有他一个客人,老板娘频频看他,最终发出了一声尖叫。陆景行没有理会,噗嗤咬了一口辣白菜,呛得他胸口发麻。

    “陆……陆景行,给我签个字吧。”老板娘笑着递上了纸张。

    “一把年纪了还花痴啊。”老板翻了个白眼,不过还是围在陆景行身边,嘿嘿地看。

    陆景行没有说话,喝了两口酒,在那张白纸上写下了名字,顺手画了一只小兔子,但又迅速地涂掉。

    手机又响了起来,是李可发的信息,只有一句话:“我们可能赌输了。”

    陆景行饮了一口酒,捶了下胸,发现一点也不痛,他笑了笑,依旧是英俊而妖孽。

    李可的那句话,几乎是判了他的死刑。但他也知道,她不会轻易说出这样的事情,应该是又获得了什么讯息。

    事情不断地在往最坏的情况发展,两个人得到的讯息越多,真相越不是想要的那样。他们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老板娘想合影。老板说:“……看过去好像心情很不好的样子啊。”

    “然后是和我们学校那个老师分手啦?”老板娘快人快语。

    陆景行留了张红色钞票,提着酒瓶起身走了出去。

    老板瞪了老板娘一眼:“你看你把人家都说哭了……”

    陆景行跑得飞快,跑过天桥、跑过学校、跑过电影院、跑过百货,跑过他和她去过的每一个地方,然后在小河边停了下来,那里已经是路的尽头。

    陆景行躺了下来,河边的风吹过他的发丝,像她温柔的吻,他闭上了眼。

    ==

    陆景行睁开眼时,眼前是接近无限透明的白,五彩的光晕在那层白上飞舞,他挥了挥手,却像扯到了什么,叮叮当当响了一阵。

    然后眼前的那层白才慢慢地变成乳白,光晕渐渐消失,陆景行眨眨眼,那是白色的天花板,四面是白墙,他躺在病床上,左手打着点滴,姑姑、静雅和艾菲、陈默都坐在他身边,探着脑袋,脸上都是关切的神色。

    “我……怎么了?”陆景行开口,而声音却是嘶哑的,他清了下嗓子。

    陆姑姑拍了拍他的手,道:“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艾菲脸上有怒意,但是看到他憔悴的神色,还是按捺住情绪:“你先好好休息吧。”

    陆景行垂眸,细细回想了下,他昨晚应该是躺在河边了,后来肯定是被人发现送往医院了,问道:“艾菲,媒体怎么报道的?”

    艾菲叹了口气,道:“没事没事,是我们先找到你的。”

    陆景行一动不动地盯着白色的天花板,淡淡道:“我想见她。”

    “这个……景行,医生说你血压和血糖都很低,要先休息下。”

    “陆景行,不要说这么任性的话。”

    “哥哥,你先躺两天吧。”

    “我想见她。”陆景行喃喃道。哪怕只是在身后远远地看着她就好,哪怕知道这是极度任性的行为。

    他忽然理解了他爸爸。陆景行起身拔了针头。

    “陆景行!”姑姑和艾菲齐声阻止。

    陆姑姑看他执着的眼神,心头一跳,口不择言:“你不要学你爸爸啊。”

    “让他走。”医院的门打开,是陆姑父扶着陆天白走了进来。

    陆天白挥了挥手,让所有人都先出去,他是长辈,没有人违抗他的意思。

    陆天白看着孙子那张迅速消瘦的脸,说道:“陆景行,你走吧。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你爸爸也不是那种人。”

    “爷爷,我是怕她现在比我更糟糕。”陆景行鼻头一酸,拿起一旁的外套,飞快地离开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