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立太子(一)

青木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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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阳在过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是平静了下来,陈留和王素这一对也算是有了结果。

    萧妙音靠在凭几上,看着那边阿鸾梳着总角拿着一串铃铛在逗妹妹玩,福娘和阿鸾小时候一样,长得圆滚肥壮,这会儿福娘也大了,咿咿呀呀的叫个没完,福娘瞧着还不够,伸出胖胖的胳膊来抓。

    阿鸾得意洋洋的把手里的铃铛拿远了点,福娘伸长了胳膊也够不着,够了那么两三次之后,福娘干脆尖叫起来了。

    “给你就是了。”阿鸾被妹妹的尖叫吓了一大跳,赶快把手里的铃铛给她。

    “阿鸾和福娘处的不错。”常氏在一旁看着,笑的一双眼睛都眯了起来,萧妙音在燕王府外给常氏安置了一个宅邸,常氏偶尔也出来住一株,不回去和燕王萧斌对着。

    常氏现在过得舒心无比,她已经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两个女儿已经是安定下来,然后亲生的儿子入了秘书省,就等到时候娶妇了,她还有甚么操心的,没甚么操心的,每日在宫里看看外孙女和外孙,笑一笑,常氏就能乐上一天。

    “那是,阿鸾和福娘要多多相处才好。”萧妙音想起拓跋演已经有意让有司安排册命皇太子的仪式和诏书,等到阿鸾做了皇太子,他就要到东宫去了。

    东宫里有依照朝廷的格局置办的东宫官署,到时候阿鸾想再像这样和妹妹玩就不可能了。

    要学的东西多,哪里还有空,不如赶紧趁着他还有时间,多和福娘相处一下,这对兄妹日后可是要相处一辈子的。

    “阿鸾?”萧妙音开口,阿鸾听到她的声音连忙从福娘面前跑过来,他人长大了知道不能够随随便便钻到母亲怀里撒娇了。他满眼期盼的看着她,萧妙音就笑了,摸了摸他的脑袋,说了几句阿鸾最近长得更高了,读书也读的很好了。

    “阿娘,等儿再大一点,儿就亲自打一头鹿给你。”阿鸾站在那里拍着胸脯给萧妙音许下诺言。

    “还要打头熊,给阿婆补身子。听说熊掌可补啦~”阿鸾说着就觉很得意,他长得可快了,前段时间阿爷还说再过几年,他就长得比阿爷还要高了。

    在阿鸾看来,父亲就和一座小山似的,能够比父亲还高,他想象就觉得相当高兴。

    “好。”萧妙音知道这会打猎是贵族必须会的,如果是那种带野性的,代表自己的武力更强。

    至于保护动物……这会保护动物满山林的跑呢。

    “阿鸾有心了。”常氏笑得合不拢嘴,她把阿鸾抱过来,亲了亲他的额头。

    阿鸾原先还有些害羞,后来干脆就窝在外祖母的怀里不动了。

    “阿娘,阿爷说儿要做太子了。”阿鸾想起一件事来,直起身子看向萧妙音。

    常氏听见阿鸾这话伸手在他身上轻轻拍了一下,也看着萧妙音,现在拓跋演和萧妙音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以后两人可能还会有皇子,但鲜卑是立长,这一点是不会改变,而且他又是嫡出,只有阿鸾做皇太子了。

    “这件事你阿爷还在准备。”萧妙音没觉得有多高兴,反正迟早的事,现在福娘才几个月大,拓跋演就急哄哄的要给女儿封渤海长公主,她拉都拉不住,只有将汉人的那一套长幼有序拿出来,才让拓跋演冷静一点下来。

    先封太子再封公主,到时候长幼次序什么的全都有了。其实她也是担心阿鸾会认为父母偏心,到时候误会就不好了。

    反正女儿还小完全不懂什么,大一点也完全来得及。可是阿鸾这年纪已经知道不少事了。

    “嗯,儿不想离开长秋宫。”阿鸾将心里的苦恼说出来,他有记忆以来一直都是在长秋宫里。封了太子,他就要搬到为太子准备的东宫里头去了,光是想一想他就不高兴。他才不想要离开阿娘。

    “又在说傻话了。”萧妙音伸开手臂,阿鸾就从常氏怀里爬出来钻进她怀里去。

    “儿女最终还是要离开父母高飞的,”萧妙音说完这句话觉得有些不太对,她改了口,“阿娘和阿爷不是一直都在这宫里么?”

    孩子总是要长大,这会年纪还小不知道什么,可是天家中,孩子的童年总是特别的短,等到过了两三年,阿鸾就长大了,到时候还不是一样的要承担起责任来。

    “你看,到时候阿鸾住在东宫,阿娘和阿爷在这里,你想要来看阿娘了,不是常常可以来的么?”

    萧妙音倒是没阿鸾的不舍,东宫离长秋宫是有段距离,但基本上是两个小区的差别。阿鸾要适应,她也要去习惯。

    “阿娘……”阿鸾软软的叫了一声,伸手搂住她的腰。

    “阿娘也舍不得你,但是为了你的前途,也只能舍得了。”萧妙音抱着阿鸾拍了拍,阿鸾干脆就闭上了眼睛。

    萧妙音好笑的抱着他,最后阿鸾还真的在她怀里睡着了。

    “让人把阿鸾抱下去把?”常氏知道外孙这会沉了很多,萧妙音这么抱久了手臂也会酸痛。

    “算了,趁着他还能在我这里多睡一会,我就这么抱着吧。”萧妙音低头看了一眼怀里儿子睡的口水直流的模样。

    常氏叹口气,这孩子大了,若是皇帝再不册封太子,恐怕萧家也安心不下来。这册封了皇太子之后,阿鸾就要真的做个大人了,小小的孩子呆在那么大的东宫里头,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心疼。

    她看着孩子睡熟了的脸,伸手去碰一碰,阿鸾在睡梦中动了动,然后脸都埋进到了萧妙音层层叠叠的衣襟中。

    “孩子长大了也就这个让做阿娘的放不下心,大了要娶妻生子了,要远走高飞了。做阿娘的哪里放得下心呢。”常氏对此深有体会,萧妙音进宫那会,她是又高兴又担心,高兴的是女儿前程,担心的是女儿在宫里会不会过的不好,毕竟宫里头都是贵人,几乎个个都比她高。

    回想往事,常氏坐在那里长长的叹气。

    “眼下不是苦尽甘来了么、”萧妙音知道常氏在回想自己那些往事。说句实话以前的事她自己也不想想多了,毕竟往昔不可再追。

    “是啊,苦尽甘来了。”常氏伸手擦擦眼睛,“年纪大了,就是这点不好爱唠叨。”

    “这不是正好么。”萧妙音笑道,说着怀里的儿子蹭了她一下。

    **

    拓跋演的确是有心册立皇太子了,原先还说是等阿鸾长大,现在阿鸾都好几岁了,已经说可以平平安安长大了。

    阿鸾是他和阿妙的第一个孩子,长子长女对于父母的意义总是不一般,拓跋演也是一样,或许是因为他年幼的时候就没了爷娘,他对阿鸾总是带着那么一点溺爱,也喜欢多陪着阿鸾一会。

    对于皇长子来说,最好的莫过于尽快的确定他的皇太子身份,日后到时候还会有同母的兄弟,就是年纪差的大,但名分不确定下来终究还是个隐患。

    拓跋演让有司准备册立皇太子仪式,他自己则是在昭阳殿亲自写册封太子诏书。拓跋演喜欢自己写诏书,尤其是特别重要的,当初册立皇后的诏书就是他自己写的,洋洋洒洒几乎将诗经里的典故给用到。

    事后萧妙音说他写的诏书肉麻兮兮的,拓跋演不知道肉麻为何物,但是写都写了,颁布天下了也没办法收回来,何况他还不想收回来呢。

    这次是册立长子为皇太子,他思索良久,终于才下笔,结果这下笔还是写到了外面天都黑了还只是下了几笔。

    拓跋演回头就和萧妙音说,“这册命太子的诏书,还真是难写。”

    萧妙音听拓跋演这么说,一手就戳在了他脑门上,“中书省那么多人是作甚的?秘书省那么多人又是作甚的呢?”

    中书省和秘书省,几乎将洛阳的世家子给装进去了一半还要多,那么多世家子,萧妙音就不信出不了几个能够将诏书写好的人才,不然养着那群人是作甚么用的?

    “不是,我还是想自己写。”拓跋演抱着萧妙音感叹,“毕竟只有这么一次。”

    一生只有一回,拓跋演自然是想要将事给做的漂漂亮亮,让别人来他有些不太乐意。

    “你平常事情也多,况且阿鸾你也要带着上朝了。”萧妙音不知道拓跋演这些个毛病到底是怎么来的,就算是皇帝也不能事事躬亲,事情那么多,要是样样都来早就累死了。

    “不一样,这事啊就和当初立阿妙你为皇后一样,我这一生也就这么一次,累点也无所谓。”拓跋演闷声笑了笑。

    萧妙音听他提起,想起他那份肉麻兮兮的诏书,他这是半边天下的秀恩爱,而且别人还不能不看不听。

    “你也别太累着。”萧妙音觉得这些到底还是自家的事,意思尽到就可以了。

    “我知道,为了孩子也没多少累的。”拓跋演想起阿鸾,算是明白父母爱孩子能爱到什么程度,真心的是想要把自己能给的都给他,小心翼翼的想着他能够平安长大。

    “对我来说,你身体健康就行了。”萧妙音要说有什么心愿那就是一家子身体好好的,至于别的也不怎么在乎。

    人在还怕其他的没有?

    “……”拓跋演听后失笑,他头埋在她的怀里,这一下真的是和阿鸾没有任何区别了。

    “我真的要谢谢大母。”拓跋演在她怀里道。

    萧妙音听着就笑了,“那会我可担心了,想着这位小陛下是不是想要把我大卸八块。”

    拓跋演一听她的话差点笑出声,“那会你才多大,怎么就想这些事?”回想那个时候,两个人都还年幼,就是他也未必会想到那种事上。

    “那会头一次进宫,见到你,不想这个想甚么呢。”萧妙音回想当年的日子,那还真的是胆战心惊,不过拓跋演的表现却是出乎她的意料。

    “我那会是真的怕,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成了输家。”萧妙音叹口气,似有无尽的感叹。

    “我也怕,我那会也输不起。”拓跋演伸手抽出她头上发髻里的玉簪。玉簪一抽走,乌黑的长发便如同流水一般蜿蜒而下。他捉过她一缕长发抓在手里,宫灯的光芒照在头发上,他把玩着那一束头发,似是漫不经心,“可是你那样对我全心全意,我也不能输,也不能让你输。”

    “……”萧妙音转过头去,此刻许多话涌上心头但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年少相伴走到了现在,许多话就算是不说,两人心中也是明白。

    “麻烦你这一辈子就要陪着我了。”拓跋演松开萧妙音的长发笑道。

    “也麻烦你将现在的作风延续下去,不要在我眼前出现除我之外的女子。”萧妙音也握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

    她这话一出来,拓跋演抱住她笑成了一团,外面眼下都在风传天子也是惧内的。不过他听着那些话,也不觉得恼怒。

    惧内二字,不过是他年少的时候遇到了对的人。就算被她管又如何,他甘之若饴。洛阳里的那些权贵宗室,被妻子管的严严实实的还少?

    多他一个也不多。

    “以后若是有时间了,可以带着你去南边看看。”拓跋演压在她身上突然道。

    萧妙音知道他雄心万丈,不过眼下南朝和北朝比起互相吞并,更多的是在互相对峙。她也不忍心泼拓跋演冷水,只是伸手在他的头发上摸了摸,算是同意了。

    拓跋演自个琢磨了许久,算是将册封太子的诏书给琢磨出来了。他对这封诏书前前后后修改了好几次,一直到他觉得满意了,才下发给门下省。

    门下省看着皇帝写好的诏书,十分有皇帝以前的风格,引用典故非常多。有人想起当年皇帝册封皇后的时候也是这样。

    不禁有人就佩服起当日宣读诏书的宗正来,那诏书是怎么读下去的。

    宗正在自家屋子里头大了一个喷嚏。他揉揉鼻子从床上起来,发现四周被屏风围的一丝风都没漏出来,难道是有人说他坏话?

    宗正这下摸不着头脑了。

    太子诏书已经定下,接下来的就是立太子。

    立太子之事关系国本,不可等闲视之。眼下皇帝只有这么一个皇子,而且还是皇后所出,不管是长还是嫡,他都是站得住脚。

    皇太子册封仪式,有司准备的脚不粘地,这一次比册命皇后的那一会还要棘手。因为这一次是天子进行了汉化改革之后。太子册封仪式自然是不能用原先鲜卑人的那一套,但是用汉人礼仪,秦汉魏晋每个朝代都有不同,那么参照那一代?如果照搬南朝的也不行。

    册封典礼的流程已经拟了好几次,也被上面打下来好几次,那些一条一条的流程旁,天子的字写得密密麻麻,看得人头皮发麻。

    自从迁都洛阳之后,令人不快的事几乎是一件接着一件,所以萧妙音和拓跋演也有着借册封太子这件事,振奋一下人心。

    所以典礼只能隆重,不能节省。

    负责此事的官员不得不硬着头再改,改了不知道多少次之后,终于才等来上面的一句“可”。

    有司一群人在经历了自己内部人为了到底用哪一朝的典礼,以及其中的出处吵得不可开交之后,头一回想热泪盈眶。

    终于是定下来,同僚们不必再为此事争吵了。要知道这几个月里,光是同僚们争论的时候,心情激荡之下拍翻的几案就不知道有多少张了。

    拓跋演拿着最终定下来的流程给萧妙音看,萧妙音看着那么堆起来的文书,知道这一场走下来没有一天是不成的。

    她那会册封皇后的时候,从天不亮到天全黑了,一日就撑着脖子坐在那里当菩萨被别人拜。

    这下子这一切阿鸾全都要来一遍了。

    “你看看怎么样?”拓跋演抱着她,说这话的时候吻着她的脸颊和脖子。吻落在脖子上痒痒的,萧妙音被他弄得痒的受不了,伸手就将搁在脖子上的脑袋给推开,“说正事都还这么不正经。”

    其实之前拓跋演还将那些流程都给她看,要她也说一说怎么改。萧妙音对前朝的礼仪制度没有拓跋演那么感兴趣。

    一套礼仪极其繁琐,光是一个拜礼就有诸多讲究,这回阿鸾也是要来一次了。幸亏这孩子从小就是在宫廷里长大了的。很多事都是耳濡目染,根本不需要让人特别的教。

    “这不就是正事么。”拓跋演忙完这一阵子,放松下来,他一手就搂在她的腰上,“阿鸾都这么大了。”

    “你也不老。”萧妙音都不知道拓跋演那里来的这感叹。她和拓跋演生阿鸾的时候,拓跋演才二十出头,年轻的不行,到现在他也依然年轻。至于照着这会的标准……他算是个中年人了。

    “真的?”拓跋演一听就来了精神,男人最爱自己女人说他年轻力壮,哪怕是五六十岁老头了都这样。拓跋演自然也没能免俗,他这段日子想了好多好多,例如自己要和她给阿鸾添几个弟弟妹妹,还有给儿子留一个好局面。

    想着想着就怕自己老了。

    萧妙音无语的看着拓跋演,这家伙到底是多怕老?连三十都没有呢,就成这样了。

    “是真的。”萧妙音看着手上的文书也没有多少要改的,想起这段时间好像是有点冷落他了,将文书放到一边,捧起他的脸就打算疼爱他一下。

    “等这件事一了,我们一家去汤泉宫一会吧?”拓跋演握住她捧在脸上的手,想起这件事。

    他迁都的时候。皇宫是没怎么扩建,不过该有的还是有,那边在汉魏宫殿旧址上,太极殿还在建造,只不过重点不是在宫殿,而是在太学和国子学这类上面。

    不过,该有的还是要有,洛阳城郊还是建造了一座汤泉宫,作为帝后疗养之地。

    “……”萧妙音好笑的很,“好啊,等这件阿鸾这件事完了我们就去,不过还是要带几个亲戚去吧?”

    这是惯例了,帝后出行,都会带上那么几个宗室或者是公主。

    “嗯,你看着办吧。”拓跋演是无所谓到时候谁跟去的,反正他是不会把自个弟弟带去就是了。

    萧妙音伸手在拓跋演的头上摸一摸,估计去汤泉宫拓跋演是要任性的荡漾一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