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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千蕙坐于梳妆镜前，用木梳子沾着桃花水梳理着一头秀发，一下下极是细腻。床榻上的单千菱斜躺着，绫罗寝衣轻薄，露出她雪白的脖颈。此刻她用一个手支撑着脑袋，看着姐姐。
“姐姐，你为何总爱在睡前梳头，而且梳理得比早上还认真？我记得，你还没出嫁的时候是不这样的。”单千菱问道。
单千蕙愣了一下，手中的动作不由停顿，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因为三王爷喜欢这样吧。”
“他喜欢你头发柔顺的样子？”
“也不全是，他说睡前用花露之水梳理头发，极为保养的。当年正妃如此，王府里大多的女人也纷纷效法。他还说，桃花很衬我。”单千蕙重新恢复了动作。铜镜中那女子，面如秋水静谧，眼如月光清冷，二十六岁的年纪，并没有一丝丝皱纹，却有着一份不合年龄的沉静，仿佛没有什么事能够让她大喜大悲。
“桃花？衬你？三王爷可真能想得到。”单千菱笑道。
“怎么，我不像桃花吗？”单千蕙被她逗得忍不住一笑，问道。
“不像，没有一丝一毫相像。”单千菱索性整个翻转过来，用双手支撑着下巴，看着姐姐。
“那你倒说说，我像什么花？”单千蕙笑道。铜镜里反映出单千菱的笑脸，她此时朱钗尽退，长发有些散乱的披散于两肩，不似自己的整齐柔顺，整个人如一只慵懒的花猫，散发着带着一丝狂野的妩媚。
“不知道，反正，不像桃花。”单千菱道，翻身看着自己的手腕。“也许，你根本就不像花。“
单千蕙一想，一笑，道：“你说的也是。“
自己从小便和寻常女孩不同，素来不爱花草钗钿一类的香软事物。女红虽也是熟练，但却从不以之为趣，总爱捧一本《资治通鉴》或《孙子兵法》，在阁中静静读着。
“那你呢，你自己像什么花？“单千蕙看着镜子中的单千菱，问道。
“我？我可不愿当什么花。“单千菱抚着自己纤细如水葱的手指，道。”开个一朝一夕，至多一个季节，有什么趣儿？倒不如当个金银珠宝，无论何时拿出来，都能璀璨照人。“
单千蕙一笑，继续梳头，不置一词。
“姐姐，若我是你，我若不愿意梳头，管别人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会梳的。“单千菱道。
单千蕙一笑：“你不懂。“
“为什么每个人都是这句话？难不成，我嫁到一个男子家，行动举止，连梳头这种小事都得听他的不成？”单千菱一个翻身，不服气道。
“姐姐今早跟你说的什么，入了未央宫，喜怒要不形于色。你的脸这般快，是怕别人看不出你心里想什么吗？”单千蕙淡淡道。
“我只是想不明白。”单千菱嘟嘴道。
单千蕙笑一下，道：“其实很简单。你给他想要的，他便给你想要的。这世界上从来没有白来的东西，总是要一物换一物的。你想得到些什么，就要去付一些必要的代价，无论你愿不愿意。”
“那姐姐，你这般柔顺于三王爷，三王爷能给你什么？”单千菱道。
单千蕙道：“很多。你以后慢慢会知道。”
至少，可以让他放松对你的警惕。如果他有的话。如果没有，那更是另一番收获。
单千蕙把梳子往妆台上一扔。镜中，那美丽女子一头乌发平和得没有一丝起伏，如墨如绸。
“睡吧。明日是皇上登基的日子，也是后妃册封大典。”单千蕙布至床边。
“姐姐，就让我看看你的皇后吉服吧！”单千菱拉拉单千蕙的衣角道。
“明日大典上就见着了，这时不过是一匹布料，有什么好看的。快睡吧，啊。”单千蕙打了个哈欠，宠溺道。
“不，我就要看，你穿上，我看一下，我要成为第一个看你穿上皇后吉服的人。”
单千蕙无奈，只得戳了单千菱一下，扬声道：“来人，把内务府送来的吉服拿来。”
一会儿，一个宫女捧着一玉盘进来，玉盘上盖一紫色锦缎，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叫她下去吧，我来服侍你穿。”单千菱见吉服来了，很是欢喜。
单千蕙以眼神示意那宫女下去，那宫女忙放下玉盘躬身退后。单千蕙发现她的手有些颤抖，眼神躲躲闪闪的。想是知道自己是将来皇后此刻有些恐惧，忙柔声道：“你下去吧，一会儿我叫你再进来便是。”
那小宫女忙谢恩退出去了，单千蕙看着她竟有些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不过，话说回来，我也是第一次见皇后的吉服。谁让咱们大梁国，没有皇后呢。”单千蕙道。
而自己，要成为以梁朝的名号穿上皇后吉服的第一人。说不定，也是最后一人。
笑着转身，向单千菱走去。
只见单千菱拿着那吉服，却是一脸狐疑的神色。“姐姐，是我认错了吗。。。“
单千蕙一看，见那吉服分明是大红色，而不是皇后该有的明黄。忙揪过来仔细观看，大红贡绸绣以金丝边，上镶颗颗斗大珍珠，玉盘里面还放着一芙蓉彩凤金步摇。
通身穿起来，必定国色天香，雍容华贵。
但是，这是三夫人的仪制。
单千菱一拿起便觉得像是三夫人所着风格，开始以为自己才疏学浅，见姐姐黑了脸色，也不敢说话。
“来人！“单千蕙一手紧握着大红吉服，扬声道。
先前那小宫女战战兢兢地进来。
“你现在去内务府打听打听，看是谁送来的这衣服，叫他过来拿着去换了。这两日大行皇帝的大仪未完，我也不责怪他，拿着更换对了便是。“单千蕙平和道。
“回侧妃，这衣服，内务府送来时说了，确实是按着皇上给您的位份配置的，此次册封人数不多，绝不会有错。“那小宫女有些慌张地道。
“哦。你确定？我的服制，是夫人，不是皇后？“单千蕙道。
那小宫女跪下直磕头：“奴婢不敢欺瞒侧妃，奴婢不敢欺瞒侧妃，这确实是侧妃的服制，皇后娘娘的服制，已送到皇后娘娘宫中了。”
“你说什么？”单千蕙和单千菱异口同声道。
“你说话当心些，小心我扯烂你的嘴！皇后娘娘在此，你要把衣服送到哪宫去？“单千菱站起怒道。
单千蕙忙比了个手势让她安静，问那宫女道：“那你告诉本侧妃，皇后娘娘住在哪宫啊？“
“奴婢不敢欺瞒侧妃，皇后娘娘现今在昭阳殿的偏殿。“那小宫女越发慌张，磕头如同捣蒜。
昭阳殿？自己自入宫以来卫晗还未曾来探望，这“皇后娘娘“居然住在了皇上居住的昭阳殿？
王府里的妃妾连同自己在内总共三个，此刻都睡在隔壁。那么这位皇后，必定是卫彦临终前另行指的婚。
冷笑一声。竟也没人告诉自己。害得自己以王府位分推断自己必然是六宫之主。不就是把宇文娉婷扶为新帝正室吗，既然托负给了宇文博这也是势在必行，卫晗就真当自己没有这点容人的雅量吗？
“你起来说话。“单千蕙柔声对那发抖的小宫女说。那小宫女抬头看了单千蕙一眼，仍是不敢。”你起来吧，你按着规矩办事，我不会罚你。“
那小宫女这才战兢着起来，目光仍是怯怯。
“那你倒是说，皇后娘娘是谁？“单千菱早已憋不住，冲那宫女道。
“你告诉我，是哪位公卿家的小姐，我也不至于一无所知，明日见了闹出笑话，是不是？“单千蕙柔声道。
“奴婢不知，奴婢不知，只知道她本是殉葬宫女，以前在浣衣局服侍的，大行皇帝驾崩前立了遗诏立她为皇后的。其余的奴婢真的一概不知啊侧妃。。。“那小宫女忙磕头哭道。
“你胡说，尊卑有别，一个宫女怎么会被立为皇后？当着侧妃和本小姐的面满嘴胡言乱语，不要命了吗？“单千菱怒道。
“殉葬宫女，浣衣局。。。“单千蕙只觉得不可置信，仿佛听到了痴人呓语。“你确定，她是个浣衣局宫女？”
“奴婢不知，奴婢未曾见过皇后娘娘，只是宫里人人都这么说。”那小宫女哭道。
“好了，你先下去吧。这衣服，就先放在这里。“单千蕙道。
“是。“那小宫女忙从地上爬起躬身退出去了。
“姐姐，这怎么会。。。“单千菱不解道。
“宫廷之事，本就难辨。况且先帝为人深藏不露，也没人知道他想什么。所以宫女被立后，也不是不可能。“单千蕙静静坐到了椅子上，心里盘算着接下该怎么办。
“等等，你回来！”单千蕙忽然向外喊道。
“是。”那小宫女又恐惧地回到房中。
“你带我到凝霜太御嫔那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