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他很担心她会厌恶她

瑟刃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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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最终,时雨城的百姓还是没能将齐想怎么样。就在他们声势浩大地想要教训他时,恰好有一大批前来调查异状的岚国士兵远远地赶来。想来,斗笠神的事已经惊动了岚国人。

    纵使当时的百姓们都群情激奋,却也记得岚国人的上万大军不是他们说招惹就能招惹的。于是,众人不约而同地放下了齐想,在岚国士兵赶来之前就作鸟兽散了。齐想也因此得以躲过了一劫。

    然而,齐想也只是躲过了这一劫而已。就在这一天的夜里,他就被人给割掉了舌头。

    除了齐想,没有人知道这是谁做的。然而,齐想本人却对割了他的舌头的人无比畏惧,每每被问起此事都会吓得缩成一团,怎么都不肯写出割舌人的身份。齐家原本还想给他报仇,却也因为他的守口如瓶而不了了之了。

    好在齐家家大财大,赶忙寻了神医给齐想医治,也就接好了他的舌头。然而,尽管已经痊愈,他却仍旧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不敢说话,神情畏畏缩缩,像是见过了什么极可怕的事。没人知道在他被割舌的当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齐想在很久以后才总算能够正常地说话。此时,他却像是变了个人,说话瞻前顾后,言辞极其谨慎,整个人都收敛了许多,连对平时不屑的平民和下人都要礼让几分,对丫鬟更是以礼相待,全然没有了往日跋扈的样子。

    更奇怪的是,原本甚好女色的他竟然再也不敢接近女人了,特别是府里的丫环。最终,他终生未娶。

    有上了年纪的人说,他这是被人吓破了胆,再不敢造次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此时,清鸣还缩在贺涂的怀里,刚刚才回到了家。

    一回到家,贺涂就将清鸣放了下来,然后低头垂手站在一边,一副惶惶不安的样子。现在的他好像比第一次见到清鸣时还要紧张,甚至……好像是在害怕。他的惊惶那么浓重,好像从手指发梢都能够渗出来。

    一旁的树叶又动了了几下。这是树上的十一见了这样的贺涂,不小心滑了脚。

    这几日,十一看着这个和往日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的贺涂,日日被吓得心惊肉跳,惊讶得眼睛都快要脱了眶。因为过分惊讶,这几天,十一几乎时时刻刻都在考虑这个世界究竟还是不是他一直待的那个,又或者自己魔头一样的主子其实已经被人掉了包。

    说实话,要不是贺涂偶尔抬起头来的眼神依旧冷得令十一脚软,十一早就忍不住去试试他到底还是不是自己跪了十年的那个魔头主子了。他怎么都没办法相信比谁都心狠手辣的主子竟然会对着一个女人脸红到说不出话来,会鞍前马后伺候她恨不得当牛做马,会莫名其妙地把她落下来的头发扔掉的东西吃剩下的蛋壳擦过嘴的手帕还有抱着她时穿过的衣服珍而重之地整理好放起来,还热衷于喝她喝剩下的水吃她没吃完的馒头用她洗完脸没来得及倒掉的水洗脸还要藏起她用过的筷子然后在下一次拿出来用哦对了最近还在试着学习做饭……他还会像现在这样,莫名其妙地低着头站在那里,浑身都透着十一这十年来都从未见到过哪怕一次的惊慌。

    很多时候,十一都觉得,不是主子疯了,就是他疯了,要么就是这世界疯了……

    十一不知道贺涂为什么会如此惊慌,贺涂却的确已经慌得快要发疯了。

    被发现了。

    被她发现了。

    被她发现他的本性了。

    他当着他的面,杀意满满,差一点掐死了一个人。那时,他听着齐想对清鸣口出狂言,出格侮辱,心中的怒火飞快地涨高,最终还是烧掉了理智,竟然不自觉地在清鸣的面前暴露了本性。

    像她这样的姑娘,会怎么看他呢?他差点掐死了一个人,手法熟练残忍,满身的杀意挡都挡不住。他习惯了草菅人命,她那么聪明,有没有借此窥探到他肮脏不堪的冰山一角?他从未在意过自己的肮脏,却认定了她会在意。

    ……她会厌恶他的。

    想到这个,贺涂觉得自己的心脏都扭在了一起,难受得根本喘不过气来。

    她会厌恶他……她会厌恶他……

    同样的话不住地在脑中循环着,贺涂害怕得发疯,不自觉地轻轻颤抖,连指尖都微微地打起了颤。

    他慌得快疯了!

    然而,令贺涂没想到的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有人忽然握住了他的手,阻止了他的颤抖。

    他抬起头来,就见清鸣正握着他的手,笑盈盈地看着他。

    很明显的,清鸣根本就没有厌恶他。只是他一直太害怕,甚至没有敢抬头看过她一眼。

    实际上,清鸣何止没有厌恶他。和贺涂所想的不同,她甚至没有问一句他为什么会性情大变差点杀人。她只是笑着看着他,开口,道:“谢谢你。”

    她说谢谢他。

    “谢谢你,这么维护我。齐想说的真的很过分。”

    她没厌恶他,她对他笑,她说……谢谢他。

    贺涂又发起抖来。他的脸越涨越红,几乎涨成了绛红色。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久违地想要再次逃跑。他想要逃跑,想要找一个地方大声呼喊,想竭力奔跑,想用力捶打什么,想要找到什么方式去发泄自己心里这种根本无法说出来的感觉。

    活着真好!啊啊啊活着真好!

    看到贺涂不知怎么好像又想逃跑,清鸣眼疾手快,忙一把拉住了他。“怎么了?不是说好不藏起来了吗?”清鸣道。

    贺涂会顺从清鸣的每一句话,就只好不跑。他站在原地,轻轻发抖,然后忽然猛地蹲了下去,把脸埋在了臂弯里,手紧紧地握拳,捶打了一下自己的腿。

    清鸣看着贺涂,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从这个角度,她能看到贺涂发红的耳朵露在外面,红彤彤的,时不时地颤抖一下。

    很可爱。

    清鸣笑起来。

    其实……说实话,在见到贺涂忽然冲上去扼住了齐想的脖子时,清鸣也是很惊讶的。她一直都以为贺涂是个性格怯怯的人,以为他害羞,内敛,性情温和,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然而,尽管如此,对于贺涂的举动,清鸣感到惊讶,却也只是感到惊讶而已。没有猜疑,没有害怕,惊讶过后,她就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说到底,他原本是可以一直这么装下去的,只是为了维护她,才忍不住显露出了这样的一面。

    这的确让她知道贺涂并不像她所看到的那么无害,但这对她来说却也没关系……谁让她喜欢上了他呢。自己喜欢的人的另外一面,她很轻松地就接受了。

    清鸣笑眯眯地蹲下身,轻轻地摸了摸贺涂的脊背。就见贺涂刚被她摸一下,就忽然停止了颤抖,变得僵硬了起来,同时,露出臂弯的耳朵也好像更红了。

    清鸣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好啦,该准备吃饭啦。”清鸣道。

    贺涂仍旧把脸埋在臂弯里,僵硬地点了点头。

    在准备晚饭时,清鸣一如既往地发现,自己吃剩下的饭菜又消失了。一开始,她还以为是正长身体的张小山容易饿肚子,就自己拿去吃了。可是后来,在问过张小山之后,她发现并不是这样的。

    如果不是张小山,那在这个只有三个人的小屋里还有谁会偷偷吃掉她没吃完的食物呢?

    清鸣低头轻笑了一下,好像什么都没发现似的,着手准备新的饭菜。贺涂坐在她的身边,正一板一眼地把野菜一片一片地洗得干干净净。这好像是因为她告诉他要洗得干净一点。

    “稍微快一点,柴也不够用了,要劈一些。”清鸣催道。

    “好。”贺涂连忙应声,加快速度洗好了菜,然后就忙擦擦手劈柴去了。

    劈着柴的时候,他想了想,就对清鸣道:“你累不累?我一直看你做菜,学了一些。往后,你教我,我做给你吃。”

    他打猎洗碗洗衣服劈柴打扫屋子修理屋顶,“哄”张小山吃饭睡觉洗澡还要偶尔偷偷揍他教训他……呃……咳,总之是做了这个家里除了做饭以外所有的事,如今竟然连做饭也打算包下。

    “不用了,也不能把什么事都压在你一个人身上。”清鸣回绝道。她觉得家里的家务要夫妻两个人共同承担才行,虽然如今他们两个承担的一点都不平均……清鸣这么想着,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用了“夫妻”这样的词。

    贺涂点了点头。说实话,在这件事上,他一直都很矛盾。他舍不得让清鸣做事,却也舍不得清鸣亲手做出来的食物。实际上,他直到现在才提出要替她做饭,也正是因为这个。

    贺涂又低头劈了一块柴,觉得心里轻轻的,很愉快。在过去的十年里,或者说不止如此,在所有清鸣不存在的日子里,他都从未像现在这样愉快过。他劈着柴,不自觉地微笑,忽然想起来,实际上,对他而言,最令人满足的事就是和清鸣一直这样地生活下去。他愿意用任何代价去交换这样的生活。

    他又想,真的只有清鸣的回归能够让他像现在这样清醒。在清鸣重新回到这个世界之前,他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仇恨中度过的。他创立了桃花坞,吸纳了无数的杀手,纵使明知无望也一心想要复仇。

    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年,他闭上眼睛,仍旧能清楚地回忆起那时清鸣的死状。每每回想起,他的心都会揪成一团,疼得根本无法呼吸,连站稳都不能。纵使现在清鸣已经回来,他仍旧还是这样。

    十年来,若不是知道清鸣还会回来,他早已经不惜付出生命地杀死那个人了。不光是杀死,他要毁了他的一切,要将他折磨至死,要让他生不如死!

    这十年间,他所做的除了为将要回来的清鸣做衣食住行各方面的准备,就是想尽办法复仇了。

    在这样蚀骨滔天的仇恨中,他心中半分快乐都未曾有过,为复仇恨不能付出生命,竟然差一点连藏在心底里的最重要的事都忘了。

    是啊……如今,看着清鸣的笑脸,他才慢慢地回想了起来。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事,从来都是和清鸣一起好好地生活下去。

    这个愿望,十年来从未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