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雪夜谁访隆中策

衍之枫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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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野城小,城守府离赵府并不很远。

    吏兵说,刘备确是还没有回来,同去的张飞倒是先行回来了,不但回来了,还跟着来了赵府。

    “子龙,你可总算是回来啦!”

    他这一嗓门,吼得跟打雷似的。屋里的郭嘉刚阖上眼,立刻被他吼醒了。

    黑不溜秋的一张大脸,也懒得人通报,拍开了徐路,就闯了进来,然后就瞧见,屋里只有一个被他闹醒的郭嘉,冷冷地望着他。

    张飞一拍脑袋,赶紧缩回了脚步,想着,又把脑袋探了进去。

    眨巴眨巴着牛眼,问:“你是何人,怎的在子龙的屋中?”问完,又忽然想起了什么,箭步冲到了郭嘉面前,大喝一声:“呀,你是彦明口中的那个病书生?!”

    郭嘉扶额,这人和张燕,还真是一个模子的,连对他的称呼,都不忘带给“病”字。

    赵云去药铺抓药,张燕也跟着非要溜出去,只是,赵云抓了药,便回来了,张燕早已晃得没了踪影。

    见赵云生火,熬药,事事亲力亲为。而赵云这一手的熟练,想来绝不是第一此做了。

    张飞惑然道:“不是有厨子么,子龙又何须亲自为之。”

    赵云坐在东厨,看着火头。

    “翼德不是同主公去拜访卧龙先生了,怎的先自行回城了。”

    “唉。”一提起卧龙,张飞顿时蔫了,在赵云身边坐下道:“子龙,你先同某说,你屋里那人是不是大哥常提及的郭奉孝?”

    “是。”

    “是就好,是就好。大哥不是常说,奉孝亦奇士,谋策诡谲,反正他如今也来了此处,不如某去和大哥说说,直接让他做个谋士罢了。也省得再找什么卧龙,躺龙的了。”

    张飞被轰出去时,还不忘冲着门里嚷嚷:“子龙,某这提议有甚不好的啊,你从武,他从文。正是建功之际嘛。”

    赵云含笑道:“翼德,你再这么大声,把人吵醒了,莫怪云要送客了。”

    张飞恹恹地跨出门槛:“你已经送了好不。”

    刘备和关羽之后回来的,等了整整两日,都没有见到传言中的卧龙,也难为了张飞那个火爆脾气,没把人家的茅庐给拆了。

    赵云见过了刘备,刘备竭力留他同进晚膳,赵云却是推拒。

    刘备在外头站了足足一日,这会儿,脸上还带冻红的印痕。

    “子龙,听翼德说,你把奉孝带来了。”

    赵云点头。

    一如张飞所言,刘备立时喜上眉梢,连连称好:“不知奉孝几时可以入仕呢?”刘备忽然亮起的眼神,似有什么悄然闪过,赵云一时捕捉不及,便已恍然消失。

    赵云蹙了蹙眉,他可以直接拒绝张飞,但是刘备,他又怎可以当场回绝。

    赵云回府的时候,却见到郭嘉竟是穿戴得整整齐齐,按徐路的话而言,就是包得密不透风。

    而此时,已是星夜皎皎。

    风雪入城,哪还有人这个点出门的,更不用说,他还是个身弱体虚之人。

    “奉孝,这么晚了,是要去哪里?”

    赵云一张口,郭嘉便已听出了他的不快,忙上前扯着人的衣袖,扬眉浅笑:“子龙,等你好久了,陪嘉出个门吧。”

    入夜时分飘起的雪,在路上积起了一层薄雪,映着月光,听着马蹄声落。

    屋前的雪打扫得很干净,而两扇大门上,还点着两盏灯笼,仿佛主人已是知道深夜有客到访一般。

    书童迎二人进屋,屋里燃着炭炉,一壶茶水,还冒着滚滚热气,确是刚烧滚的水。

    郭嘉捧着杯,直到这会儿,他才感到自己的两只手早已冻得快没知觉了,两颊上,却有些微微发烫。

    赵云探过他的额头,心疼得厉害,嘴上却是嗔怪:“这种天气,还非要出来作甚。”说完,也不顾在生人府中,顺势拽过他双手,拢在掌心。

    郭嘉笑言:“若是再不来,明日子龙你的那位主公,怕是又要无功而返了。”

    “你这般说起,主公今日确实问起过你,问你准备如何?”赵云察觉室温暖了不少,这才许他脱了外氅,“云本想当面推却,但是……又不知该用何样理由。”

    郭嘉道:“子龙不必费心,这不就是找能说的人来了么。”

    郭嘉说完,门口便传来一声朗朗笑语:“奉孝,你这是要让亮来当这个靶子么?哈哈哈!”

    但见来人,面如冠玉,头戴纶巾,一身藏青鹤氅,举手投足间,飘然若神仙。

    一柄羽扇,摇着摇着,便走了进来,笑盈盈地在二人对面坐下。

    “赵将军远来,薄茶小点,若有怠慢之处,还请海涵。”

    赵云瞧着这人年肖自己,尚不及而立,难道便是口口相传的卧龙?便是刘备亲自苦候了两天的贤人?

    这人自然就是诸葛亮。

    郭嘉也不同他客气,抓过一块食蓬酥,咬了小口:“屋外夜雪茫茫,屋内品茶佐食。孔明好不自在。”

    诸葛亮摇着羽扇,施施然道:“现在正品茶佐食的人,是奉孝吧,哈哈。”

    窗外,落下的雪花,交织成一片纷乱的景象。

    郭嘉望着那抹夜色:“达济乱世,不是孔明之所愿么,为何又不见刘玄德?”

    纷乱的白雪,一如纷乱的天下。

    诸葛亮胸藏济世宏愿,又岂甘心独扫门前自家雪。

    “奉孝以为玄德公如何?”

    “比不得曹操之雄才韬略,及不上孙权之人才济济。”

    诸葛亮的那双眸子转了一转,望着郭嘉道:“既是如此,那为何奉孝还劝我入刘营?”

    郭嘉朝赵云身旁靠了靠,微微皱眉:“难不成孔明愿做凤尾了?”

    “哈哈哈!奉孝啊奉孝,你何苦每回都这么挤兑我啊,哈哈!”

    诸葛亮看着他的举动,心里登时跟块明镜似的,“奉孝,当年你辞别恩师,说是要投袁绍,是如何的豪气干云,怎的,这些年不见,消瘦成这般了?”

    郭嘉睨着他道:“待你入了刘营,再同你细说。明早刘备必定还会再来,你要是再故弄玄虚,嘉保准这乱世天下,没你的份了。”

    “呃。”诸葛亮嘴角一抽。

    三个人坐,一壶茶,半碟子的点心,竟是统统进了郭嘉的肚子。

    郭嘉欲起身,赵云自然而然地扶住他,郭嘉转向诸葛亮:“我困了,今晚怕是赶不回去了,便在你这里叨唠一晚上。”

    诸葛亮的扇子狠命地扇了几下,有意无意地问:“奉孝同赵将军这是……”

    郭嘉不知是当真乏了,还是这一趟夜路下来,已略感不适,人歪在赵云的身上:“便如你所见这般。”

    “哦哦,好好好。”诸葛亮唤来了小厮,叮嘱了几句,“那亮是准备一间厢房,还是……两间啊?”说着,还用羽扇掩着嘴,笑了出来。

    “诸葛亮!”

    睡到半夜的时候,赵云不放心郭嘉,又去了他的屋子,果见这人蜷缩着身子,面颊通红,呼吸急促。

    “奉孝……”

    诸葛亮被赵云半夜三更从被窝拖起来,但在见到郭嘉之后,瞬间清醒了不少,问脉断诊,一直折腾了大半夜。

    外堂的那盏油灯渐渐暗了,诸葛亮用起子挑了几下灯芯,噼里啪啦的爆了几下的火花,随即又亮起了些。

    诸葛亮谓赵云道:“恩师此前一直告诫我,郭奉孝若在,我等就莫要入世。”

    赵云:“云坦白先生,奉孝他身子太弱,就如今夜,只一路,便染了风寒。云何尝不想留他在真定,奈何他……定要随我入这乱世。

    诸葛先生,主公想要奉孝担其军师之位,但奉孝不愿,云亦不肯。故而,唯有劳烦先生了。”

    “赵将军,你这是……哎,要把亮做他的挡箭牌么?哈哈哈!”诸葛亮哈哈一笑。

    旋即,又是沉下了脸色,“不过,奉孝他羸弱至斯,怕是连吾恩师都未能想到吧。”

    “慧极必伤……慧极必伤……”诸葛亮自言自语道,“子龙且宽心,不言吾师之面,便是奉孝今日亲自来寻我的情分,亮也义不容辞,况且,亮本已有入世之愿,若能解奉孝之围,更是甚好。”

    翌日,天还未明,正如郭嘉所言,刘备带着关羽和张飞又来了。

    不过,诸葛亮这会儿还在睡回笼觉,昨晚和赵云聊了半宿,这才重新睡下不久。

    书童出去禀报了声,吾家先生还在睡觉。

    不想,刘备闻之,大为兴奋,在睡觉,证明这人便在府中,于是,三人也不入内,就站在院子里当雪人。

    张飞嘀嘀咕咕地陪在一边,不知心底把这只卧龙问候了多少遍。

    而此时的厢房里,郭嘉昏昏沉沉地醒了,烧了一夜的热度,这会儿退了些,可人却像是从水里捞起来似的。

    赵云打了水进,还顺带了件白色的里衣。

    小仆告诉他,这是他家先生新做的,还没穿过,先生说,屋里的那位有很个很奇怪的癖好。

    赵云当时就忍不住笑了。

    赵云绞干了巾帕,扶他坐起,只是手刚触到他的衣裳,却被郭嘉握住,抓着他的那只手,根本没什么气力,反倒还有些颤抖。

    赵云见他双眸紧闭,苍白的面容上,又隐约透了些许的潮红。

    “奉孝,这湿衣裳裹着,你就不难受啊。”

    郭嘉别过头,不看他,手却是抓着他的。

    赵云哭笑不得,只好附在他的身侧,低沉的声音,暖在他的耳边,郭嘉的耳朵立时红了。

    “奉孝,在易州时,我便早已都看过了。”

    郭嘉猛地睁开眼,黑眸莹莹,似一汪秋水漾起了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