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韩嫣挑事

无奈排第七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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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卫子夫时隔两年再次听到天子唤她名字时心中霎时酸涩难当苦楚异常,她抬头的一瞬间泪水就盈满了眼眶。

    透过模糊的视线卫子夫看到高高在上器宇轩昂的天子,两年的时光让他变得比从前更加神武英俊,然而这几百个日夜却像缠在她心头的藤荆,每次想起他都会令她无法自已痛不欲生。

    少府内监见卫子夫既不行礼也不叩首只是愣愣的跪在天子面前出神,立刻催促道:“大胆卫子夫,还不拜谒陛下。”

    卫子夫如梦初醒,带着轻微的啜泣叩首低语道:“奴婢卫子夫拜见陛下。”

    她这一低头,身后那乌黑油亮的长发便倾泻下来,在透过窗棂的阳光下翻出淡淡的孤独的白金色光点。

    方才卫子夫挂着泪水的那双似哀似怨似喜似悲包涵了太多感情的美丽眼睛,在与刘彻四目相对的时候传达出一种令人感同身受的哀怨和欣喜,这一刻刘彻的心竟然猛的动了一下。

    他挺起身,怠倦与烦闷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长长的凝视,他说:“你抬起头来。”

    “请陛下放奴婢出宫。”卫子夫轻轻地抬起头,令人爱怜的瓜子脸再次呈现在刘彻面前,却又比他记忆里更加惹人怜惜。

    刘彻不由站起身道:“你怎么这样消瘦了。”

    卫子夫心中千言万语,喉声婉转,此刻却说不出一句话,偏开头又是长发如瀑,

    卫子夫虽在宫中却隔了那么久了无音讯,刘彻此时见她确实有些恍然。他走上前去不无感慨抚了一下卫子夫的长发喃喃道:“你的长发还是像朕刚遇见你时一样。”

    刘彻一句话就触到了卫子夫的心尖,当年也是因为这一头柔亮的长发天子才喜欢上她的温婉乖巧,可如今时过境迁再提起这一头长发却无法不让她心生凄凉——黑发依旧天恩先断,她真心真意的爱慕他依附他,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场水月镜花。

    “陛下……”她泪眼朦胧的抬起头道:“青丝万缕,难挽君心。”

    卫子夫一抬头那盈满眼眶的泪水就流了出来,流过她惨白的肌肤消瘦的下颌,晶莹而脆弱,她那曾经美妙无比的歌喉此时只说出来一句令人心碎的话。

    刘彻怔忪了,他觉得这一刻自己的整颗心都为卫子夫的这滴泪这句话震动了,好像她的眼泪滴进了他平静的心湖,漾起了层层涟漪。她那种小心翼翼娇弱胆怯的样子让刘彻不禁回忆起昔年曾有过的温柔和快乐,怜惜之感油然而生。

    刘彻有一种瞬间的冲动,他一步上前将她抱起在少府内监和苏一惊讶的目光中走向了后殿。

    *颠倒如坠梦境,直到日薄西山最后一缕橙色的阳光落在卫子夫肌骨消瘦却依然漂亮的躯体上刘彻才放开她嫌隙的腰肢披衣起身,抚着卫子夫凌乱而美丽的长发,在她耳边道:“朕准许你,允你出宫。”

    “陛下?”仍然沉浸在缱绻温柔中的卫子夫忽然睁大了眼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陛下还要子夫出宫吗?陛下……”

    刘彻在宫女的服侍下伸手理了一下外袍的交领,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而那句话便成为了卫子夫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卫子夫如梦初醒,看着自己铺陈在床榻上的浓黑长发无助的泪水又流了出来,呵,果然是万缕青丝,难挽君心。

    落日薄暮,夜晚将临,刘彻卧靠在上宣室殿书房的主位上轻出一口气,一手支额一手搭在曲起的膝头,平静的面容上露出一丝疲倦的满足,他放松的闭着眼睛淡声吩咐苏一道:“把韩嫣传进来,朕有话交代。”

    一刻钟后韩嫣领旨静静的退出了书房,刘彻看着分作两排点亮宫灯的侍女神思有些恍惚。

    跳动的灯光中他自问,卫子夫他喜欢吗?想到这个问题他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

    喜欢,当然喜欢,不过再喜欢也就是一个曾经的旧玩物,一时兴起又拿出把玩一下而已。这种曾经惹起过不快回忆的旧物,玩够了,还是要丢掉的好。

    武台殿的侧殿里卫青仍在休息,侍从打开卧房的门请进一个身形玉立的男子,他手中的灯火映出了他极其俊美的面容。

    韩嫣在卫青的榻前坐下,借着手中的灯光端详着手上沉睡的卫青。

    确实是个长相不错的男人,这样伤痕累累的脖颈,仔细看还能看出几分让人怜惜的感觉。韩嫣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个冰冷的笑意,随后他的笑容阴谋变作了一种轻微的焦虑和担忧,他轻轻拍动卫青的肩膀唤道:“仲卿醒醒。”

    “韩大夫?”卫青精神比之前好了很多,刚醒时也不会再迷迷蒙蒙了,他不解看着韩嫣道,“韩大夫你怎么……”

    “嘘”韩嫣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看了一眼门的方向对卫青说,“我冒死前来是要告诉你一道陛下的密旨,陛下半个时辰前宠幸了你三姐子夫,现已答应明日放她出宫,由我护送。”

    卫青听到天子又宠幸了三姐以后先是一惊,继而听说又准许三姐出宫才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有劳韩大夫了。”

    “听我把话说完。”韩嫣俯下身轻声道,“陛下让我在护送你三姐出宫后找个没人的地方,赐她死。”

    卫青震惊的睁大双眼看着灯光后韩嫣忽明忽暗的面容,一瞬间竟不可思议的错觉,觉得他往日恍若谪仙的面孔此刻却显得狰狞妖异。

    “你没听错仲卿,陛下让我杀了她。”韩嫣又在卫青耳边重复了一遍,慢慢的用低沉的声音说,“用一条白绫就这样,就这样缠在她白皙的勃颈上,再一用力,你苦命的姐姐就,香消玉碎。”

    “不!”卫青忽然怒视韩嫣,愤怒道,“你不能!”

    韩嫣依旧面色平和,恢复了往日的神色,他无奈的笑了笑说:“我当然不想。所以才冒着被陛下惩处的风险来告诉你,让你想办法救她。”

    “可是,可是,我怎么……”卫青伤中忽听这个消息,心系危在旦夕的三姐卫子夫,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摇着头痛苦的说,“我该怎么救她?我去求陛下,陛下答应过我……”

    他说着就要起身却被韩嫣拦了下来:“仲卿,你不要冲动,你去找陛下不是让陛下的密旨曝光故意惹怒天子吗,你这样不但救不了你三姐,连你自己和我也会受到牵连。”

    “对,是,我不能。”卫青太过着急,让韩嫣这么一说才察觉到自己方才的莽撞,他思量着说,“可是,陛下为什么会这样做,他答应过其会放三姐平安出宫的,陛下身为天子一言九鼎,怎么能……”

    韩嫣嗤笑一声道:“仲卿啊仲卿,陛下统御天下手段高明,他的话你怎么能全信,你知不知道我随侍陛下的这些年里为他做过多少不问人知的事,处理过多少他前行的障碍,也许只是一个觊觎富贵的歌女,也许只是一个说错话的小吏,只要他不高兴,他就会让这些人凭空消失,没有审讯也没有传言,只要他向,他都会微笑着在暗中将他们除掉。而我,仲卿,你看我的双手,为了他,沾满了鲜血。”

    正直如卫青还是无法接受,他看着韩嫣说:“陛下做这些事自有他的道理,可是,可是我三姐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杀她?”

    “因为皇后。”韩嫣说,“因为陛下又宠幸了你三姐,而你三姐曾经让皇后失去过子嗣,他为了后宫的平静一定要杀了你三姐。”

    “三姐出宫便不会再有任何麻烦,陛下却一定要杀了她?我可以陈请陛下,向陛下保证绝不会……”

    “仲卿你太天真了。”韩嫣摇头头,严肃的说:“你不了解陛下,那不是他的性格,他一定要做到斩草除根绝无后患。”

    “那我该怎么办?!”

    韩嫣看着已经有些怒意的卫青淡淡道:“仲卿你曾救驾有功,确有资格陈情天家救你三姐。你现在有两天路可以走,第一私下去求皇后,让皇后找陛下理论放过你三姐;第二去求太后,让太后劝陛下放过你三姐。”

    卫青直接拒绝道:“我没有资格去找皇后娘娘,我欠她太多。”

    “恩?”韩嫣听出了一丝异样,眼波一转道,“娘娘对仲卿有大恩?”

    “我欠娘娘两命,这一次若不是娘娘微启洗清冤屈,卫青必死无疑。况且我三姐当年入宫间接造成娘娘小产,若我再自恃救驾有功为自己去求她放过三姐,实在不是恩义君子所为。”

    韩嫣的眼睛微微一眯,很快又恢复了常态,他道:“仲卿我知道你和我这样双手沾满无辜鲜血的人不一样,你光明磊落为人正直,连陛下都不想让你涉足那些阴暗之事。可是至亲性命你怎么能不顾?若是卫妈妈因为你三姐的事有个三长两短,你又把孝道置于何地?仲卿,你现在没有多少时间考虑了,明日一早我就会送那些宫女离宫,到时候你三姐就会无辜蒙难冤死黄泉。”

    韩嫣发现当他说到“孝道”和“至亲”的时候卫青的表情明显有所变化,他在动摇了,他确实动摇了。

    动摇就好办了。

    韩嫣起身叹道:“仲卿,此事你仔细考虑吧,韩嫣有被天命将此事告知与你不便久留,告辞。望你三思。”

    韩嫣走出武台殿便轻轻笑了。根据他的设计,若卫青若不去求情那卫子夫就必死无疑,天子无端处死了卫青道姐姐,卫青又怎么能心里不生嫌隙。卫青若是去求情,不管求皇后还是求太后都会将天子宠幸卫子夫的事情泄露的阖宫皆知,天子和皇后之间免不了要有一场争执,如此一来皇后的专宠便会一去无回。况且他去为卫子夫求情就是打天子的脸,天子一定会勃然大怒,到时候卫青还想抱住今天再天子心中的位置那可就是天方夜谭了。

    卫青啊卫青,看你这一次还怎么逃得掉。

    韩嫣走了几步似乎又很不放心,他想了想最后再清凉殿附近交出一名小太监,与他耳语了几句才放心的出宫。

    韩嫣把刘彻宠幸卫子夫的事悄悄捅了出来,他要让皇后早点知道这个消息,等卫青再去求她时便是给皇后火上浇油,卫青既得罪了天子有得罪了皇后,不信他还能活着走出这未央宫!

    陈娇今晚赐卓文君在椒房殿用晚膳,晚膳后她听说刘彻下午秘密宠幸了卫子夫登时就怒了,立刻起身吩咐小寒道:“立刻派人去少府找到卫子夫,当场杖杀!”

    小寒立刻应道:“喏,奴婢明白。”

    就在小寒准备退出后殿执行皇后旨意的时候,卓文君忽然叫住了她:“小寒姑娘请留步。”

    “娘娘,可否给文君片刻说说文君的看法?”卓文君声音悠扬的问陈娇。

    “司马夫人,你的话等小寒杖杀了卫子夫再说!”陈娇冷冷的说,“就算和天子撕破脸,卫子夫今日也必须死。”

    卓文君还是笑容淡淡,起身绕过用茶的长几向陈娇行了一礼道:“娘娘处死一个卫女不值什么,杀与不杀只在您一念之间,就算陛下动怒也不过是一时之怒,于娘娘而言并不妨事。”

    “你既知道还要阻本宫?”陈娇的目光满是杀意,她看着卓文君道,“这件事,没有商量!”

    “文君并非要给卫女求情,只是怕娘娘急中有失中了他人的计策。”卓文君走上前去给陈娇慢慢分解道,“娘娘前几日曾与文君闲话时说陛下答应卫侍中的请求让卫女出宫归家,娘娘当时也说看在卫侍中竭忠尽力护卫陛下的功勋上不会阻拦,赏卫女一条活路。”

    “可这世上偏偏就有不知好歹顺杆而上的人,天子来者不拒,本宫又怎能再留她生祸?!”

    “娘娘,留不留她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当日陛下已经发话下旨让人去找卫女放她出宫,那她既被找到为什么没有出宫,怎么又会出现在少府陈情出宫的名单上呢?卫女一介小小宫婢,若无背后之人周旋,怎么可能再出现于陛下面前?”

    陈娇方才确实是急火攻心,这时听了卓文君这话忽然怔了一下,看着卓文君似乎想起一些事。

    “娘娘且想一想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能让卫女再出现,她又为什么会让卫女在这个时候出现呢?”卓文君进一步猜测道,“现今宫中的大事无非是皇后娘娘回宫,接着就是薄美人有孕。如果娘娘这个时候因为卫女跟陛下生隙,是不是就牵制您的精力,让娘娘无法再顾忌其他事了呢?同时因为卫女始终是娘娘丢掉子嗣的心病,她最能离间您与陛下的关系,倘若这个时候您与陛下感情不和,谁又是最大的受益者呢?”

    从卓文君的分析角度来看,要说最大的受益者——如果刘彻现在远离陈娇,那么有孕又进退有度的薄玉很可能会得到刘彻更多的关爱,而她的经历被卫子夫牵制一意与刘彻周在旋压制处理卫子夫上就没有更多的精力顾忌薄玉有孕的事,这样对薄玉来说似乎也减轻了不少压力。

    至于能够做得到这些又有动机这么做的人,那么整个汉宫就只有一个了。

    陈娇一想明白就越来越气,她很很的咬牙道:“来人摆驾,本宫要去长信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