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形单影只山河远

衍之枫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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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刘”大军在颍阳大败,曹仁一战斩杀刘辟,接着更是倾城而出,追得刘备逃无可逃,只得西向,避入轘辕山

    轘辕山,峭壁悬崖,山峰陡峻,直插云霄。

    山道弯弯曲曲的盘旋,将去而复返,举目远望,前路渺渺,尽数隐于云雾之中。

    一行残兵败将,蜿蜒在山道上前行。

    绵延不绝的雨势,山路泥泞,稍有不慎,便一脚踩入淤泥,甚难拔出。

    刘备坚持不肯披蓑戴笠,张飞只得把蓑衣扔在肩上,紧紧地跟在刘备身后。

    “大哥,这雨下得忒大了,你还是把这蓑衣穿上吧。”

    “翼德,你前后看看,我军将士,又有哪一个是穿着这些,我身为主将,理应是他们的表率,这件蓑衣,我不管你怎样处置,备是决计不会穿的。”

    “大哥!”

    刘备甩开他的手,再度跟上前军的步伐。

    “三弟。”关羽将张飞喊住,“大哥自有定夺,倒是你,不去领兵,在这里作甚,交代的事都办妥了?”

    “伏伏伏!这山崇岭峻,大雨瓢泼的,何处来的伏兵!”张飞甚是不满地恼了一嗓子,“办办办!某现在就去。”拖着丈八蛇矛,一路撞着山壁“哐当哐当”地下去了。

    关羽抬头望了眼已是不远的山巅。

    想起离开许都的时候,郭嘉说过:“轘辕山下,置诸死地。”

    天外雷云翻滚,隆隆作响的雷声。

    陡然,一道蓝银色的电光砸下。

    砸断三军的前路!

    就在些时,山颠传出堪比雷声的喊杀声!

    呐喊,顷刻间,破碎雷云!

    箭!

    万箭!齐发!

    根本避无可避!

    曹军主将,蔡阳。

    手握一柄破风长刀,俯望脚下乱作一团的刘备大军。

    以有心算得无心。

    暴雨猖狂!蔡阳笑得比之更加猖狂!

    哈哈哈!哈……

    笑声忽然变得犀利,犀利得越来越惊恐。

    蔡阳瞪大了双目,狭窄的山道上,那支理应四散逃亡的队伍,居然就这么凭空消失在了他的眼皮底下。

    三军自然没有消失,只不过所有人的头上都举起了一张盾牌,平平整整的,交叠得密不透风,而曹军来势汹汹的箭雨。

    伴着雨势,连皮肉都未带起一分,便已跌落山谷。

    蔡阳大喊一声左右。

    “是谁!谁与刘备通风报信的!”

    长刀“砰”地一声,重重地砸在地上。

    “给我杀!杀下去!”

    “谁妄敢退一步,谁便是奸细!”

    杀下去!

    却是要怎样杀下去?

    绝壁,危崖。

    只一条山路可过,两军若此刻交战。

    怕是不用杀敌斩将,这险峻山势,便能滚落众军性命。

    “将军,此地山势险要,既然箭阵已被破,不如等曹仁将军……啊……”

    最后一声,直接从万丈悬崖下传来,惨呼,回响山间。

    暴雨倾盆浇下,雷声震天价地在暗云中翻腾,仿佛要这轘辕山就此吞噬。

    疾光!

    如九天堕下,从四面八方涌向曹军。

    但见赵云一身银铠,亮开手中一杆涯角,雨水砸落,淌过其冷厉的面容,凤眸中,满是肃杀的决绝。

    “咚!”

    一声鼓响。

    赵云竟是一人迎上,面对如蝗的曹军,长//枪溅起的血花,绽在半空,却瞬间凋零于雨箭之中。

    脚下踏过的是垒聚起的尸骸,一身白袍,涤染鲜血,全部都是被他斩杀的曹军的血。

    “咚!”

    二声鼓响。

    蔡阳舞着长刀,刀风荡开身前的护卫。

    “铿!”

    刀身竟是猛然掉落在地,此刻的蔡阳,骇然得连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被号称“刀祖宗”,一杆狂刀,斩风断云,随他戎马半生,刀在人在。

    孰料,今日,竟是一个回合。

    只一个回合!

    “咚!”

    三声鼓响。

    赵云枪挑长刀,挑至蔡阳面前,喝道:“再来!”

    曹阳嗷叫一声,刀上还沾着湿漉的污泥,掩住了全部的刀芒。

    滂沱的雨雾,旁人只能瞧见飞溅而出的血沫子,一滴,一滴,再然后。

    轰!一蓬冲天的血雾。

    带出的是蔡阳身首分离的尸身。

    涯角枪,指向早已吓破胆的曹军残部。

    赵云无情的声音,犹如这一场冰冷的雨。

    “杀。”

    蔡阳伏击刘备未果,反倒将自己带来的人马全都交代在了这里。

    而追袭到山脚的曹仁,原打算趁乱取之,不想,正对上整军以待的张飞。

    张飞黑着一张跟锅底似的脸。

    “曹子孝!蔡阳的头颅在山顶撂着,甚是孤单,你要不要去陪他一场!哈哈!哈哈!”

    曹仁败逃,连蔡阳的尸骨都不及收殓。

    却是赵云找人将其入殓葬下,轘辕山颠,一座孤坟,天幕地席,终不过亦是黄土三尺。

    暴雨过后,山涧云雾蔼蔼,七色虹光画入两侧山壁。

    眼前,山峦叠嶂,云海翻涌,尽是恢弘庞大之势。

    赵云兀自伫立,关羽、张飞,就是简雍都过来贺他。

    贺他,此一战,功不可没。

    刘备握住他的手,更是激动不已:“子龙,乃真将军也。”

    云蒸霞蔚,赵云偏在那道似幻非幻的云雾里,看见了某人,茕茕孑立,可笑颜依如昨。

    手中一分一分,握紧了涯角银枪。

    奉孝,此一战,便是你送予我的功绩么?

    奉孝,你又可知,你不在旁,这功绩予我,又有何用。

    升腾的日落,勾勒出他的影子,一如他见到的那人。

    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轘辕山下,置诸死地,而后生。”关羽缓步行来,与赵云比肩站立,“我离开许都之时,他嘱咐我见到了你,一来,可记得与麹义之战。二来,托我转告你。”

    赵云楞楞转头。

    只是一眼,关羽却在赵云的眼底望见了与郭嘉一样的目光。

    缱绻。

    关羽叹了一声,他说:“勿念。”

    刹那,赵云的心头,似猛地被敲了狠狠的一锤,仿佛将心跳都一起敲断。

    “关将军,我想往许都走一趟。”

    关羽双眸骤然一敛。

    许都,阳光正好。

    院子里,郭嘉正跟着华佗在晒药。

    郭嘉像是来了兴致,一味一味的药握在手里,把玩着。

    “华大夫,你可还收徒弟?”

    华佗:“怎么,先生想学医么?”

    郭嘉转头笑答:“悬壶济世,自然是好的。”

    华佗无奈地摇了摇头:“悬壶济世,亦非易事,生逢乱世,吾空有济世之心,却被困在这许都,离不得半步。”

    “先生此前走过哪些地方?”郭嘉一不小心,将一株药材掰断了,只得看着华佗苦笑,“华大夫,嘉好像没什么学医的天分啊。”

    “走过半壁天下,还有半壁未走过。”

    半壁天下,半壁乱世天下。

    还剩半壁,半壁安宁盛世。

    华佗笑盈盈地接过他手中断成两半的药,却道:“虽是断了,但好在其药性还在,毕竟,它不会怨怼你将其弄断。”

    “华大夫想要说什么?”郭嘉捡了处太阳下的竹椅,坐了下来。

    “先生明知丞相对你苛刻,何故还要如此?”

    郭嘉躺进椅背,闭着眼眸,不知想些什么。

    “华大夫说得不错,这株药被我弄断了,可它无心,却也不会怪责我。但是……人又岂无心,何况,我与曹公……”

    今生际缘,早已断却,从遇上的那一刻起。

    只不过,那双掐断这份际缘的手,一只是他的,另一个,是我。

    “所以,不论我做了,或是没做,只要不是他所想要的。那我便都是错了。”

    他一言毕,门外一道炸响,竟然连大门都被直接踹翻。

    “郭奉孝!”

    曹操将曹仁的军报扔在他的身上,凶神恶煞,一把抓住他的领口。

    “这便是你口中所说的,刘备小儿的性命?”

    郭嘉被拎在他的身前,看也是不看那份军报。

    “郭嘉,你竟敢私自通敌!”

    郭嘉抬了抬眼,沉声反问:“主公何出此言?”

    曹操猛地将他摔回椅中,“唰”地一声,拔出佩剑,剑尖直直抵在他的喉咙。

    “此计乃你所设下,若不是你,还有谁人会密告刘备!”

    郭嘉慢慢起身,曹操的那把剑也随着他,一点点挪高,只是,曹操手中一慢,锋利的尖刃,已刺破了他的肌肤,渗出洇红的血珠,滚落进了衣襟。

    “此计确是出自我手,但嘉敢问主公,可还有旁人知晓?”

    “便有旁人知晓又如何,其等俱是我曹营大将!”

    郭嘉冷哧声:“难道主公认为嘉不是曹营中人么?”

    “!”曹操顿时语塞。

    却见这人轻笑道:“嘉乃是主公亲封的军师祭酒。”

    “郭奉孝。”曹操将长剑缓缓移开,眯着眼睛,瞧着这人如常神色,随即,却是哈哈一笑,“子孝同我说,蔡阳战死,却是死在他的自不量力,竟敢一人独挑赵子龙,强要出头,殊不知,他比之麹义,崔巨业如何。”

    曹操一面说着,一面有意无意地注视他。

    只可惜,这人的脸上,没有半分的动容,没有一丝的破绽。

    曹操将剑还入鞘,竟是上前两步,伸手抹去了他颈间的血迹:“操深知奉孝之能,亦相信奉孝既入了我曹营,便不会背弃于操,操所言,可是?”

    被曹操擦去的血水,复又溢出,郭嘉却是不顾。

    “嘉定当竭尽所能,助主公一统江山。”

    “哈哈哈!”

    曹操跨出大门的时候,顺带斜了眼那扇倾倒的大门,笑声愈发夸张。

    直到这会儿,郭嘉才按住伤口,跌回椅子。

    华佗早就从房里提了药箱过来,恼他道:“先生,你不该激怒他的。”

    郭嘉却道:“华大夫,待大军出征之时,我会请命,让你随军。届时,你能走多远便走多远吧。”

    华佗正在替他上药的手,蓦地一抖:“那先生呢?”

    “华大夫,你说过,为医者,济世于民,又怎能困居一隅。”

    “先生……”

    华佗正要跪倒,被郭嘉一手扶住。

    “使不得。”

    华佗却比他更是执拗,硬是跪着叩首:“华佗代普天之民谢过先生。”

    郭嘉摆摆手,朝屋中走去:“华大夫,把那张药方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