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步步为营出山野

衍之枫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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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桂阳城,行刑台上。

    赵范双手反绑,一头乱蓬蓬的头发下,是那张再无伪装的人面,他狰狞着面容,嘶喊道。

    “庞士元!你出卖我!”

    话语嘎然而止,侩子手手起刀落,一颗人头滚下,喷涌出一汪热血。

    郭嘉被赵云小心翼翼地护在身前,两人远远地站在围观者的最后。

    赵云轻声问道:“累不累?”

    郭嘉应了声,他身上的鞭伤未愈,虽只站了一会儿,人已是困得不行。

    赵云道:“你先回去吧,我去同来使说一声。”

    而当赵云把郭嘉送上马车,却见一人歪歪斜斜地靠在树上,冲着赵云笑笑:“赵将军。”

    马车上,郭嘉勉强撑着眼皮:“多谢士元相救。”

    庞统呵呵一笑:“奉孝不必客气,你该知我本意不在此处。”

    郭嘉裹紧了薄毯:“士元从江陵而来,想必已经如你所愿了吧。”

    哪知庞统却道:“世间传郭奉孝有神鬼之思,如今看来也不过而而。若不是我意欲建功,怕是你死在牢内,都无人知晓了吧。”

    此话,确是直白。

    郭嘉也略略动容,跟着漠然说:“士元,赵范死前,为何会说是你出卖于他?”

    庞统的脸色顿时一僵:“奉孝这话是何意?”

    “士元觉得是何意,那便是何意。”

    细细打量着郭嘉,奈何这人脸上,只有一脸的倦容。

    庞统心下暗揣,莫非……还是让他给瞧出来了么……

    “咚咚。”

    郭嘉敲了敲车壁,马车停下,车夫在外头问道。

    “先生,有事么?”

    “士元,请吧。”

    庞统自讨了个没趣,悻悻地下了车。

    郭嘉掀了车帘,望见他的背影,好不容易寻到了主,却依然掩不去,孤影落寞。

    其实,庞统说得不差,若不是他,郭嘉或许会真的被赵范弄死在大牢里吧。

    想起皮鞭一下一下,抽在自己的身上,每一鞭,都会绞出血珠。

    “先生,截水围城啊,好啊,很好,哈哈!”

    赵范当然恨他,如果没有他,赵云又怎会如此轻而易举地攻破桂阳。

    郭嘉耷拉着头,嗤笑着:“桂阳城破,不过早晚。就算无他,子龙也定会拿下桂阳。唔。”

    阴暗的牢房中,凌厉的鞭声刺耳。

    “呵,赵云又如何?即便他没死在山里又如何?来了这里,也不过是替你收尸!哈哈哈!”

    赵范猖狂的笑声,笑得整张脸都开始扭曲。

    “赵范……”郭嘉半眯着眼,血水从额际淌下,挡住了他的视线,“若你死了,怕是替你收尸的人都没有吧。”

    “啪!”

    赵范大怒,狠狠地一鞭甩在他的身上。

    与此同时。

    “哐!”

    牢门被猛然踹开,闯入一人,一袭银甲,如沐霜月。枪尖,挑着寒光,森冷。

    “赵云!”赵范手上还绕着那根染血的长鞭,“你居然没死!”

    望见郭嘉,赵云早已心神俱裂,怒意盈胸。银枪出手,誓要将他连人带鞭都一并刺碎。

    赵范挥鞭来战,岂料,赵云竟然空手夺刃,劈掌斩下,抓住长鞭,猛地一拽,将赵范一同扯摔在地。

    眼见便要一枪//刺死。

    “赵将军,不可。”

    门口抱臂站着一人,噙着一抹志得意满的诡笑。

    这人,便是庞统。

    “奉孝?”

    郭嘉茫茫然地睁开眸子,瞧见的是赵云满脸的担忧。

    “睡着了么?”赵云问他。

    “嗯。”郭嘉点点头,哑然道,“回来了?”

    赵云:“是,我回来时,见马车停在外面,车夫说你睡熟了,我便把你抱进来了。”

    “庞统走了?”

    赵云扶他坐起:“回馆驿了,他说他明日动身去江陵。”

    郭嘉蹙眉:“行事过猛。孔明与他……怕是难容啊……”

    赵云亦有所感,沉吟说:“奉孝,你是在怀疑庞统么?”

    郭嘉看着他道:“赵范这人,心计狡猾,不容易应对,但能将你我都算得如此清楚,他还却无这般能耐吧。”想了想,又说,“也罢,庞士元他到处投效无门,如今玄德公肯留他,希望他日后能好自为之吧。”

    “奉孝,这次累你受罪了。”

    郭嘉眼神微黯:“子龙,还没有找到徐路么?”

    赵云嗓音一滞:“未曾。”

    山风卷过枯叶,簌簌吹散。

    桂阳城的南面山头,没有了当日那般血腥,更增萧条。

    而在收殓的尸骸中,也始终没能找到徐路。

    郭嘉说:“我遇见他时,比遇见子龙还要早些。又或许,没有他,我也不会遇见子龙……”

    赵云搂住他战栗的肩膀,听他继续道:“我原本想着让他从军,等大业初成时,他也能得一份的功勋,可是谁知道……我若让他留下,会不会就……”

    “奉孝。”赵云把他转向自己,紧紧锁住他的视线:“奉孝,不论他是留在你的身边,还是随军出战。本是乱世,又何来安宁之地。徐路说,因为有你,所以他能多了这些年。奉孝,他不曾悔过,你也无须再悔。若言有错,却是我让他去盯着赵范。更何况,他未必就真的死了,这山前山后,并无他的尸首啊。”

    郭嘉默默推开赵云,在这征战之地,点了三炷的清香,然后,看着它一点点地燃尽,最终,化作一点香灰,散尽。

    郭嘉对赵云道:“子龙,我们去交州。”

    庞统带了刘备的使者,又匆匆返回江陵。

    这人此行桂阳,一是领刘备之意,斩了赵范。二是封赵云为桂阳太守,而后入交州诸事,皆由其一人主掌。

    大军远征,离开桂阳城的那日,树上凋零了最后一片的落叶。

    交州,远于中原,临琼涛碧海。尝闻,交州打渔的人比耕种的人还多。

    越往南行,天气却是越来越热。

    那些没有来过南边的吏兵,哪里遇见过这样的情形,推推挤挤地选出一人来找郭嘉。

    那人是江夏人,本是刘琦的部下,后来刘备入主江夏,将一众队伍一起收编了。

    年岁不大,郭嘉瞧着大抵也就同徐路差不多,长得却比徐路清秀了许多。

    “先……先生……”小兵挠着头,一脸傻笑。

    “怎么了?”郭嘉道。

    “嘿嘿,先生。”这人擦了擦汗,大概是觉得自己一身汗味,又退开了几步,不好意思说,“先生,大伙让我来问下,为啥这都冬天了,天倒越来越热了。”

    郭嘉一愣,随即解释道:“南岸临海,海水常温,是以这交州一带,常年此温,少有四季之别,自然比中原要热上一些。”

    “哦哦哦。”小兵也不管听没听懂,嘿笑着退了出去,又想起什么,探进头来,“先生知道得真多。”

    郭嘉自这人走后,一直深锁眉头,坐立不安了许久,起身出帐时,撞上了赵云。

    “子龙,近日营中可有人发病?”郭嘉急急道,“南方天热潮湿,加之将士们又从未没来过此地,怕莫要像曹军在乌林那般。”

    “奉孝是指疫症?”赵云心头一跳,“军中倒是有几人染病,医官抓了药,我也没问是何病症。”

    被急召过来的医官说,染病的士兵确是因水土原因引起,但是否与瘟疫有关,时日尚短,他也难以诊断。

    “子龙,为防万一,将患病的士兵区隔安顿,交州路远,咱们经不起这个万一。”

    “前军暂缓行军速度,转往苍梧郡。”

    “快马报江陵,让孔明把华佗找来。”

    “还有,告诫全军将士,不得饮生水,食生肉,所有入口之物,皆需煮沸烧熟再用。”

    “如有发病者,立时上报,若有隐瞒,立斩不赦。”

    郭嘉一一吩咐,赵云却在一旁看得痴了,笑言:“奉孝,这主将之位,该当予你。”

    “嗯?”郭嘉怔楞,已被赵云一把搂住,浅吻落在他那张微启的唇瓣上,细细研过。

    赵云满意地望着这人略肿的双唇。

    “云领命。”

    随之,朗声笑着,步出大帐。

    苍梧太守,吴巨,是刘备昔年旧友。

    赵云将大军驻扎城外,只带了几个随从入城。

    吴巨乃一介武夫,当初鲁肃曾言其凡夫俗子,有匹夫之勇,而无成大业之魄力。

    不过,此人虽无野心,但却热忱得很,性子豪放,爽朗。

    见面赵云便问:“子龙,吾与玄德经年未见,不知其现下如何了?”

    赵云也喜欢同这般人交谈,不用劳心费思,直来直往,甚是爽快:“主公现在江陵,我来苍梧前,主公亦同我说,见到吴太守,定要亲自问候。”

    “哈哈哈!”吴巨欣然道,“想当初,玄德在长坂坡兵败,曾书信与我,寄望能来苍梧,巨当时就道,若他肯来,那整个苍梧郡便都是他的,哈哈。”

    一场酌酒,吴巨直言,好些年未曾这般痛快地喝过酒了。

    吴巨听赵云提及军中病症,当即点了几名医官:“子龙,这些均是交州当地的医官,尤对南边的这些病症甚为熟悉,让他们去看看,也省得你那些军医抓瞎。”

    “那就多谢太守了。”

    入夜时,屋中的灯火犹自亮着。

    “奉孝,还没睡?”赵云推门入内,见郭嘉仍在案上写着甚么。

    “当年苍梧太守史璜病故,吴巨与交州刺史赖恭不合,一怒之下,举兵杀入交城,驱逐赖恭,后来他被刘表封为苍梧太守。这些年来,吴巨虽没能列疆扩土,但左右经营,倒也有几处太守同他交好,譬如合浦。”

    郭嘉将郁林、临贺和高凉三郡圈起:“子龙,嘉想合围交城。”

    “奉孝想逼迫士燮投降?”

    “士燮投降,实为不易。再者,士燮年岁已高,交州如此分崩四裂,也是因他无力制止。嘉同孔明商议过,吾等即便拿下交州,也不可能驻扎太多兵力在此,所以,如有交州适宜之人,便由其任交州刺史最为妥善。”

    赵云见他笔尖落在郁林,遂问道:“郁林太守?”

    “嗯。”

    “打算如何做?”

    郭嘉莞尔:“听说士燮幼子,方过十六岁……”

    “奉孝想和亲?”

    “子龙。”郭嘉笑着嗔怪他道,“嘉还没把话说完呢!而且,我等哪有姑娘给他成亲啊!”

    “哦哦哦,是是是。”赵云干笑着掩饰方才心头的胡思乱想。

    赵云笑盈盈地看着他,看得郭嘉浑身不自在,重重地把笔扔在桌上。

    “不说了。”

    赵云连连点头:“嗯嗯,不说便不说了。”

    郭嘉失笑,叹道:“士燮这幼子,一年要出逃数十次。”

    “出逃?这是为何?”

    郭嘉道:“交州太小,潜龙困渊。”

    赵云登时明了:“奉孝是想挟其子?”

    “明明是请,哪是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