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月色朗朗照西凉

衍之枫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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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得荆山后,赵云方知马超却是遇上了那些逃亡的百姓,才赶来了长坂坡,而至于他为何会从凉州过来,马超自然是不会说的。

    山林里,马超带着三人,和那些逃出的人聚在一起,不敢生火,却是怕引来曹军。

    只一妇人听闻有刘皇叔的部下过来,惶惶找了过来,赵云见了她,居然就是徐庶之母。

    徐母说自己同大军失散后,便混在众人里,往北逃了出来,她知晓刘备他们定然往南而去,所以南边的战况定是更为激烈。

    只是,他们逃出时,仍是遇到了不少的曹兵,幸好碰上了马超,将他们暂且安顿。

    马超替郭嘉在肋骨伤处安了薄木固定,手法熟练,让郭嘉不由想起了一人。

    马超见其欲言又止的表情,蓦然一笑:“奉孝,华大夫乃超的救命恩师。”

    果然,郭嘉面上的表情,意料之中,又有些情理之外。

    马超耸耸肩,又道:“不过,这师傅是超自己认的,他还没同意罢了。”

    刘禅窝在郭嘉的身边,用手指戳了戳那块木板,小心翼翼地嘀咕:“不痛……不痛……”

    郭嘉揉着他的脑袋道:“大公子在说什么?”

    刘禅抬头看他,然后道:“嘉嘉,禅儿的娘亲死了。所以,嘉嘉你一定要快些好起来啊,要不,就没有人疼禅儿了。”

    郭嘉:“好。”

    刘禅在他身上蹭了蹭。

    马超将小孩提了过来,左看右看:“生得倒是比刘备英气些。”

    刘禅瞪他。

    “作甚?我说你父亲,生气了?”马超哈哈一笑,把人拎了走,“你在这里,他要怎样休息,没照看好人,恩师可是要寻我麻烦的。”

    刘禅不舍,回头看向郭嘉。

    星辉倾洒,映出他容颜苍白,眉心那道轻褶,便似梦里,依旧疲累。

    刘禅被马超扔在肩上,攥了拳头,凝重道:“禅儿不会忘记的。”

    “忘记什么?”马超随口问道。

    “曹操。”

    马超一愣,转头望向小孩,刘禅童音清亮,却不容置喙。

    “曹操伤了嘉嘉,禅儿一定不会忘记的。”

    马车一路颠簸,可郭嘉却是睡得实了。

    衣衫下,那块薄木的轮廓,瞧在赵云的眼底,蓦然涌出的酸楚,溢满他一双凤眸。

    愧然道:“云又失信于奉孝了。”

    赵云自与他相识以来,沙场纵横,明明是腥风血雨中穿梭,可他却从来未曾受过半点伤痛,而郭嘉却随他以来,大伤小伤不断,好似将赵云一生的伤痛尽数搁到了他的身上。

    赵云俯身,双唇落上他的,阖着眼,唇上是他的那份微凉,那份的柔软。赵云睁眼的那一刻,看见郭嘉正张着眼,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微红的唇瓣轻轻启着,唤他的表字。

    “子龙。”

    赵云:“醒了?”

    “嗯。”

    “觉得怎样?”

    “疼。”说完,倒是自己的脸色先红了几分。

    赵云把人搂实了:“奉孝,那日你回来,若有万一……”

    郭嘉却是扣上他的掌心,笑言:“有子龙在身边,嘉不舍得死啊。”

    十指紧扣,便再难放开。

    掌心中,只有对方,指尖牵起缱绻,缠绵入心。

    赵云拿过水囊,喂给他道:“江陵以北,全数被曹操设下关防。奉孝你身上带伤,我却不敢冒然带你南归,孟起说他会派人知会主公,待你伤愈之后,我们再做打算。”

    “现在却往何处?”

    赵云道:“今日可抵上庸城。”

    众人想不到马超出手阔绰,竟在上庸城了买下一间大宅,带着刘禅从前院逛到后院,从回廊走到水榭。

    饭桌上,赵云问他,为何不回凉州,马超支支吾吾,言江山大好,男儿自当出来磨砺一番。

    郭嘉却不咸不淡地撂了一句:“孟起怕是自己逃出凉州的吧。”

    马超一口酒未及咽下,直接呛了出来:“奉孝怎会知道?”

    赵云将鱼肉剔了骨,放在他碗里,郭嘉很是受用。

    “放着凉州好好的纨绔子弟不当,跑到荆州来风餐露宿吗?”

    “呃,奉孝,超哪一点像纨绔子弟了?”

    郭嘉指了指这一间宅院,又指了指满满一桌的酒菜。

    马超辩驳道:“这还不是因为你伤没好,添点荤腥,对伤口好啊。”

    郭嘉又指了指自己的桌面,和马超的。

    马超的脸立刻耷拉下来了,一桌骨头,就数他的最多。

    “孟起为何逃出凉州?”郭嘉问。

    马超叹声道:“逃婚。”

    赵云刚刚夹起的菜,直接掉在了汤里,溅了一桌。

    徐母也是笑着收拾道:“难不成对方姑娘有甚先天之缺?”

    马超摇摇头,看向郭嘉:“韩遂之女。”

    郭嘉:“那为何要逃?”

    马超:“父亲不允,言此乃韩遂之计。”

    赵云不解:“用一女子为计?”

    “子龙你是不知那女子,彪悍无双,每每见了我,便先要战上一回。父亲道,此等粗鄙之女,怎能入得马家之门。哎呀!”

    马超按着脑袋,横了眼刘禅,一时不查,竟叫这小儿在脑门上捶了一记。

    “愚钝!”刘禅被他抱在腿上,却也不怕,挥舞着手,往马超头上砸去,“愚人马超,到底是你娶亲,还是你父亲娶亲啊?”

    “我啊。”马超想也不想地答道。

    “关中如今有十余股割据势力,一家独大的便是你马家,当年令尊同韩遂等人一同起兵,却在阎忠病死后,两相夺//权,最后,你等占据关中要塞。但令尊却也与韩遂分道扬镳。”

    郭嘉顿了顿,“孟起,你可知为何凉州如今仍是安稳?”

    “因为曹操在南。”马超抓住刘禅乱挥的小手,“莫吵。”

    刘禅表示认同:“好好听嘉嘉说话。”

    “西凉不若中原,地方虽大,但却贫瘠,眼下虽然看似安稳,但各方势力皆不愿臣服,但若有日,曹操西进,届时,关中仍是各自为战的话,那分崩离析,却是不远矣。”

    “曹操会西进么?”马超眯着眼问他。

    郭嘉答道:“定有西进之日。”

    “韩遂之女若能嫁你,确是再好不过,嘉不知令尊因何而拒,难道己身的一点颜面比一统西北更为重要?”

    一统西北……

    马超眸色突然亮了几分。继而笑道:“奉孝,恩师亦想你得紧,反正你也归不得南边,不若随我去凉州走一趟,如何?”

    郭嘉迎上赵云的视线,赵云会意道:“奉孝伤及肋骨,不宜奔波啊。”

    马超猛地起身,抓了钱袋扔在桌上:“包船,走水路。”

    郭嘉失笑:“马孟起还不是纨绔子弟?”

    “哈哈哈!”

    屋中几人笑作一团。

    马超当真包下了一条大船,形如艨冲,船体宽大,泛于江面,也无甚摇晃。

    郭嘉立在船头,此间汉水悠悠,两岸山壁巍峨。舟行其间,便是郭嘉重生一世,也不禁为其壮丽之色所感。

    “船头风大,先生怎么也不穿一些?”徐母匆匆回舱取了披风,“今次多谢先生相救。”

    那些被马超从长坂坡救下的人,大都在出了荆山之后,便已散去,徐母却是跟着郭嘉和赵云一路北来。

    “若要言谢,夫人当是要谢谢孟起。”郭嘉笑了笑,“不过,元直兄见其母多日未归,想必到时又要怨怼于我了。”

    徐母道:“那小子,真不知这些年,做学问都做了些什么出来,喜欢揪着那些不放。先生,先前有得罪之处,望请先生海涵。”

    “元直他尊三纲五常,天地伦德,自然也是对的。他对夫人之孝,嘉亦是敬佩。”

    徐母啐了一口:“他大概也就这些或是不错了。”

    船行数日,这一晚,马超却令船家做了好些饭菜。

    等众人瞧见了头顶那一轮明月,方才记起。

    今夜,八月十五,月圆。

    马超喝得兴起,拉着赵云灌了一杯又一杯,将自己如何征讨胡虏,如何攻打李傕,再如何受伤,遇见了华佗,竹筒倒豆般地抖了出来。

    马超以为自己伤了的那只脚要被锯了,哭闹着求华佗定要保住他的脚。

    华佗却道,不过一只脚,有甚好哭哭啼啼的,有人死了,起死回生何等艰险,都没啥哭过。

    华佗说者无意,马超却是听者有心,磨着华佗,千方百计问那人是谁。

    马超喝得满面通红,抱着酒樽来找郭嘉,他道。

    “奉孝,你当真是死而复生的么?”

    郭嘉含笑不答。

    赵云将马超架回舱内,望着醉得不省人事的他。

    马孟起,望你莫要辜负奉孝的一片心血。

    赵云走后,马超缓缓睁开眼,一手抚上自己的虎头湛金枪,遂然一笑。

    一战平西北么?

    郭嘉坐在窗前,江上朗月,正好抬头望见。

    赵云在他身边坐下道:“奉孝,为何要助他夺下关中?”

    郭嘉道:“主公被逼走江夏,曹操紧追在后,孔明就算再有通天本事,也不可能手到擒来整个荆州,所以,嘉须给孔明攒些时日,让他好在南边部署。而关中,则是一枚极好的棋子。”

    曹操绝对不愿坐视西凉马家,将西北尽收掌握。

    赵云却是揽着他说:“那你又将大公子丢给他,又是何缘故?”

    郭嘉偎进他的怀里:“为得他日,入主益州。”

    赵云浑身一震,不由将人抱得愈发紧了些。

    郭嘉有些困了,在他怀里一下一下地闭着眼。

    那一轮月色皎洁,淡淡地染上他的两颊。

    “云只求,余生每一轮月圆,都同奉孝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