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明月听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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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7章

    “不财迷。”安若晨理直气壮的,“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有这么形容的吗?龙大没忍住,抓她过来啃了一口。

    “俸禄自然不是随身带,但钱银定不会少你的。”龙大捏捏安若晨的脸,看她揉脸呼疼又喜笑眉开的模样,头回感受到赡养娘子的喜悦心情啊。他道:“这是龙家钱庄的银票,我让孙掌柜派人送过来的。你若是缺银子花了,便找他要。中兰城里情势不对,你就赶紧去找他。方才给你的地址都记下来了吗?记好了就撕了,莫教别人知道。”

    等等!安若晨这才意识到方才写给她的地址人名是如此重要的!管钱的!

    她赶紧拿出来再看一遍。兰城的正广钱庄,孙掌柜。还真是钱庄啊!龙家居然还开钱庄,金光闪闪。

    “你找他时,有暗号,得说自己赌坊老板,最喜欢骰子六个点。写信时也是如此,他便知道是你了。”

    安若晨猛点头,对的,是得有暗号,不然随便一个姑娘过去说认得龙大将军,想要钱,那他们龙家多吃亏。“骰子六个点是说买大买小吗?龙大的意思?”

    “嗯。京城之外或是不相熟的人通常只知我姓名龙腾。”

    “那在京城大家都叫将军龙大吗?”

    “通常是叫将军。不然就是后面加个爷字。”

    “那将军的弟弟叫什么?”

    “二弟龙跃,三弟龙飞。”

    “龙二、龙三吗?”

    “龙二爷和龙三爷。”

    安若晨哈哈大笑起来,“旺村里有户人家,老大叫大牛,老二叫二牛,老三叫三妞。”她想像了一下英武贵气的龙家三兄弟一家排开,结果头顶龙大龙二龙三,忍不住又笑起来,原来京城里的人跟他们边城村落一般不讲究呢。

    龙大忍不住又在她脸上啄一口:“这有什么好笑的。你也不必叫他们爷,你是嫂子,管他们叫二弟三弟。”

    安若晨脸红起来,赶紧转移话题:“那钱庄是我想拿多少银子都行吗?”

    龙大板脸:“安若晨姑娘,你这财迷的模样颇让人不放心。是打算携款逃婚吗?”

    “哪能啊。我才不会做捡了金蛋丢掉鸡的蠢事。”

    龙大戳她额头。谁是鸡?还会下蛋?

    唐轩走出了牢狱的大门。姚昆果然说到做到。放不放人,确是他一句话的事。唐轩慢吞吞地走着,感觉姚昆一直盯着他。他没有回头,一直走到拐角,拐了个弯,那后背火|辣辣被盯着的感觉才消失。

    唐轩继续走,他得雇个马车回福安县。他得见钱裴,但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说。

    姚昆跟他原先预料的不一样,也许他真能利用他与钱裴之间的怨仇将他招揽过来。但是不能杀钱裴,他并没有蠢到为了几句话就舍钱裴要姚昆。几年的深交合作可比一个怀恨在心的一时冲动稳妥多了。唐轩决定与钱裴商量商量这事,也许可以让钱裴受些委屈,在后头的计划成功之前,若有姚昆相助,会方便许多。

    唐轩这时候发现有人在跟踪他,看了看,是两名穿着平民衣裳的捕快。看来姚昆确是认真应付的,他打算盯紧他的行踪举动。他是怎么说的来着?两日内要见着钱裴的尸体?

    唐轩走到城门处,那儿停着招揽活计的马车。唐轩问车夫:“福安县,可去否?”

    车夫爽快应声。唐轩上了马车。

    马车驶了起来,唐轩往外看,那两个捕快并没有追上来,他们若无其事的停在那儿说着话。

    马车出了城门,往福安县的方向去。唐轩舒了口气,放松了往后靠了靠,问车夫:“太守让你来的?”

    车夫笑了笑:“是。到了县里,会有别人继续盯梢。”

    唐轩弯了弯嘴角:“他不知道,衙门里头每个人的样貌我都认得吗?”

    “我未告诉他,他自然不知道。”车夫笑着,甩了甩马鞭。

    衙头侯宇,官不顶大,也算不得威风,总捕头都要比他声望大些。但他管着衙门里头所有衙差捕快的排班值岗,谁做什么,哪天有空,他清清楚楚。这次跟踪盯梢唐轩的人手安排,也是他与捕头一起商议定的。

    “你觉得太守大人如何?”唐轩问侯宇。

    “算得上勤政爱民吧。”

    “与钱裴老爷之间如何?”

    “未曾听他提起过。倒是偶尔闲聊时,提过别的文人雅士儒商,显露过赞赏之意。看他招呼这些人时,也是恭敬客气的。”

    唐轩失笑。暗想钱裴果然是太过嚣张跋扈,招了姚昆的怨嫌。唐轩不再说话,闭目养神。他得仔细想想这事情究竟要如何处置。

    唐轩回到福安县的居处,洗了个澡,回到房里时看到桌上有封信,信里让他酉时到月光湖泛舟去。唐轩把信烧了,收拾干净,倒头便睡。一觉醒来,看看天色差不多时候了。唐轩打了壶酒,买了些下酒菜,悠闲地往月光湖去。

    月光湖是福安县的一处景致,自然形成的圆形状,宽阔的湖面望不到头。曾有诗人在附近山上十五赏月时,看到天上明月皎洁,地上一盘水波粼光应和,远远看着,竟似天上地上各有一个月亮,于是写诗赞颂。福安县的月光湖因而得名。

    如今是二月出头,湖水寒凉,并不是游湖的好时节,所以游客并不多。唐轩站在湖边看,远远看到一两艘小船在湖面轻荡。唐轩沿着湖边走,路过两艘揽客的小船没停,继续走,再看到一艘揽客船时,停了下来。

    他走过去,船家问他:“公子游湖吗?”他看到唐轩手上的酒菜,又笑道:“在湖上看着黄昏夕阳,喝着美酒,再惬意不过了。”

    唐轩没推拒,上了船。船家摇起浆来,船很快滑到了湖里。唐轩看着岸上有名捕快目送船儿远走,心里暗笑。他假装未曾留意有人盯梢,在船头坐下了,望着湖面。

    过了一会,船已驶到湖中央,左右皆无其它船支,空阔安静,除了船家摇浆的吱呀声响,再听不到其它。于是唐轩走到船舱里头去了。

    船舱里,钱裴正坐在里头,闭目养神。听到唐轩在他面前坐下,这才睁了眼。

    唐轩看了看桌上,已有酒菜,再把自己带的也打开了,放在一起,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钱裴微笑,问他:“姚昆去见了你?”

    “对的。钱老爷好手段,太守大人可是气坏了。”

    钱裴哈哈大笑:“我说过了,我想让他做什么,他便会做什么。”

    唐轩吃了几口菜,试探道:“既是如此好用,可否让太守大人也听命于我们。前线开战,这后头也是需要有人照应的。里应外合,事情就好办多了。”

    “如今不正是里应外合吗?”

    “可这回已经惹恼了太守,他可是打算对付钱老爷了。不止钱老爷,就是我他也盯得紧紧的,这不派了人从中兰城一路追踪到福安县来了。若不将他安抚摆平,他与我们较起劲来,处处针对,可与从前就不一样了。”

    钱裴没说话。

    唐轩又道:“有一个中邪似的紧盯不放的安若晨已是麻烦,再来一个处处钳制我们的太守,那想在这平南郡做什么事就不方便了。”

    钱裴道:“待到前线开战,便将安若晨抓过来,龙腾那头就不足为惧。巡察使一到,姚昆缚手绑脚,自身难保,我们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说是极是。但在这些事都妥当之前,我们得确保不要节外生枝。”

    “就似你被捕这般的节外生枝?”

    唐轩被讥了一句,颇是不快,但他忍住了,答:“是的。”

    钱裴问:“姚昆与你说了他有何打算?”

    “他希望取你性命,杀人灭口。”

    钱裴哈哈大笑,又问:“你是如何答的?”

    “自然答应了。”唐轩撇撇嘴,“不然你就得替我收尸,还说不出什么来。然后转头你儿子得替你收尸,也找不到破绽来。我当然得用这缓兵之计,先出来与你商量。兔子急了会咬人,姚昆这次是真的怒了。他忍你多年,怎地这回竟是忍不住了?”

    “他做过什么脏事,他自己心里清楚的很。从前不用我说,他自然避讳着,但这次我不能让你在牢里暴露了,才与他明白点了出来,不听话的下场会是什么。他会急会怒也是正常。毕竟十几二十年了,当官当久了,便觉得自己真的了不起了。”

    唐轩问:“那我们如何应付?”

    钱裴反问:“你的意思呢?”

    唐轩其实已有腹案,这时候却还要故做思虑,然后才道:“为防变数,在所有事情都妥当前,我们还是应该稳住姚昆的。他是个聪明人,放我之前并未问我组织的细节,细作人手和计划等都没问,他知道我不会答,若问得细了,交易便不成了。由此可见,他是个识时局的。他是个爱民的好官,所以他的家人是他的软肋,平南郡百姓是他的软肋。他有两个条件,一是杀了你,二是开战时顾全平南的安危,最好是能从茂郡打。其他的事,他愿意配合。”

    钱裴冷笑:“他压根不知道我们要做什么。”

    “这是自然。我们也没必要真的让他知道。便让他自以为是下去,只要他配合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巡察使来,我们安稳拖到事情办成,然后就再没他什么事了。”

    钱裴问:“开战之事都好说,真打起来了,可商谈的余地便大了。但是第一条,取我性命之事,你要如何与姚昆交代。”

    唐轩道:“你上山狩猎,佯装被野兽拖走,实则是离开暂避,我与姚昆交差,便说是我安排的,将他稳住,让他先对付安若晨,牵制龙腾。”

    “你做了这一步,便是被他拉拢成了自己人。他会向你继续问细节,问各处都有谁人联络,都做了什么事。你要对付安若晨,想让他牵制龙腾,他自然会有各种理由推托。他故意让你几步,你便走进他的陷阱里了。你怎么有把握他会听你的话?”

    “我手上有他的把柄。再者说,听不听话,推不推托,总是需要冒险的。我也不是傻子,对他抱了十二分的警惕,他问我的话,想让我做的事,我自然会小心应付,衙门里也有人接应,他的一举一动盘算计划,我都知道。”唐轩看了看钱裴的脸色,又道:“最糟糕的情况,无非的是我们的计策被他识破,一切打回原样。我们也不算吃亏。”

    钱裴低头沉思,片刻后道:“你说得有道理。我倒是未曾想到他会被激怒成这般,竟想取我性命。若是你出来后毫无动静,他定不会善罢干休。”

    唐轩忙道:“确是如此。”

    钱裴给自己和唐轩倒了杯酒:“那便这般定吧,我好好想想诈死之事能如何安排。来,先喝杯酒,先生在狱中受苦了。”

    唐轩还真是饿了,狱中那些吃食哪能填肚子。如今这顿才算是真的饭菜。唐轩见钱裴愿意配合,很是高兴,一口气喝了几杯酒,吃了好些菜。与钱裴就计划如此这般如此这般地商议了好些。

    好一会后,钱裴透过舷窗往外看,说道:“太阳下山了。”他走了出去,站在船头看风景。

    唐轩也跟了出去,站在他的身边一起看。太阳确实下山了,天边一抹桔红,有些消沉的明媚。钱裴似看得出神,有些忧心模样。唐轩劝道:“钱老爷不必烦心,诈死之事只是暂缓之计,钱老爷只需到城外游玩一番,再回来时,姚昆已经入套,脱不得身。”

    钱裴转头看他,道:“我不烦心。”话音未落,忽地出手用力一推。

    船是小船,船头狭窄,唐轩与钱裴并肩,正站在船边上,对钱裴也毫无防备,万没料到他会突然有此举动。当下猛地一惊,却是扑通一声,落入了水里。

    “你这是做什么?”唐轩喝着,双臂划水,欲朝船上攀来,刚动了两下,身子却猛地一沉!他的双足也不知被什么缠住,将他往水里拉。

    唐轩大惊失色,这时候才意识到了危险。他低头一看,竟是有人拉住了他的脚,眼前一花,身后又滑来一人,钳制住了他的双臂,掐他的颈脖,阻止他的挣扎。

    唐轩咕噜咕噜灌进了好几口水,奋力挣扎着,但在水里终是不敌,被拉了下去,渐渐没了力气。

    钱裴冷静地看着唐轩一边挣扎一边往下沉,冷冷地对着他在水里的阴影道:“我冒险救你出狱,可不是想听你指手划脚的。你在牢里呆得时间越长,露馅的机会就越大。不是你自己有危险,是会把其他所有人都拖累了。你不明白,还以为自己多重要。你上了姚昆的套,我却不愿上你的套。”

    湖面渐渐平静,唐轩沉下去了。钱裴微笑:“说了多少回了,别看轻我。闵东平这般,你也这般,姚昆也这般。这下好了。若是毫无动静,姚昆不会善罢干休,所以就弄点动静给他看吧。打他几个耳光,他便明白形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