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磐河水染界桥血

衍之枫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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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年冬末,公孙越身死。公孙瓒只道:“吾弟之死,祸起于袁绍!”

    遂举兵三万,以彪悍凌厉的攻势,一路南下夺城,攻势愈演愈烈,从冬岁到今年开春,几乎横扫了幽冀两州。

    声名赫赫,威震了整河北。

    郭嘉陪着赵云,勒马停驻在磐河边。

    河海涛涛,不如对岸袁绍大营的皂旗烈烈。

    郭嘉竭力回忆着上一世,这一场旷世之战。

    可惜,那时的自己,不在袁营,不在曹营,不知道隐遁到了何地,只记得史官笔下,寥寥数笔。

    界桥之战,袁本初以少胜多。

    公孙瓒的白马义从,一战覆灭。

    没来由的慌乱,如眼前的江水,漫过郭嘉的心头。虽然此刻的公孙瓒兵多将广,声势浩大,可越是这样,郭嘉越是不安。

    眉心蹙成一道“川”字,双眸轻阖。

    他随赵云的后军,一路远来,所到之城,无不慑于公孙瓒的威名,望风而归。而袁绍对此,竟然束手无策,反倒是把渤海郡的太守印给了公孙范,想借此与公孙瓒结交。

    孰料,公孙范见了堂哥,立刻叛了袁绍。

    还倾了渤海之兵,替公孙瓒攻破青徐两地的黄巾军。

    如今……

    对岸的袁营,恍似陷入了沉寂,扎在那里,没有任何的动静,与公孙瓒的大营,隔江而望。

    这是自己熟悉的袁本初么?

    如此隐忍,如此蛰伏。

    就像一条在伺机捕食的蛇,藏在暗中,窥探着那个气焰高调的猎物,一步一步堕进他的陷阱。

    “子龙,嘉觉得……此战不妥。”

    幸而,他身边的,只有一个赵云,否则单凭郭嘉只这一言,就足够让公孙瓒治他一个动摇军心之罪。

    “如何不妥?”

    “呜——”

    此时,营中号角骤然吹响。

    主将点兵!

    “严纲,白马义从尽数交付于你,骑兵为先,望你能一战拿下袁绍大军。”

    “末将必不辱使命。”严纲接过将印,面上浮起一抹骄矜。

    公孙瓒一一点将,左右两军,殿后之军,他自负,自己所向披靡的白马义从,定然可以踏平袁营。

    众人准备离帐,帐外却突然响起卫兵的吼声。

    “你是何人?胆敢擅闯主帐!”

    郭嘉身后跟着两个卫兵,他理也不理,站在大帐中央,两边是面面相觑的将领。

    “白马义从做不得前军。”

    “你说什么!”严纲箭步冲上,一把揪住郭嘉的前襟。

    这人是谁,贸贸然地闯进大营,说得什么鬼话!白马义从不做前军,难不成要当辅军吗?此战,乃是自己建功之际,又岂能错过!

    “公孙将军,你可记得孙文台攻打阳城一战?”郭嘉越过赵云,连视线也一起越过。

    公孙瓒摆了摆手,跟在郭嘉身后的卫兵会意,出了大帐。

    “此话怎解?”公孙瓒上下打量,环视过周围一圈的将领,除了严纲脸上的忿色,余人皆是平静,倒是叫他也一时猜不透。

    “那日雷薄所率骑兵,几已攻至城门之下,可结果却在一息败退,不因别他,是因一场突来的弩箭。”郭嘉走到沙盘前,咳了几声,“骑兵怕箭,尤其强弩之力更为厉害。周昂不过袁绍帐下一员,尚且有如此众多的弓//弩,此次,袁绍亲征,想必装备也更是充足。提防万一,白马义从莫做前军。”

    他此言一出,帐中人人噤声,只有呼吸声,暗暗起伏。

    赵云握紧拳头,已微微渗出了薄汗。

    早在磐河之畔,郭嘉就告诉他,公孙瓒如果执意先遣骑兵,那此战,十有八//九是要败的。

    而眼下,赵云在公孙瓒的面前,即便他言之有理,想是公孙瓒也不定能听进几分。

    郭嘉本不愿现身公孙瓒面前,说到底,公孙瓒胜也好,败也好,袁绍胜也好,便也好,两人最终都是要输的。

    他现在站在这里,只是不想赵云被公孙瓒当做填旋。

    公孙瓒身穿甲胄,和郭嘉瘦弱的身形比起来,威风凛凛得不像话,公孙瓒这会儿出手,大概一根指头就可以戳死眼前这人。

    “你是说我的白马义从会遭到袁绍的伏击?”

    “是。”

    “你是说我此战会败?”

    公孙瓒的言辞越发尖锐,郭嘉却是不能避让。

    “若公孙将军一意孤行,此战……必败。”

    “哈哈哈!”公孙瓒忽然大笑出声,指着郭嘉,对余人道,“哈哈,此人,此人竟说我军会败!哈哈!临阵惑军,该当如何?该当如何?”

    笑声嘎然而止,最后一句语调骤变。

    公孙瓒怒道:“该当如何!”

    严纲喝道:“临阵惑军,该当处斩!”

    赵云脚下移了几分,却听公孙瓒反又对郭嘉道:“那你说,我军又该如何?”

    磐河两岸,鼓声擂起,竟似擂得磐河水都涌起了浪头。

    辕门大开,两军将士排阵而出,如黑云压境,不消片刻,两营阵前,已见枪戈如林,在初春的阳光下,斑驳闪烁。

    三万步兵,自幽州而来,遇城破城,逢将斩将,杀得冀州众县人人自危。

    此刻,恢弘气势,兵刃高举,呐喊之声,瞬间刺破天帷。

    公孙瓒捋着须,得意之色,溢于言表,谓身边一人道:“我军将士,勇猛无双,便是跺一跺脚,也够让袁绍有来无回,郭奉孝,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袁绍阵中的先锋,远不及公孙瓒的兵力,却在一片震天价的喊杀之后,率先冲了过来。

    八百死士,竟是拼得以血换血,以命换命。

    两军冲撞,金戈银马,交织一片。

    但见血肉尸骨,铺天落下,飞扬的烟尘,是马蹄踏碎,溅起血雨纷飞。

    一场屠戮。

    陷入敌阵的八百死士,就像是被扔进了一座巨大的绞肉机,绞磨出浓郁的鲜血,和碎断的骸骨。

    猩红,刺激着所有人的神经,想要胜利,想要覆灭那座的袁营。

    “擂鼓!”公孙瓒“唰”地抽出长剑,剑光指向阵前,大喝一声,“骑兵!破阵!”

    “咚咚咚!咚咚!”

    急促的鼓点,声声响起。

    白马义从终于从步兵两侧绕出,白衣白马,似天边突然卷来的流云,化作狂风,蓦然跃至前阵。

    严纲手提钢槊,朝天举起:“杀!”

    “杀!杀!杀!”

    公孙瓒脸上喜悦掩饰不住,轻蔑地睨过身边的人,哼了一声。

    他本欲让骑兵先行冲杀,谁知半路蹦出了一个郭嘉,言辞确确,却也是将他说动了。虽然,他不清楚此人来历,但瞧着这人轻描淡写地,便点出了此战两军的优劣,也不得不多了个心眼,加上范方居然也没能想出辩驳之由。

    临阵前,公孙瓒最终还是改了部署,让步兵先行。

    而眼下,对敌之际,眼见袁绍的先锋根本无力反抗,压在胸口的那股傲气,立时又涨满起来。

    不再愿听这人的劝阻。

    白马义从已经当先冲进了敌阵的范围。

    郭嘉被强令跟着公孙瓒,掠在阵后,北风过,扑鼻而来的呛人腥味。

    “此战胜负已定。”

    公孙瓒疑惑地转头,随即笑道:“不错!不错,此战我军必胜!”

    千人白马,在一众乌黑的盔甲中,显得格外耀眼。

    行云流水地速度,彷如一支利箭,直插袁军的心脏。

    践踏成泥的尸身,血污染上马蹄,似一副不断绽开的卷轴,越来越浓的血渍。

    舆图已穷,杀机已现。

    郭嘉注视着蜂拥向前的白马义从,却是无奈地阖上双眸,仿佛不忍再继续。

    公孙瓒,终究是信不过他的。

    突然,异状陡生。

    正在前冲的数十骑白马,嘎然而止。

    前蹄猛地扑跪在地上,将马上的人直接摔了出去。

    袁军中,拉起一道一道的铁索,索上带着利刃,竟是直接将马足削断。

    马匹哀鸣着倒下,后继的人却来不及勒马,踩踏在马身上,又再冲了过去。

    严纲纵马跃过,钢槊一横,怒叱一声,拦腰斩断了一条绊马索,甚是不屑地喷了一口:“雕虫之技。”

    效仿主将,后来人,或跃或斩,将那些绊马索割裂得四分五裂。

    在见到白马义从扑倒的那刻,公孙瓒心头一紧,闻报后得知,乃是绊马索,便是放宽了心头:“雕虫小技。”

    “冲入大营!活捉袁绍!”

    严纲一槊挑翻一人,将尸身挑在槊尖,威慑战场。

    “活捉袁绍!”

    “活捉袁绍!”

    喊声一声高过一声,每一声,公孙瓒面上的神色便更是得意一分。

    公孙瓒拂开袍袖,断喝一声:“来人,将此人押入囚车,待大军凯旋后,问斩。”

    两名卫兵一人一边,架住郭嘉。

    郭嘉厌恶地拍开两人的手,冷冷地看了眼公孙瓒,旋即迈开脚步,自己走了先。

    “主公,照此之势,我军必将拿下此战。”范方凑上一句,眼神却追着郭嘉,瞥了一瞥。

    “哈!哈……”

    笑容还挂在嘴角,笑声却陡然哑了。

    强弩!

    战场的尽头,只看见,如蝗虫般的弩//箭,从地狱射出。

    比之绊马索更为可怕的是。

    暴露在前的白马义从,避无可避!

    刹那,数十人中箭!数十匹马倒下!

    压断了骑兵冲锋的道路!

    一轮箭雨未消,第二轮已然接上。

    没有喘息,没有退路!

    严纲听见身后的惨呼,猛地回头,绕是见惯厮杀,这时,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部下被从两侧突袭而来的袁军,刺成了刺猬!

    来路都被斩断!

    袁军不顾己方士兵的死生,也要把公孙瓒的白马义从一举消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