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复仇6

木异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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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琅待在家里也无聊,后面几天依然去帮街坊邻居们做生意。 ︾樂︾文︾小︾说|忙到巳时,他正用衣袖擦汗,忽然听到街道尽头传来一阵叫卖声:“糖豆甜糕--针头线脑--绢花脂粉--小孩儿玩意儿嘞--”

    那声音刚出第一个音他就认出是谁了,一个名字在喉咙里转了几转,临时更正,出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孝生!”

    果然是货郎打扮的竹贞,背着货箱正在缓步走来。韩琅旁边的李婶嘀咕了一句:“还以为他搬走了,怎么又回来了?”

    韩琅早顾不得答复她,快步迎上去。竹贞依旧被许多女子叽叽喳喳地围绕着,不少人掏出钱来买他的东西。韩琅好不容易拨开人群挤了进去,中途挨了不少白眼,好不容易凑到竹贞跟前,他却又犹豫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竹贞还是面无表情的回望他,这人天生不爱笑,像个木雕似的。

    “哎……”韩琅犹豫半天,最终只挤出一句“你回来啦?”

    “嗯。”竹贞还是言简意赅,稍微点了个头算打过招呼。正当这时,韩琅看见他的货箱里似乎拱出了一条滑溜溜的蜥蜴尾巴,还有一个尖尖的老鼠脑袋。有个姑娘吓得“哎呀”叫了一声,但定睛一看,货箱又好好的,什么奇怪的东西也没有。

    “看花眼了吧?”她捂着心口道。竹贞没搭理她,继续吆喝着往前走。韩琅没跟上去,无奈一笑。

    这下他心里有底了:连这俩孩子都带着呢,看来是真回来了。

    正午韩琅直接敲开竹贞家门,不由分说就拉他出去小聚,竹贞拗不过他,又有石龙子和银鼠在旁边闹着,只能答应。两人一起走进街角一家酒楼,随意点了两样小菜,一坛酒。竹贞还是话少,韩琅与他碰杯,接着道:“你的身份我也知道了,我也算帮过你那么多忙,以后就继续当朋友了。”

    竹贞沉默了半晌才应了一声:“知道了。”

    韩琅笑了,他算是知道怎么对付这人了,由着他可不行,就是要主动些。他又替竹贞满上一杯,像个大哥关心自己的弟弟似的,开口问道:“你和阮大哥的事怎么说?”

    竹贞一脸事不关己的淡然:“不知道,他还在林子里住着,说是住惯了,不想回巽风楼。”

    韩琅心想竹贞当初不是扭头就跑了么,怎么还知道这些?看来是后面又回去过了。想到这里,他微微一笑,换了话题:“这回闹得这么大,你的身份也泄露了吧,会不会有麻烦?”

    竹贞直接把酒泼进喉咙里,末了把杯子一放,道:“他们巽风楼不就是干这行的么,我想从此从江湖消失都没问题,还怕身份泄露?”

    这回韩琅实打实地笑了出来:“那你还闹什么别扭,赶紧去感谢你阮大哥得了。”

    竹贞狠狠瞪了他一眼,他倒是没否认闹别扭这件事,只没好气道:“你又管什么闲事。”

    难得看竹贞吃瘪,韩琅心中无比愉悦,乐道:“我天生就这样,你说过好几次了我也没改过来。”

    “和姓贺的待久了,你变得跟他一个德行了,”竹贞又灌下一杯,咬牙切齿道,“都这么欠揍。”

    竹贞说暂时不想走,所以又回来了。巽风楼的叛徒事件结束,阮平把两个小妖精派来跟着竹贞,自己还在老地方住着。两人的关系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竹贞不说,韩琅也没法问。不过韩琅发现一个小细节,竹贞每次提及阮平,面色虽然平静,手却始终握在杯子上。即便喝过酒刚放下酒杯,手也不肯像往常一样抽离,而是和那杯子有深仇大恨似的死死攥着,一直不松开。

    看来还没完全释怀。韩琅心想。好在他自己不是个八卦的人,这方面也不是他的长处,大家都好好的就行了,那些事就顺其自然吧。

    酒到中途,竹贞将韩琅打量一番,忽然开了口:“江湖上有个消息,对你可能有点用。”

    韩琅喝了酒有些兴奋,以为竹贞还在开玩笑,便笑着接道:“哦?那我是不是还得花钱和你买?”

    竹贞横他一眼:“不听就算了。”

    韩琅这才隐隐觉察不对,收回笑,正色道:“什么消息?”

    竹贞招招手,示意韩琅凑近,接着覆在他耳边道:“贤王在和西戎势力接触,似乎密谋着什么。另外,西边有大量商队入境,清一色的胡人,不带女眷。”

    韩琅心中一悸:“莫非……”

    “这等事情我没兴趣参与,和贤王也断了来往。但你和赵王走得近,所以提醒你几句。”

    韩琅点点头,这时竹贞将他推回原位,仿佛刚才什么也没说一般举杯道:“干杯。”

    一直交头接耳难免引人怀疑可疑,现在自己身边恐怕也有探子。韩琅只好收回脸上的紧张,换上笑容与他碰了碰杯。

    回家的途中,韩琅陷入沉思。又要起兵祸了么?贤王果然不是安分之人,他是主战派,战争肯定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以韩琅对他的印象,他肯定已经不满足于军功或是别的什么,他的眼光很高,甚至高到了某些不可企及的地方……

    战争能带来很多隐患,流民,动乱,但也能方便某些势力与境外接触,从而达成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对了,如果自己是贤王,当时私盐场等案的钱款就会被用来与西戎达成了什么约定,甚至购买军备,武装兵卒--

    胡思乱想什么呢!

    韩琅赶紧打住这些危险的念头,又没有证据,纯粹瞎想,有什么用?不过那商队很可疑,到时候还是转告给赵王好了。至于贤王与西戎接触的事,毕竟是江湖消息,又涉及宗室,还是不要冒险提及的好。免得触及赵王的底线,反倒害了自己。

    韩琅叹了口气,心想自己一介平头百姓,要和这些高不可攀的人打交道,真是如履薄冰啊……

    一路胡思乱想,不知不觉经过县衙,又和阿宝打了照面。对方大老远地看见他就朝他跑来,抓住他的两臂就嚷嚷道:“老大啊!又出事了!”

    “什么事?”

    原来袁县令又倒霉了,之前发生这么大的事,他想通知京里,没想到衙门驿站里的信鸽凭空消失了。接着马也不见了,他现在完全无法与外界联系,连钱都没有。本来想去找镇上的百姓帮忙,没想到他们一听是县令,就找各种借口回绝。现在袁县令急疯了,天天让他们这些捕快抓人,可又完全抓不到。

    信鸽……韩琅心中一激灵。这几天的晚饭吃了什么?昨天,烩鸽肉,前天,炸乳鸽,大前天,鸽子汤。他还调侃贺一九最近和鸽子有什么仇,成天变着法子地吃,贺一九笑着回答说没什么,最近看鸽子不太顺眼。

    该不会……

    韩琅立刻冲去找贺一九了。

    对方已经回到家,正在厨房里忙活。屋里通风不好,里头热浪滚滚,贺一九直接光着上身,宽厚的肩膀上黏着一层油亮亮的汗。不知道是不是韩琅的错觉,自打从荒山流回来以后,贺一九的肌肉轮廓更鲜明了,以前身上的旧疤也没了踪影,而且对方在床上情///欲上涌的时候……那皮肤下面似乎隐隐泛起一层黑色的斑纹,但又转瞬即逝。

    眼看着自己就想到奇怪的地方,尤其回忆起某些令人情绪激荡的事,韩琅顿时觉得身体发热,耳根更是通红的能滴下血来。好在他迅速把这情绪压了下去,站在门外等自己平静下来,这才迈步入内。

    “在外头站这么久,想什么呢?”贺一九回身问道,手里头拿着锅铲,还比划了一下,“被相公迷住了?”

    韩琅一如既往地嘴硬:“说什么呢,也不害臊。”

    说罢,他直接揭开了锅盖,果然看到新鲜的鸽肉在氤氲水汽中翻涌,香味扑鼻。

    “哎,小心烫啊!”贺一九赶紧提醒他。

    韩琅把锅盖原样盖好,转过身三言两语对贺一九道出今天听来的事情,本来他带了一点质问的意思,结果贺一九大咧咧一笑,承认了:“是啊,我干的,怎么了?”

    接着伸出一只汗津津的手捋了捋韩琅后领:“这儿还忙着呢,你先出去,等会儿再跟你说。”

    “可是--”

    贺一九夹起一块肉吹了吹,送进韩琅嘴里:“对了,尝尝咸淡。”

    “哦,可以了,挺好吃的。但是--”

    “味道刚好?行,顺带帮我把这个端出去。”

    韩琅就这样稀里糊涂被哄出去了。

    饭桌上贺一九才把前后原委说清楚,他这人记仇,从来睚眦必报。韩老爷子远在南方,贺一九的势力是动不了了,只能暂时作罢,但这个不但欺负他家阿琅,还把自己弄进大牢里的袁县令,他是怎么都不愿意轻易放过了。

    说实在的,贺一九这么搞,韩琅也解气。可他就是担心太过火了,会给彼此惹来麻烦:“你不会要他的命吧?”

    贺一九嗤笑一声:“要命干嘛,又不值钱。”

    “那你想怎么做?”

    “等着瞧好了。”

    韩琅还是不大放心,夹着一块鸽肉不知道怎么下嘴。贺一九笑着安慰他:“赵王都说要我们处理没做完的事了,想必早就料到我会这么做。何况姓袁的现在闹得民不聊生,我也算是为民除害嘛。”

    看到韩琅还是不肯动筷,他直接探身过去拍他一下:“赶紧吃吧!免得肚子又饿,晚上两次就嚷嚷着累了要睡觉就罢了,半夜还爬起来找东西吃。”

    韩琅面色一窘,这种事他真干过,不过那个要两次是什么意思,他还想要几次?!

    结果这天晚上,贺一九要了四次。后面韩琅已经眼神发飘,不知道身在何处,别说再烦恼袁县令的事,他连自己姓什么都忘干净了。

    第二天早上还累得起不了床。

    有时候他会冒出一个难以启齿的念头,贺一九体力好像也变好太多了,难不成去了一趟荒山流,被沈明归喂了什么十全大补药不成?!可每次问起来,贺一九都找各种理由糊弄他,就是不说实话。韩琅不知道贺一九是化虎太久,现在控制不好力量了,还以为对方真的和沈明归做过什么交易,吃了什么奇怪的丹药。

    以至于到现在很长一段时间,韩琅没事就抓一本炼丹的书仔细地看,试图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韩琅不知道是,贺一九其实比他还敏锐,同样发现了韩琅身上不对劲的地方。他不说,就这么等着,想等韩琅什么时候主动告诉他。一趟荒山流走回来,两人关系看似更亲密了,可冥冥中似乎又缺了点什么。这种相互隐瞒的感觉令他没有安全感。所以贺一九才三番五次提出来想隐居,他觉得等两人卸下一身重担,应该就能坦诚相见了。

    真的会有那么一天么?

    他回身关好屋门,从窗户里望见韩琅的侧颜,暗自咬了咬牙。

    会的,他相信韩琅,相信自己的判断。至少在韩琅这里,他可从来没有赌输过。

    无法与外界联系,而且身无分文的袁县令终于沉不住气了。这天早晨,他叫上几个衙役来当他的随身护卫,一行人脚步匆匆地出了门。他老家不在这边,只身前来上任,附近也没有亲朋,唯一的办法就是向京城求助。可怜他们一行,连马匹也没有,只能像那些脚夫一般徒步向着京城走去。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路途不太远,徒步两天一般也到了。可袁县令打错了算盘,那些针对他的“歹徒”早就将他的一举一动掌控在手中,即便他逃出城去,也不过是落入了一个更大的圈套而已。

    长途跋涉让袁县令的老胳膊老腿有些吃不消,带来的衙役在他看来都是一些没眼色的,谁也不来搀扶他,由他慢悠悠地在前面走。日头明媚,天高云淡,迎面吹来一阵舒畅的秋风,远处传来阵阵摇桨声。渔季已经过了,江面上很少见到小船,但这一艘却正好停在江边,仿佛就冲袁县令招手,让他进去歇上一歇。

    袁县令一想,对啊,江流直通京城,若这位船家能行个方便,岂不是省去不少功夫?他急忙领着人朝水边走去,道明来意后,船家微微一笑,道:“可以。”

    袁县令喜出望外地上了船,可船太小,只能载五个人。无奈之下,袁县令只带了三个人上去。很快,小船划进江面正中,惊起一群水鸟。袁县令心情舒畅地欣赏着江上美景,忽然听到摇桨声停下了,船夫大踏步地向他走来,正停在他面前。

    袁县令这才发现,这船夫的身材颇为硬朗,长得也有些面熟。没想到他把头巾揭开,脸上的脏污擦去,露出的赫然是贺一九的脸!

    “你、你--”

    袁县令还没来得及呼救,自己带来的衙役就被撂下船去。接着扑通一声,船桨也被扔进江里飘走了。贺一九狞笑着向他靠近,他扯着嗓子呼救,却已无人能听见。

    后来,贺一九直接运起轻功,轻松回到岸上。江面上仍飘着一艘孤零零的小船,直到深夜时分,附近的村民才发现一个狼狈不堪的人出现在岸边,他浑身湿透,头发胡子连同眉毛都被人给剃了,他口口声声哀嚎着说自己是安平县令,村民大笑道:“这人说什么鬼话!县令大人怎么会长成这幅模样,肯定是个骗子!”

    这时,贺一九已回到家,笑着把韩琅搂进怀里:“行了,姓袁的再也不会来烦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