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谁人螳臂谁黄雀

衍之枫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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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郭嘉敛起眉心,低呼了声。

    赵云见他脸色顿时煞白,抓住他臂膀的手一阵黏湿,赵云低头,看见掌上一片殷红,不由得皱眉。

    “真是胡闹!”

    郭嘉被他提上马,照夜玉狮子速度之快,转眼已从乱军中奔出。

    臂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生疼,却不及身后的那人身体的滚烫。

    被人搂在胸前,是满满当当的安全感,带着从无有过的温存,就仿佛连他心魂都一起融化,融尽他两世的飘零。

    强撑许久的意识,终是倦在了这片刻的温柔中。

    迷迷糊糊地听见有人唤他。

    “奉孝……”

    郭嘉慢慢睁开双眼,眼前是一张放大了的俊颜,剑眉星目,目中,不曾隐藏的担忧。

    行营帐内,点了两只炭炉,烧得正旺的火头,发出轻微的声响。

    坐在床边的赵云伸手,探上他的额头,叹道:“热度退了。”

    郭嘉低低地“嗯”了声,坐起身来,眼神微微有些闪避,偏偏略过了赵云。

    良久,赵云方道:“不在蓟县好好呆着,跑来这里作甚?”

    郭嘉垂眸,似有些委屈:“袁公路遣公孙越随军,本就是他的计谋,若是能害了公孙越,便足以引得公孙瓒和袁绍交兵,如此,他便可能坐收渔利。”

    “你是说……嫁祸?”

    “也不算是嫁祸,就公孙瓒那颗刚愎固执的脑袋……”

    “咳嗯。”

    赵云古里古怪地咳了一声,郭嘉无奈地朝上转了转眸子,换了语气,继续道:“伯圭公自是不会猜到袁术的用心。所以,此一行,公孙越九死难生,所以……”

    “所以奉孝是怕我和他一起被谋?”

    郭嘉蓦地迎上赵云灼灼目光,缓缓开口:“子龙,若伯圭公非是能夺天下之下,你……可还愿跟随于他?”

    赵云站起身,慢慢踱步到帐门,掀开帘帐的一角,任帐外的冷风拂在面上。

    赵云没有回头说:“奉孝当时,是否早已知晓云欲投效公孙瓒?”

    “是。”郭嘉的回答几不可闻。

    “你是否那时便知公孙瓒此人?”

    “是。”这一句,郭嘉连自己都快听不到了。

    赵云却是转过身,声音陡然冷厉:“那奉孝为何此前不说?”

    “!”郭嘉愕然抬头,刚刚有了些血色的面容,又刹那苍白。

    赵云放下帘帐,立在原地。

    这人虽是一语不发,可郭嘉却感到周身铺天盖地的压抑,压得他的心脏很是难受。

    “子龙,如果……当初……嘉说他非是你所寻的明主,你……可愿信?”

    赵云望着他,那人低着头,散落的额发,堪堪遮住了眉眼,瞧不真切,手臂上裹的纱布,还隐约渗着些血色。

    想到这人高烧未退,竟是奔袭千里,为了告知他。

    这是一场阴谋,一场要置公孙越于死境的阴谋。

    而赵云更知道,在郭嘉眼中,公孙越的死活,与他又有何干。

    是以,他这番不顾病体,跋涉而来。却是因为……

    赵云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信,但凡奉孝你所言,云都会信。”

    说完,长身轻晃,走出了营帐。

    帐帘还在轻轻地晃动,郭嘉怔然,眼底翻浮起一片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此一战打得如同丧家之犬,袁军一直退兵三十里,这才重新安营扎寨。阳城久攻不下,却接连损兵折将,整个行营里的气氛跌到了谷底。

    赵云在公孙越那里碰了一鼻子的冷言冷语,不过是指责他为什么撤退的时候,没有亲自护卫他。

    赵云自然也不会辩驳,事实上,他的确没有尽到护卫的职责,但,他却留下了整百人的队伍给他,何况,那时的公孙越早已脱出了敌人进攻的范围。

    “赵子龙。”

    赵云赶着回帐,不防雷薄将人喝住。

    “雷将军。”赵云停下脚步。

    一团燃得正旺的火堆,火光中,干枯的树枝一点一点燃成了黑烬。

    两人席地而坐,不远处,辕门口,将旗随风飘动。

    赵云不免好奇,雷薄为何要把他拉出营中叙话,若是为了此前的救命之恩,那雷薄早已谢过了。

    雷薄将手中的酒坛子冲赵云举了一举,眼神透着酒色,却是已有些醉了。

    “来,子龙,干了。”

    赵云浅啜了一口,便放下酒坛,看着雷薄大口大口地灌下,溢出的酒,顺着嘴角滚落。

    “元昌。”赵云皱着眉,喊了声,“孙将军可是不允许军中私下饮酒的。”

    雷薄抹了把嘴,打了个酒嗝:“呵,所以我这不是拉你出营了。”跟着,又猛地灌了一口。

    赵云打断他道:“你今日不会只是拖我来陪你喝酒的吧。”

    “那些个龟儿子,都不肯陪老子,所以,只能拖了子龙了。”

    清洌的酒意,顺着喉咙淌过,凉凉的,恍似这初冬的冷风入喉咙,而齿间仍是萦绕着一股香甜。

    赵云又丢了根断柴扔进火里,火光“呲溜”一下,又窜上了几分。

    而后,他听见雷薄不紧不慢地开口:“文台明日会重新下令攻城……你们也在其中。”

    “元昌,你是想要说什么?”

    “砰。”

    酒坛摔进火堆,顿时,燃起一蓬火焰,亮红的火舌乱窜。

    隐隐绰绰的火光,将雷薄黝黑的面容映得通红,一双眸子,眼底一片冰寒。

    “主公对公孙越,是下了死令。”

    赵云慢慢站起,转身那一刻,却道:“你为何要和我说这些。”

    身后,雷薄木然地望着那丛火光:“因为你救了我,因为……我想走。”

    大帐中的夤夜,夜风卷拂起帐帘,带起一片“沙沙”声,在暗夜中,格外清晰。

    郭嘉裹了被褥,左手露在外面,带血的纱布已被解下,露出那一道狰狞的伤口,黑红色的血痂爬满伤口。

    赵云低着头,仔仔细细地替他换药,小心翼翼的动作,就像是面对着一件稀世的珍宝。

    “雷元昌要走?”郭嘉问道。

    “嗯,他是这么说。”

    一圈一圈的缠绕,仿佛缠绕地不仅是这一方洁白的纱布,还有……

    也如这般,在两人之间,一圈一圈地缠绕起来,愈来愈紧……

    赵云将他的手臂塞回被窝,不想郭嘉蓦然抬头,刹那,两人的距离,从未如此地近,近到能够清楚地感受,对方温热的气息,呼吸上脸庞。

    彷如突然被暂停的时光。

    还是郭嘉先行打断,闭了闭眼:“子龙,袁公路这是要称帝了啊。”

    赵云愕然。

    开战前夕,督运官从死人堆里爬了回来,己方的粮草被劫,而后方的备粮又无法及时跟上。

    孙坚站在军事舆图前,沉默着。

    可在场的人都分明瞧见,他的气息,阴沉如死寂。

    此战,唯一的军令,攻下阳城。

    这一日,阳城,大雨滂沱。

    瓢泼的大雨毫不留情地冲刷着战场上的尸体,城门外,蜿蜒如河的血迹,片刻,凋零进风雨里。

    剩下的,只有黄土上,一具又一具,迭起的尸骸。

    赵云一人一枪,提马护在公孙越的身边,肃杀之气,傲视着满场的血腥。

    银枪,白马。

    便如天际畔的雷光,凌然惊世。

    混战之下,没有输赢,只有生死。

    几番下来,公孙越就算再蠢钝,也不会看不出袁术的鬼胎心思了,更何况,当日那支从背后袭来的暗箭,事后,公孙越细细忆起,便是一身的冷汗。

    长剑剑柄狠狠地敲在马臀,勒住马头。

    “子龙,准备突围。”

    “好。”赵云应了声,乱军难战,而乱军,也最易神鬼不知地诈走。

    肆虐的尘土,染上赤红的血水飞扬。

    攻城的士兵,密密麻麻地攀在云梯上,此起彼落,而侥幸爬上城头的人,又是立刻被守军无情地一枪戳下城来。

    风雨模糊着视线,所以,当公孙越调转马头的时候,只有一直留心他们的雷薄发现。

    对峙。

    长戟一柄,鲜血混着雨水滴落,溅上尘埃,来人双眸一紧,抬手,戟尖遥遥指向公孙越。

    护在公孙越身边的几个吏兵忙跨前几步,以身挡在主将面前。

    “弃阵,该杀。”森冷的眸子,森冷的嗓音。雷薄斥呵一声,纵马驰来。

    “当!”

    银光乍现,电光火石。

    雷薄的长戟磕在赵云的银枪之上,低吼一声:“快走!”说罢,手上立时消了三分的劲道。赵云略一颔首,猛地架开这人。

    随手劈开雨幕,冲开一条血路。

    冒雨疾行,赵云非但要护着公孙越,还要时不时地顾着后边那人。

    此时郭嘉打扮成吏兵的模样,混迹在队伍中,带着头盔,一时半刻,却也无人能够识别出来。

    而令赵云不放心的,吏兵无马,泥泞之地,山石颠簸,那些个士兵平时行径惯了,可这人,臂上受伤未愈,如今又是这风疏雨骤的。

    可惜,一是已没有马了,二是赵云又不能拉他共骑。

    只得频频顾首。

    众人一路西行,想要迂回返回冀州,怕是被袁术在半途截住。

    赵云此前征询过郭嘉,这人答曰:“渡洛水。”

    终于冲破了层层密林,一汪江水横亘眼前。

    豪雨灌下,整条洛水,此刻竟是波涛汹涌,水流湍急。不要说此时渡河难,便是站在岸边,也可以切实地感受到奔涌的水花,激荡脸上。

    赵云下马,绕回后队,看似不经意地自言自语。

    “这是要如何渡江?”

    郭嘉扶额,衍起一抹苦笑,低低道:“我又不是神仙,怎会算到今日有雨。”

    恰好经过他的赵云,亦被他幽怨般的回答,弄得苦笑不得。

    只得折身,回到公孙瓒身边说:“等雨势减弱,再行渡河吧。”

    公孙越点点头,立在江边,望着白浪滚滚而去,卷走江中所有的一切,眼神闪烁,划过一丝的悍然。

    林中,突然一道刺耳的呜鸣。

    破空而来,竟是比寻常弓箭还要强硬许多的弩//箭。

    “保护将军!”

    赵云大叫一声,已翻身将人护在身下,而公孙越的那匹坐骑,顷刻间,被扎成了蜂窝。

    “哈哈哈!公孙小儿,等你好久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