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已经不正常了

凉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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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恒秋是在朋友的提醒下才发现自己被监听的。

    手段不算高明,但坏在罗恒秋从未想过有人居然会对自己的手机下手,所以毫无防范。有相关工作经验的朋友给他拨打电话的时候听到了细微的杂音,见面后取了他的手机旋开,果真在里面发现了一个极小的监听器。朋友告诉他,不仅通话被监听了,短信内容也极有可能被拦截了。但目前拦截短信的技术还十分落后,拦截过程中可能会出现接收不完整、或者根本接收不到的情况。

    罗恒秋顿时想起这段时间以来,邓廷歌发给他的长短信常常只能接收到一截的事情。

    两人都以为是通讯网络的问题,完全没有往别的方面想。

    罗恒秋先是吃惊,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他最近正在主持华天传媒高层的人事调动,触动了好几位大股东的利益,心里已经有了些想法。

    “拆下这个之后,监听方就会立刻知道我们已经发现这个监听器了。”朋友告诉他。

    “不要拆,留着。”罗恒秋之后便告诉邓廷歌减少联系,他需要时间去针对这件事做出反应。

    他委托朋友买了新的手机,将旧手机里的一切重要资料全都转移到新手机里去,还特地把邓廷歌发给他的短信都存了起来。他不知道对方是否已经知道邓廷歌的存在,因而不敢再贸然地去找他,没事的时候就翻短信看。

    他想起在外面读书的时候认识的一个朋友。那男孩追求她女朋友三年,将这三年间他们互相发的每一条都写了下来,整齐地誊抄在笔记本上。他们知道他居然做这样的事情时,纷纷嘲笑不已。没有人认为他能坚持下去,但他确确实实做到了。

    毕业那天彼此送别。男孩和女友将飞往另一个国度。罗恒秋送别他们的时候看到他鼓鼓囊囊的书包,想到里面装着的那几本笔记本,突然困惑: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嘲笑这样的人呢?

    多蠢的事情,天长日久地做下去,也都成了令人唏嘘的坚持。

    他找出一本笔记本,拧开笔盖,钢笔笔尖在纸上滑动了几行之后,笑着又放下了。他又决定不写了,懒洋洋地蜷在椅子里,一条条地翻看。

    邓廷歌还在等着《久远》开机。他依旧每天准时和严斐、鲁知夏以及陈一平碰头讨论。最近的剧本交流会中还加入了编剧组的编剧老师,偶尔还有陈一平请过来的学者,邓廷歌有时候觉得自己仿似是在另一个教室里上课。

    他并不讨厌这样。没有按照父母的期望走相对平稳的道路,他心里不是没有忐忑的。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作品能遇到这样的创作团队,让他看到了这个圈子里另一种做事干活的方式。

    这日刚刚结束讨论会,陈一平就告诉众人,《久远》的开机时间就定在下个月初。邓廷歌离开他的办公室不久,接到了钟幸的电话。

    急急忙忙赶回钟幸的工作室,一进门就看到方仲意抱着把吉他坐在休息室里,脑袋上罩着个硕大的耳机,正在认真地写谱子。助理告诉邓廷歌,这几天方仲意和钟幸几乎是同进同出,来这里也不干别的事,光闷在休息室里写歌。

    钟幸见邓廷歌进门了,让他先把门关上,随后才一脸严肃地跟他开始谈话。

    “把你这么急地叫回来不为别的,是老罗的事情。”钟幸说,“我跟几个主流媒体的关系都不错,昨晚上他们接到了一份和华天传媒有关的通稿,稿子的内容主要是说华天的新任管理者管理不当,华天面临巨大危机,等等等等。当然这些都不是重要的问题。”

    钟幸停了,端起茶杯喝了口水。

    邓廷歌:“……重要的问题是什么?”

    “站在我们的立场上,重要的问题是里面的一句话。”钟幸说,“通稿里列举了一堆罗恒秋平庸无能、贪图享乐的证据,其中提到他和一位年轻的邓姓艺人来往密切,短信内容更是肉麻不堪。”

    邓廷歌:“……”

    他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么无聊狗血的发展,他不知怎么应对,只好噢了一声。

    “我那几个媒体朋友都知道,我这工作室的投资方是华天传媒,所以第一时间给我透了口风。我觉得其他的不重要啊,罗恒秋他都能处理的,问题是你。”

    “邓姓艺人那么多……”邓廷歌突然打住了。他想起罗恒秋说过短信被拦截的事情。如果短信被拦截也是那些故意放出这种通稿的人做的,那么他的存在应该已经被对方知道了。

    “为什么对方没有在老罗的感情问题上做文章,因为那目前还不重要。”钟幸说,“操纵舆论是需要节奏和层次的。当其他的问题都无法奏效的时候,老罗他的感情、性向和生活作风,全都能成为他们反对他的原因。你应该明白,这世道的大多数人还是很在意这种事情的。”

    邓廷歌说我明白。“我能做什么呢?”他问钟幸。

    罗恒秋虽然自有应对的办法,但钟幸也知道这个突然爆发的内部争端实在也令他猝不及防,其中掺杂的恶意太过明显,他还得想办法招架。

    “什么都不要做,注意保持距离。”钟幸顿了一会儿,似乎在斟酌词句,“不说别的,你才刚刚走进这个圈子,不要给人泼你污水的机会。坏事传千里,坏事还能记好几十年。”

    “我知道。”邓廷歌说,“可我跟师兄又不是那种关系。所谓的肉麻短信也不过是早上问好,晚上说一句晚安,有时候跟他讨论下工作而已。”

    钟幸皱眉:“就这样?那不肉麻啊。”

    邓廷歌:“可能就,就数量多了一点。”

    钟幸:“……怎么多了?”

    邓廷歌:“就每天早安,每天晚安,每天十几条讨论工作的短信吧。哎,就跟正常的一样啊。”

    钟幸:“……已经不正常了好吗?!”

    他吼完之后就笑了,嘎嘎嘎嘎地,冲着邓廷歌挤眼睛。

    邓廷歌嘴边带着一点笑意,像是明知道他的想法但也不反驳,神情自若地接受了他的揣测。钟幸笑了一会终于收了起来,说:“敢捉弄你老板……你和老罗是认真的?”

    邓廷歌抓抓自己的鼻尖:“还,还没到那种程度。就关系还比较好吧。”

    他没有告诉钟幸,在钟幸跟他说罗恒秋现在面对着的事情时,他心里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离开钟幸办公室又碰到电梯正好逐层往上,邓廷歌只能转而走楼梯。他慢吞吞地往下走,掏出手机拨了罗恒秋办公室的电话。

    他并不知道罗恒秋是否在,就算在又是否有空接听,所以当罗恒秋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时,他略显惊讶。

    “你好。”罗恒秋似乎在那边看资料,他能听到纸张摩擦、翻动的声音。

    “师兄……”邓廷歌慢慢说。

    罗恒秋似乎也吃了一惊,手边的声音消失了:“怎么打电话过来了?出什么事了?”

    “没有事。我刚离开钟幸的工作室。他刚刚跟我说了华天现在发生的事情。”

    罗恒秋状似轻松地笑了,声音并无沉滞:“这件事么……我早就有准备了。这个状况是难免的,大股东都不服我,不过不是什么难对付的事情,不用担心。股东想的是挣钱,只要能给他们看到你挣钱的能力,那部分中立的、摇摆不定的人就能争取过来,剩下的老顽固没什么威胁。”

    “你都能解决?”邓廷歌问,“那他们说你和一个邓姓艺人关系特别密切那个事呢?”

    罗恒秋静了片刻,很平缓地说:“捕风捉影,我和你之间的关系很正常,不是么?”

    “不,师兄。”邓廷歌紧张得口干舌燥,猛咽口水,“我的意思是……”

    罗恒秋疑惑地嗯了一声。

    “我的意思是,既然他们都这么说了,我们干脆把它坐实吧。”邓廷歌说。

    罗恒秋在那一边静了很久才缓缓说出一句“你没毛病吧”。

    “我没毛病。”邓廷歌终于把话说出来,那个大胆的想法已经道破了,他顿觉浑身的力气已经回归,能继续说下去了。

    他压低了声音:“我和你都清楚的,它已经不正常了。”

    在邓廷歌以为罗恒秋已经放下电话,一直是自己在自说自话的时候,罗恒秋终于给了他一个回应。

    “你现在在哪里?”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