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四十章 断片的记忆

盛月公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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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生梦死,很久没有这样堕丨落的感觉了。

    初四,皇后在琳琅阁设小宴,赵真元顺理成章地成为座上宾之一。在这年味十足的当下,表面看来不过是一次天家极其寻常的家宴,不过因座上客多了金国六皇子和王妃二位,皇后的用意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早朝间,自由散漫惯了的赵真元破天荒地做了回百官表率:第一位到达正德殿的官员。孝宗上朝时听得伺候的宫人回禀此事也是颇为震惊,故借机在朝会间褒奖了一番赵真元,幌子打得漂漂亮亮,目的在于整肃朝野倦怠之风。

    无意之举品在赵真元心中实属无奈。

    昨日在“醉仙坊”间喝得酩酊大醉,记忆只停留在昨儿个午后,至于怎么回到自个府邸都忘得一干二净,等自己再能清醒记事时已经是今早四更天时。

    宿醉一场后,赵真元最深刻的体会就是:腰酸背痛!尤其是自己左肩肩胛部位,酸痛之感如有小针在不停地扎着自己。

    本以为是宿醉的后遗症,可当赵真元沐浴之时才发现,自己左肩胛处竟然是老大一块青紫!好好的人不可能无端端多出这瘀伤来,赵真元一边忍耐着肩胛上的伤痛,一边绞尽脑汁地回想昨天所发生的事情,可断片得脑子一点都记不起这伤是打哪来。

    带着一早都解不开的疑惑,朝会一散,赵真元就匆匆地赶往琳琅阁赴宴,等待着安乐侯楚沣的出现。

    “三哥,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当刚踏入琳琅阁的楚沣瞧见赵真元倚在阁栏间品茶听曲,也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一幕。

    “小沣,你可让我好等。我可足足在这里空坐了两个多时辰。”

    “三哥你等我?”顺着宫婢递来金漆托盘。楚沣执起一杯西域葡萄美酒就上前和赵真元靠在一处,直呆呆地望了望天色:“太阳还是从东边起来啊?!”

    面对楚沣的打趣之话,赵真元悠然地放下自己手中的茶盏,轻拍了他头两下。

    “怎么,三哥没醉死在‘醉仙坊’很意外?”

    “别乱给我安罪名,盼着你好都来不及。只是昨日你醉得一塌糊涂,先前还犯愁着你不来我肯定无聊了。不想三哥居然安然无恙地到了!”

    “皇后娘娘盛情一片。我岂能轻重不分地搪塞唬弄?看着琳琅阁中的排场,想必皇后娘娘此番费了不少心思。”

    听着赵真元晦涩不明的话,楚沣笑盈盈地品着玉杯中的葡萄酒。听得明却无丝毫在意之色。

    人生得意须尽欢,他只想安安乐乐地做自己的安乐侯,至于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他无心理会。

    “反正轮不着我多操心。”

    “是吗?那贵妃娘娘让你来琳琅阁赴宴做什么,看戏不成?她似乎是巴望着你这弟弟好好帮衬她一把。”

    “三哥!”

    提到宫中势力相争。楚沣便起了一脸不悦,仰头一饮而尽杯中的葡萄酒。然后态度坚决地回应到赵真元。

    “小沣是什么心思难道今时今日三哥还不明白,难不成你如今也怀疑我是帮着四皇子与太子为敌?我楚沣不是谁麾下的鞍前马,谁做这储君之位与我无关,我只想做我喜欢的事情。”

    “对不起小沣。三哥从来都没成怀疑过你。我们都想活得潇洒自在,可是大环境容不得我们洒脱,这场皇储之争我们真能独善其身?你我都心知肚明。太难了。”

    “人来时一身空空,若有去意何惧一身空空?三哥。你的骄傲呢,你的自信呢,你的洒脱呢?!小沣以前认为你和我是一路人,可这几年见你和皇后之间的牵连越来越频繁,深陷这无畏纷争之中不可自拔,突然间对你有些失望。”

    这样沉重的话题,他和楚沣做兄弟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如此认真的谈及,可见他们之间的身份立场越来越突兀。

    “只能说,我们都是真正难的洒脱之人。若有一天贵妃娘娘有个差池,你身为亲弟的能坐视不理吗?你做不到的。同样的,你的处境就是易地而处的我,我不能看着有人将太子和皇后陷入险境。”

    望着远处一片萧瑟的莲池,楚沣那桀骜不驯的颜间郁郁的,他知道自己辩不过赵真元,因为事实本来就不容辩驳。

    “要是我爹娘当初将我生成一个痴儿,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痴痴傻傻地过完一生该有多好?”

    “人难得糊涂。世人只会看见我们光鲜亮丽的一面,却不知我们背后肩负着怎么不为人知的重担,他们不懂我们这是在深陷的泥潭中笑着挣扎,苦作乐罢了。”

    “苦作乐......”

    一时心塞,楚沣徒手抓过宫婢手中的酒壶,狠狠地朝嘴里灌了一气。

    “三哥,你心里也憋屈吧,所以昨儿个才想痛痛快快地醉一场。”

    轻轻地抹去嘴角浸出的暗红酒渍,这曾朝气蓬勃的少年儿郎笑得苦涩,仿佛喝进嘴里的不是美酒而是苦药。

    “说起这事正好我也想问你。昨儿个我醉得不省人事,是你送我回府的?”

    “要不然呢?谁叫我们是铁打兄弟,我不管你谁管你。”

    自己也猜测过,现在一听楚沣亲口承认,赵真元心里也舒坦多了。脑子里断片的记忆想必也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不过谈及到此事,加之赵真元的手不住地抚按着左肩胛上的隐痛,楚沣倒是在一旁放出了有趣的话题。

    “疼吧三哥,小时姐姐的那一脚狠踹得可不是盖的。”

    “你说什么?......谁......谁踹我......”

    突然的话,在赵真元平静的俊颜间泛起了惊色,脱口而到地反问到楚沣。

    “看样子昨天三哥真是喝高了,连小时姐姐狠踹你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小......小时?!她来过‘醉仙坊’?”

    那片空白的记忆,在楚沣的提示中落下了朱昔时的存在。赵真元心中的恐慌越来越汹涌难抑。

    “可不是,二哥也来了。你昨天那酒疯可是闹得不小,抱着小时姐姐又哭又笑又是求的,估计是你当时真把小时姐姐惹毛了。”

    又哭又笑又是求,赵真元听着这番精粹描绘,整张脸都在犯抽筋,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补问到。

    “又哭又笑又是求。会不会太夸大其词了.......我.......我酒品不会这般差劲吧。可能会有点胡言乱语,不过也不至于......”

    说着说着,赵真元自己也没底气了。酒后的自己他还真不了解!

    “不会太差劲?三哥,昨儿个别说是小时姐姐要踹你,就连我都想抽你的冲动,你不知道你当时那样子多疯......唉。我那气就不提也罢,想着就犯恶心。”

    不自觉地抹抹唇。楚沣满脸痛痒难当的愠色,克制了下自己有些起伏的心情继续说到。

    “我劝你备好荆条,自己上‘蜕蝶医馆’向小时姐姐请罪。昨儿个你喝醉了直嚷嚷着要见小时姐姐,我拿你没辙就把她给请来了;不想她一进来你就跟着了魔般冲上去。对着小时姐姐又搂又抱不说,嘴里还说些大家听不懂的话,搞得场面相当难堪。”

    “我......我说了些什么......”倏然间。赵真元心提到嗓子眼,双目瞪如牛铃。

    “你念叨着的那个人。名字听上去像是‘猪西施’又像是‘猪惜食’,反正就是那意思。不过看情形三哥你当时是错把小时姐姐当那人看待了,一会儿什么‘大骗子’骂骂咧咧着,一会儿什么‘你恨他,她恨你’的胡话,一会儿又是什么‘她活着真好’之类不着边际。总而言之,当时怎么乱你怎么闹。”

    楚沣洋洋洒洒地说了一通,不想听在旁的赵真元脸色越来越惨白,手一抖,手边的茶盏就落在地上摔了个稀烂。

    “这下你回想起来了吧,三哥你还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见过疯疯癫癫的赵真元,这点小失态楚沣完全不是一回事!一杯葡萄美酒续杯的时间,暂时留给了赵真元缓冲心情,浅浅地品过了一口香醇后,楚沣才开口谈到。

    “别怪做弟弟当笑话看,和你混在一处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你哭得那般伤心,还是在个女人面前。我们风丨流倜傥,洒脱不羁的三哥说到底也是个人,有七情六欲的。”

    本是一句中肯的劝慰,不想却是给予赵真元最狠的当头棒喝,万钧之力压于周身反而迫使他开口相问。

    “她当时说.......说了什么吗?”

    “谁?!”脑子里的急转弯没绕过,楚沣极快地反问了一声,又了然于胸地回答到:“三哥问的是小时姐姐吧。她当时几乎没怎么说话,任凭你肆意胡闹发酒疯,估计也是气饱了。噢对了,最后她说了一句‘人不是给他这般糟践的’,然后就摔壶走人。三哥,那什么‘猪西施’到底是何人,感觉你好像欠她许多似的,你居然还想用命偿还。”

    楚沣的话如抽干了自己周身力气一般,赵真元无力再追问什么,顿时软靠在了倚栏边默了,一脸尽是驱不散地郁郁之色。

    谁糟践了谁,追究起来真没完没了,而赵真元只是比她心中更多一分愧疚却被压制地毫无还手之力。

    可就是这一分愧疚,如滴在装着满水的水缸中,瞬间就打破长久维持的平衡。心,在悄无声息之中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