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任是无情——也动人

蓝姬晓妖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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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高悬,秋风微扫,衡王府潇雨亭内,宁贻衡一副挺拔之姿坐于石凳之上,面前石桌上摆着一壶清酒几个小菜。此时已没了往年往日的“悲落叶于劲秋”,抛开“自古逢秋悲寂寥”,呷一口香茗,披一袭宁静,那一向寡淡的面庞既然隐约有着丝丝笑意。

    此时此景,心中一时涌出无限的畅想与期望。自出生以来便被各种宫规礼仪所管束,文武师傅教导,幼时和皇兄一起学习,虽小其两岁,然自己天资聪颖,文韬武略未输得皇兄半分,某些地方甚至还略胜其些许,是以颇得父皇喜爱。

    弱冠之后独立门户,父皇赏赐了这偌大的衡王府第。自己居住于此这些年来总未觉得过空寂,今日思及寂寞不在于人,实则在心,否则自己有兄长有父皇母后又怎会觉得孤独。

    然不知何时其,一奶同胞的皇兄已是视自己为肉中之芒;母后虽是疼爱自己如幼时,但她现在苦于斡旋瑞王府和衡王府势力已是日夜操劳,每每欲言又止,已感觉不出当年的温暖。自己也只能将心封存,仿佛这世间的冷暖都与自己无干,直到那日相国寺内看到那粉衣女子,如水生活突然涟漪不断……。

    衡王正自沉思,突然“嗖”的一声,一枚飞镖于黑暗中带着股阴风扑面而来。只见其脸庞稍微向旁边一侧,伸出两指夹住。这才发现飞镖之上有一书信。心中疑惑,将纸张展开,只有三字“灵犀院”。一时心中颇为纳闷,几欲往灵犀院一探,想今日刚见过灵儿,况明日便求得圣旨,以后更可光明正大相处。万一这是某人从中使坏,故意布局陷害,没的反生意外。是以稍一思虑,便将那消息揣入怀中,只待来日再说。

    翌日早朝之后,衡王只于金殿外稍作徘徊,便有人来请其至皇后娘娘寝宫惜颜宫相见,皇上和皇后娘娘正在宫中等候。

    衡王来得惜颜宫参见过颜皇后与轩文帝之后,直言道:“儿臣今日便是来复命的。”

    轩文帝吃惊道:“还差一天,衡儿已找到自己的王妃人选了?”

    颜皇后忙道:“不知是哪位大人的府上千金?”

    衡王朗声道:“相府二小姐姬灵儿。”

    轩文帝和颜皇后心中惊讶,对视一眼,颜皇后便道:“可是那因德行不端被你皇兄退婚之女?”

    衡王早知有此一问,只道:“昨日县衙知府孙兴已查实,二小姐与人私通实乃污蔑,母后恐还不知。”

    颜皇后怎会不知,她虽足不出户,可消息却灵通的很,早日还心中纳罕此案来得蹊跷,断的如此之快,现在看来此事和自己这二皇儿定是有一定关系。可她现在更在意的是衡王无论如何不与瑞王有所矛盾才好,看眼前情形,衡王态度坚决,恐自己难以说服其放弃与那二小姐的婚事,只把眼神投向轩文帝。

    轩文帝倒是豁达,沉声道:“皇儿可是想清楚了,只认此女,再无他人?”

    宁贻衡笃定道:“孩儿已是认定此女,还望父皇成全。”

    在轩文帝看来,若是两个皇儿都娶了那姬谦的女儿,倒不失为一件好事。一则不会出现一方压制另一方的局面,二则其姐妹若能促使两位皇儿共同辅佐大周,岂不更是天下太平,实乃最佳策略。

    “李仁,拟旨,赐相府二小姐与衡王成婚,日子也别另选了,就选在与瑞王同一日方好。”轩文帝朗声对旁边站着的李公公道。

    颜皇后没想到轩文帝会是这样的意思,想出言劝阻已是不能,满心担忧的看向二人,只见皇上与皇儿都甚满意,一时也说不得什么。

    衡王求得圣旨,心中大喜,出得惜颜宫便来寻那李公公,给予赏赐不说,另求其颁旨时务必让相爷及二小姐亲自接旨最好。衡王心中好似只有灵儿亲自接旨了,也才是真正的应允了自己。

    这日那姬谦下朝之后未如以前留下与官员议事会友,片刻停的忙忙返回家中,向那小厮道:“传灵犀院中清溪前来问话。”

    清溪匆匆来见姬谦,还未等其开口,便扑通一声跪下连连求道:“请相爷救救二小姐!”

    姬谦不耐烦地喝道:“不是已经去找了太医吗,也只是些皮外伤,过几日便好了,急什么!”

    清溪见姬谦如此说,心中气恼道,口中忍声:“相爷不知,在外人看来是皮外伤,可是这一日一夜二小姐已是眼见得没了生息,竟绝不是那一般的伤,若相爷不信,可自己前去查看。”

    姬谦见清溪说的诚恳,心中疑惑,也是出于心中对那白氏和白老相爷心中有愧,思虑半晌方起身朝灵犀院内走去。进得院内,丫鬟婆子忙忙行礼,姬谦只做不见,一径到得床前,只见那灵儿面如白纸,气若游丝,可不是眼看着已是不好,心中一时也起了那为人父母的怜悯来。

    稍稍看罢,转身出去,吩咐道:“拿着我的名帖速去请太医院院正李子夫李大人,让他务必来一趟。”

    仆人领命离去,姬谦这才满腹忧虑的踱回书房,一时思前想后,万分懊恼。

    “老爷,李公公到。”仆人进来报道。

    姬谦心中疑惑,“他又来为何事。”念及其是当今圣上面前的红人,忙忙的迎了出去。

    李公公看到姬谦出来,拱手道:“恭喜相爷,贺喜相爷,双喜临门!”说着扬了扬手中圣旨。

    姬谦忙上前拜见,只手执李公公所拿圣旨之手低声问道:“烦劳公公告知今日何事?”

    那李公公但笑不语,抽出手来,朗声道:“圣旨到,相府二小姐姬灵儿接旨。”

    姬谦一听,不啻于晴天霹雳,炸的自己一时头眼昏花,只恨不得此时找个地缝钻进去,才能了结今日之事。但他贵为一国的相爷,自是有其独到的地方,稍一冷静,便道:“实是不巧,小女今日身子不爽,不能亲自接旨,老臣代其跪谢圣恩如何?”

    可是这李公公之前是受了衡王所托,若往日还好,也有那父母替子女接旨的道理,可是今日哪里肯应。只是碍于其宰相的颜面,也以为灵儿实是有病在身,口中退让道:“不妨,二小姐若是实在身子有碍,只要于卧榻之上口中接旨即可,无须勉强下跪”。

    再看那姬谦,此时已是满头满脸的冷汗。心道“若是被人知道府内滥用私刑,将个前夫人嫡出的小姐打的半死,传将出去,这相府日后将如何自处,自己少不得落得个骂名。”

    二人正自僵持,仆人进来道:“衡王殿下到。”

    姬谦怔住,心道:“他来做什么?”

    那宁贻衡已是阴着一张脸从外进来,向李公公道:“你且宣旨,我去看望二小姐。”

    李公公闻言,这才展开圣旨道:“姬谦听旨!”遂把那圣旨宣读一遍,领了赏钱离去。

    且开姬谦已如木头人般接过圣旨,呆立半天,不出一语。这一日的惊吓一个接一个,他素来足智多谋,也觉心惶惶然应付不来。

    衡王话说完便急切的朝灵犀院走去,只一日不见怎么就病的起不来身了,心中挂念,脚步不由得飞快,一会便已身至灵犀院内。

    院内丫鬟婆子只觉有一人闯将进来,未及言语便见那人已到至灵儿榻前。

    清溪见是衡王到来,心中大喜,心道“小姐有救了!”摆手让众人皆退下,自己站于其身后待衡王问话。

    衡王伸手轻轻撩开绿萝纱帐,且看灵儿此时已如一张白纸般煞白瘦弱。其心中一酸,眼中泪水几欲夺眶而出,闭上眼睛也不看那身后之人,冷声道:“这是为何?

    清溪早有准备,忙把这两日所发生之事一一道来。

    衡王听完更是悔恨,若那日自己不让邀请灵儿前去,便不会有今日的误会,让其受这般大苦。又狠那柳氏母女阴毒,姬谦的冷漠。一时心中百味杂陈,万般苦楚。

    “下官参加王爷,”前来的正是太医院院长李子夫。

    衡王转身见李院正到来,心中明了,轻道:“李大人不必多礼,快请。”

    李子夫忙上前搭脉诊断,不一会便道:“奇怪,把那之前所用药方取来。”

    站在身后的诺儿忙把药方递上,李院正看罢,摇头道:“真是奇事!”

    衡王只道灵儿有甚不好,心中大惊,忙道:“如何?还请大人明示。”

    李院正见衡王急切之心,关怀之情显见,手抚胸前长髯,宽慰道:“二小姐所受之伤虽然严重,但只是皮肉之伤,其所服之药也是对症,可是为什么两日了仍是昏睡,这颇不合常理。”

    衡王见其一副话中有话之神情,诚恳道:“若大人能救得二小姐一命,本王必铭记在心,永世不忘。”

    李院正忙道:“王爷不必客气,济世救人,医者本分,老夫看这二小姐实则是自己不想活了。她若是无求生*,就是再高明的神医也是徒劳无功。”

    衡王一听,顿觉心如刀绞,仿若眼前的光明也暗下几分去,此时方才明了灵儿在自己心中地位。是她散发出的光明与温暖让自己感受到生活的美好,可是如今她竟没了生的*,可见是她心已死。而自己在她最孤独无助的时候却不在旁边,哪怕给她一丝丝生的希望,她那样一个如阳光下花朵般的人儿也不似今日般万念俱灰。

    想罢,伸手将灵儿露在被外的小手握于掌心,既是无半点温度,双手包住那小手,静默不语,此时再看那衡王已是满脸清泪。

    李院正及众人见状,皆默然退下,大家心知此时也只有衡王能救得了灵儿。

    那姬谦如此时热锅上的蚂蚁般在灵犀院外来回踱步,见得李院正出来,忙上前问道:“烦劳大人了,请到书房用茶?”

    李院正也未答话,只道:“下官也未做什么,能不能活过来只看令嫒自己的造化,告辞。”

    姬谦突觉一盆凉水兜头浇下,呆在原地,几不能语。稍一回神,带人便朝那关着柳氏的偏房走去。

    来至房门,一脚将门踢开,吩咐跟着的小厮道:“给我拖住,打!”

    可怜那柳氏未及辩解,便已是被打得嗷嗷直叫,她素来养尊处优,何曾受过如此苦楚,只十几板子下去,便已是眼见不支。

    这时那姬冉听得母亲受责罚,早哭的什么似的跑来连连替母求饶,姬谦自是不理,见打的差不多了方让人住手。

    这才重返灵犀院去见衡王,见那衡王一副深情坐于灵儿卧榻之前,既是有几分动容,心道:“这灵丫头竟是好福气,若此次能挺的过去,以后必是终身的荣华。”心中对这衡王既是比那瑞王多出几分好感去。站立半晌,方轻声道:“王爷恕罪,老臣治家不当,发生今日之事,实是老臣之过。老臣已给了那贱妾应得惩罚,还望王爷息怒。”

    衡王心中冷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若不是你纵容那柳氏,她又怎敢责罚白相爷的外孙女,现在惩罚她也不过是堵人口舌罢了。”心中虽多有不屑,口中只冷道:“相爷劳烦了,本是后院之事,相爷终日为国事操劳,管理不到也是有的。”

    姬谦见衡王态度和缓,这才放下心来,拱手道:“王爷体恤老臣,老臣不甚感激,王爷且陪小女,老臣下去安排人过来伺候。”说罢退去。

    一时那姬谦又调得若干仆人将这灵犀院里外收拾的更为干净,厨房一应食材皆是上等之物,这按下不说。

    且说那灵儿,她虽自昏迷,也确如李院正所说,实则更是不愿醒来。此时衡王陪在身边,满怀关心,汤药亲奉。那心真真是满满的都在灵儿身上,灵儿只觉冰冷的身子一点点温暖起来,求生欲也一点点复苏。

    这日衡王清晨便来到灵犀院,接过诺儿准备的汤药,亲自喂食。刚喂至一半,只见灵儿睫羽轻轻一动。衡王只道自己眼花,再细看,灵儿已是微微的睁开双眸,多日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灵儿睁开眼来看到衡王手中端着药碗,一副关切神情,早感动的无可无不可。也不说话,竟是哗哗的流起泪来。

    清溪喜道:“小姐,你终于醒了,阿弥陀佛。”屋内其他人无不欣然而笑。

    衡王取过丝帕轻轻将其眼泪擦拭干净,温声道:“傻丫头,好好吃药。”那神情语气竟是两人已如家人般。

    灵儿心中一暖,心道,“这世,自己终于有了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