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蚕马

王老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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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山河破碎

    “是她吗……?”

    金文玲保持的戒备的姿势,微微偏过头去瞄了一眼玉太傅,后者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叛臣之妻,乔婉儿。”

    话音未落,就见那匹蚕马高高地扬起了前蹄,重重地践踏在地上,四蹄攒动腰腹乱摆,将周身上下被人工镶嵌上去的金缕玉衣残片纷纷从身上抖落开来。

    “不好!她要现形了。”

    玉太傅一把攥住了金文玲的手腕,想要带他从原路离开。可是就在他们刚刚回过头去的时候,赫然发现身后唯一的路径早就被人堵死了!

    不太宽阔的栈道上面,一字排开了五匹蚕马,每一匹都有着皂白分明、人类女子美丽的眼睛,它们强壮结实的身体堵在了生门之上,沉默地看着金文玲,纹丝不动,就好像兵马俑坑中的石像一般,只有那几双漂亮的眼睛,眼珠儿都在飞快地转动着,昭示出她们内心的激动和愤恨。

    “龙陵六骏……”金文玲的嘴角稍稍上翘,语气之中带着自嘲和绝望的成份。

    这六匹蚕马承载着他不名誉的过去,如今从地狱之中奔腾而来,终于来向自己索命了!

    为首的蚕马——乔婉儿发出一声高亢的嘶鸣,含混着马匹和女人被奴役的双重身份,在死一般静谧的墓道之中回响四散,叫人听得心中发颤。

    凤驹直立了起来,好像人类一样仅凭下肢站立,骏马光滑的皮肤和鬃毛好像一副画卷,从它的身体上脱落了下来。

    “遭了,是蚕褪。”

    玉太傅盯着乔婉儿,背部抵在金文玲身后,飞快地回头看了一眼,果然另外的五匹蚕马也都开始了蚕褪的动作。马皮从女人们玲珑有致的身体上面走股粘棉地滑落下来,连带着脓血和粘液,让她们曾经高贵冷艳的*完全暴露在空气之中,没有皮肤!

    金文玲冷眼旁观着这六具鲜血淋漓剥皮抽筋的血尸,耳边竟然回荡起千年之前她们用自己婉转柔媚的嗓音所发出了那种咏叹一般的哀嚎,歌颂着自己曾经的暴虐。

    “太傅,冤有头债有主,这事跟你没关系,你退下吧。”

    玉太傅没有说话,他终于伸手摸了摸金文玲的头,紧接着就看见乔婉儿高亢地啼叫了一声,恶狠狠地扑了上来。

    “小心!”

    玉太傅把金文玲护在身后,强行推躺在岩壁上面,自己挡在他的身前,拔出笏剑斩向乔婉儿鲜血淋漓的身体。

    可是这具行尸走肉好像完全没有痛感神经,即使一条手臂被锋利的剑身削断,依然没有任何反应,一把就捉住了玉太傅的胳膊。

    那不是一个女人的力量,说是一匹战马也不为过。玉太傅的臂骨一下子就被她捏碎了,他闷哼了一声硬是咬牙忍住,然而这并不是最糟糕的。

    在与乔婉儿接触过的皮肤上面,传来了火一样灼烧般的疼痛,整条胳膊瞬间红肿麻痹了起来,根本握不住笏剑,紧接着半边的身子都不听使唤,双膝一软险些跪倒在地上。

    “太傅!”

    金文玲从身后搀住他,他的身体很热,皮肤泛着不健康的潮红,是尸毒!

    金文玲抱着太傅的身体,目光泠然地看着乔婉儿。

    “知道你丈夫是怎么死的吗?”他嘴角噙着笑意,脸上没有一丝惧色,盯着乔婉儿已经混沌失神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

    乔婉儿原本空洞无神的双眼倏忽睁得浑圆、睚眦欲裂,直勾勾地盯着金文玲。

    “他被朕凌迟处死,你们可真是一对同命的鸳鸯。”

    金文玲眯起眼睛,仔细辨认着乔婉儿那已经被剥去了脸皮的面部,暴露在空气之中的肌肉的纹路变化,昭示着这个女人的愤恨已经成功地被自己挑了起来。

    恶鬼与人不同,怀有怨念而死的人只要报了前世冤孽,就会自动进入轮回。玉太傅在这件事情上面手上没有沾血,只要自己给她们偿了命,她们就不会为难他。

    金文玲低头看了看中了尸毒已经接近昏迷的玉太傅,深深地看着他的脸,他忽然庆幸他有一张和玉良纨十分相似的脸,让他在最后的时刻可以再多看几眼自己唯一贪恋的温柔。

    再回头,就是决绝的目光,即使身体即将被这些血尸撕咬寸桀,他依然要保持帝王的尊严。

    周围一片静谧,只有蚕马那种完全不属于女人的,几乎野兽一般粗重的喘息,她们的喉咙里发出了嗜血的低吼声,是野兽在捕猎之前最后做出的一种蛰伏的姿态。

    忽然之间,六只血尸几乎同时一跃而起,金文玲别过脸去以袖掩面,等待着撕心裂肺的疼痛降临。

    ……

    就在生死一瞬,他的耳边响起了一阵深沉辽远的闷响,就像在很远地方响起了礼炮的轰鸣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喷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音!

    金文玲倏忽一挥袖,蚕马的血尸早已不见了踪迹,扑面而来的是漫天的尘埃沙土,呛得他喘不过气来,睁不开眼睛,俯身下去勉强可以摸到玉太傅的身体,和他手上紧紧攥着的一张马皮。

    等到尘埃落定时,金文玲勉强睁开了眼睛,简直不能相信自己所看到的画面,他们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栈道以上的地表面上。

    在缓缓降下的尘埃之中,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那人的表情是他所不熟悉的冷酷,面沉似水,压抑着愤怒。

    “良纨……”

    金文玲站了起来,他甚至做出了自己从没表露出来的那种局促的表情,低着头几乎尴尬地皱着眉头。

    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玉太傅身上的尸毒已经消退了,他伸手捂着那条骨折的胳膊,有些费力地站了起来。

    纨贝勒缓步上前,看了看他们。

    “我……”金文玲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忽然间就看见纨贝勒的手高高地举了起来。

    他会伤害自己吗?他下意识地别过脸去,却听见“啪”的一声,和玉太傅闷哼的声音,再一抬头,就看见太傅的身体被他打得断线风筝一样飞了出去。

    “良纨,住手!”

    他扯住了他的胳膊,防止他继续行凶,他突然回过头来,表情狠戾地看着他。

    “文玲。”

    他的声音非常沙哑,和少年原本高挑清脆的京白有着很大的不同,让金文玲恍惚之间觉得那是另外一个人在说话。

    他迈着缓慢坚定的步子朝他走了过来,气场强大得让金文玲都产生了一种逃避的冲动。

    “你不该瞒我,我有点儿生气了。”

    他的做派很成熟,可是言语之间还带着霸道任性的成份。

    “以后再有这种事,我又舍不得和你吵,就只好拿你的奴才撒气了。”他看了看另外一边重伤昏迷的玉太傅,又回过头来看着他,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意思非常危险。

    “我知道。”金文玲知道他现在已经被鬼玺之力完全占据,并不轻举妄动,试探着上前去拉住了他的手。

    “我不该瞒着你,我跟你道歉,你别冲动。”

    他回头看了看玉太傅,身上伤痕累累,情况显然不太妙。

    “我们先回去,我会跟你解释清楚的。”

    直到把玉太傅小心翼翼地扶上了车后座,他的手里还是紧紧地攥住了那一张完整的马匹,金文玲目前还不知道那东西的作用,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它在引魂仪式之中是必不可少的,不然玉太傅也不会这么珍而重之。

    “你怎么知道,我们会在这里?”

    一两个小时之后,他们与澹台流光派来的医疗队在半路上汇合,由当地的分公司临时安排了一个安全隐蔽的地方,先安顿好了玉太傅,两个人回到房间里的时候,金文玲首先打破了沉默尴尬的局面。

    “我的鬼玺之力觉醒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了,到现在,神州大地最初版图上面的土地基本都已经归顺于我了,你们在地表之下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我能不知道么?”

    纨贝勒这会儿神情已经稍微放松下来,虽然还在绷着自己的霸道总裁范儿,金文玲也从他的语气里面听出了一些委屈和撒娇的成份,这就是伴侣……他心下一宽,放松了身体窝进沙发里,对自己的皇后招了招手。后者立刻就绷不住,欺身上前来搂着他坐在一起。

    “对不起,这件事情是我处理得不好。”

    金文玲倒是大方得很,经过了这次的事情,他看开了许多,自己跟从前的身份不一样了,有了新的社会关系,很多原本就应该两个人的背负的东西,他单独承担下来会伤了对方的心思。

    “知道就好啦。”纨贝勒装腔作势地摸了摸他的头,又不甘心地亲了亲他的后颈。

    “以前我还觉得自己不够成熟,配不上你,这会儿才觉得,你中二病犯起来一点儿也不比我差。”

    “呵……刚才……”

    金文玲给他亲的痒痒的,索性向后仰起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面。

    “刚才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会突然间回到地表上呢?”

    “我更改了地脉。”纨贝勒说得轻描淡写的,原本已经放松的表情又重新凝重了起来。

    “既然那些女人火气那么大,就让她们好好在岩层里反省反省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