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夏末秋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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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钟书说,婚姻是围城,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

    雷厉虽在城外,可遇到潘辰之前,他一点都不想进去。

    “脑袋昏了的人才结婚。”这是半年前,他得知江少卿和宋楚领证时发出的感叹,彼时,他做梦都想不到,仅仅隔了半年,他的观念彻底被颠覆。

    “是的,我想娶你。”他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郑重。

    其实,他依旧觉得婚姻是枷锁,但如果对方是潘辰,他愿意为她戴上镣铐。

    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样明确、清晰的、想娶她的愿望呢?大概是在她系着围裙在厨房做饭时,又也许是她懒洋洋地靠在他怀里半眯着眼打盹时,亦或是两人在阳光满满的书房各自捧着一本书安静阅读时,更甚至是清晨一睁眼看见她甜美的睡容时……

    他喜欢她做的饭,喜欢她气呼呼地朝他低吼,喜欢她偶尔赌气不理他,喜欢她躺在身下娇羞脸红,喜欢抱着她睡,喜欢每天第一个映入眼帘的人就是她……

    活了30多年,不是没恋爱过,不是没动过真感情,可唯有对她,是想收在怀里,珍藏一辈子。

    他不清楚爱的真谛到底是什么,但他认同少卿的话,“爱是自私的,是占有。”

    不仅占有她的人,更要拥有她的心。

    他给了笃定的答案,潘辰的反应却是沉默,这让雷厉很郁闷,“你不相信我想娶你?”

    “不。”潘辰摇头,“我信。”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又听她说,“可我不会嫁给你。”

    “为什么?”雷厉奓毛。

    “我们不可能。”潘辰说话声音始终淡淡的,却透着坚定。

    “怎么就不可能了?”雷厉窝火。

    不等潘辰回答,他径自说,“你是不是担心我家里不同意?”

    以他们家的身份,长辈们的确是希望能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媳妇,可这几年,他在男女之事上一直不认真,眼见他换女人跟换衣服一样,老太太急得要命,直呼,“只要领个女的回来就行。”所以,哪怕她家条件达不到要求,他也有信心说服爸妈接受。

    “跟你家里没关系。”潘辰慢慢坐直身子,把话挑明,“是我不想嫁给你。”

    不想嫁?所以……他这是被拒绝了。

    “给我个理由。”雷厉铁青着脸,声音像裹了冰渣般刺骨。

    看着他紧绷的脸,潘辰抿了抿唇,觉得也是时候把他们之间的过节说明白了,她会做他的床=伴,但绝不会跟他发生感情纠葛。

    深吸口气,她努力扯出一抹笑,“因为我不会嫁给一个无良奸商。”

    无良奸商?雷厉拧眉,黝黑的眸子仿佛要喷出火来。tm的,这些日子他对她掏心掏肺,哄着捧着疼着,她居然骂他是无良奸商。

    “就因为我逼你签卖身契?”他知道她对这事儿耿耿于怀,也承认当初手段是卑劣了点,可是合约签了那么久,他就算忍到疼都不曾动过强=占她的念头,不就是因为她说没准备好,试问有哪个无良奸商会这么“发善心”?

    “不全是。”潘辰微微摇头,并在他再次爆发怒火前,缓缓说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吗?”

    干嘛突然问这个?雷厉虽不明白,还是如实回答,“在你们学校的签约仪式上。”

    长路跟r大新签了一份教学楼的捐建计划,校方邀请他出席签约仪式并顺便见见这些年受“求得”资助的优秀学生代表,本来有关慈善公益的活动他一向都交给陈爽负责,可r大的团委书记是父亲的老同学,一再坚持要他亲自去,碍于情面,他只得亲自前往。

    应他的要求,签约仪式极力办得很简单,他只需要露个脸,保持惯有的微笑让记者拍两张照片,可坐下没多久,他就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在紧盯着自己,循着视线找过去,就见到了她。

    很清丽的小女生,相貌娟秀,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

    他勾了勾春,露出迷死人的微笑,原以为她会跟其他女人一样避开视线,哪知她却像是没看见似的,继续一怔不怔、直勾勾地盯着他。

    这样逼人的盯视,倒让见惯莺莺燕燕的他败下阵来,悄然移开了眸光。

    校方的讲话冗长而拖沓,而她则保持着端正的姿势,一直看到他起身离席,目光未曾有过一寸偏离。

    向来被女人围着的他想当然地以为她又是个年轻的倾慕者,所以在校领导热情地邀请共进晚餐时,他在许译惊诧的目光中提议,“第二排中间那两个女生是求得自助者吧,要不叫上她们。”

    后来的事就是他闹了个大乌龙,在卫生间被她险些咬穿了嘴唇。可正是那个误会勾起了他对这个辣呛丫头的心思。

    见她笑着摆头,雷厉不明白了,“什么意思?那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不是。”潘辰语气肯定,“我们四年前就见过。”

    四年前?雷厉惊诧,“我四年前见过你?”为什么他一点影响都没有,难不成是,“路上偶遇?”

    “不。”潘辰还是摇头,“在你办公室。”

    “在我办公室?”雷厉更吃惊,“四年前你才大一吧,怎么会来我办公室。”

    “准确说是高考刚结束。”她纠正。

    雷厉越听越糊涂,“到底怎么回事,你能不能一次说清楚,你为什么会来我的办公室?”

    潘辰苦笑着把头别向一边,缓缓开口,“我是去找你讨公道,我爸在长路开槽罐车时被垮塌的吊车砸死了。”

    雷厉惊愕地瞪大眼,完全没法接受这个消息。

    “你是不是已经忘了?”潘辰奚落。

    “不,我记得。”这起事故是长路建企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安全事故。由于连续暴雨,一台吊车桩基出现松垮,导致坍塌,倒下的吊车刚好砸在一辆运输水泥的槽罐车上,致使槽罐车司机当场死亡。

    没想到,“那个司机是你父亲?”

    “是的。”潘辰用力睁大眼睛,不允许自己哭出来,“你现在想起我们什么时候见过了吧?”

    这般提醒,他当然记起了。

    如她所说,那是在四年前的某个下午。那天下了班,一个刚泡到的空姐来办公室来等他吃晚饭,临走前那女的在他身上蹭蹭摸摸,弄得他火烧火燎,脱了裤子正准备提枪上马,办公室的门却突然被人从外面撞开,伴随而来的还有秘书的呼喊,“小姐、你不能进去。”

    被撞破好事,雷厉火冒三丈,“谁让你们进来的,出去!”

    秘书还没来得及解释,门外又跑进来几个保安,吓得腿上的空姐急忙扯衣服盖住半敞的制服,躲在她怀里大气都不敢出。

    保安也没想到会撞见老板在办公室玩制服诱=惑,纷纷转身看着走廊上的地毯。

    就在这个间隙,一道人影蹿到了他的办公桌前,“雷老板,你能不能把我父亲的抚恤金还给我们。”

    雷厉的裤子挂在脚踝处,没法站起来,额上青筋突突直跳。“什么抚恤金?”

    “我爸在你的工地上被吊车压死了。”女孩儿倔强地望着他,“按照国家法律,你应该赔偿我们抚恤金。”

    “你是潘国辉的女儿?”

    “对,我爸就是潘国辉。”

    雷厉眯起眼,朝秘书喊道,“潘国辉的善后是谁负责的?”

    “吴总。”

    “把她领到吴总哪儿去。”他不耐烦地说。

    秘书上来带她,却被她挣开。

    “我不要走,你今天一定要把钱给我,这笔钱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她的声音一直在发抖,像是要哭出来。

    “长路还没穷到要吞死人钱。”他烦躁地挥手,示意秘书将她强行带走。

    后来发生了什么他没有过问,只是在开月会时顺口问了吴总,得到的答案是“一场误会,已经处理好了。”

    大抵是当时一直惦记着自己没穿裤子,所以他对那个女孩儿的记忆很模糊,只依稀记得她有一双很倔强的眼睛,还有她浓黑眸子里故作勇敢的伪装。

    没想到,那个女孩儿居然是潘辰。

    “对不起。”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可他就觉得自己欠她一个抱歉。“你父亲的死……”

    “是意外。”潘辰冷冰冰地接过话,“你不要误会,我没有怪过你们害死我爸,但我恨你们罔顾事实,昧着良心扣我爸的抚恤金。”

    在雷厉的震惊中,她缓缓说道,“当年,明明是你们在管理上存在漏洞,用了一个根本没有上岗资格的人开吊车,造成操作失误砸死了我爸。可是,你们居然把责任全推在我爸身上,污蔑他疲劳操作,没有看见警示牌,也不听从现场指挥,擅自闯入。”

    “你们污蔑了他,还不肯赔抚恤金,只派人带着五万块来我家,逼我妈签一份声明,承诺事情就此了解,不会再去找长路的麻烦。我妈不肯签,你们就雇了一群地痞流氓来我家闹,还跑到学校堵我。我妈怕我受伤害,不得不签下那份协议。”

    潘辰忘不了母亲惊恐无助的模样,“妈只有你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对得起你爸。算了,公道什么咱都不要了,只要你好好的,你爸地下有知也会理解的。”

    她忘不了,在母亲查出尿毒症急需用救命钱时,仍然不肯动用那五万块钱。“签协议是被逼的,但用了这个钱,就说明咱也认同了他们的处理,我已经没法给你爸讨公道了,绝不能再用冤枉他换来的钱。”

    她更忘不了,当舅舅告诉她再不交医药费母亲就会被赶出医院时,她背着他们只身一人到北城,没皮没脸地想讨回父亲应得的抚恤金好为母亲保命,却被当做贪得无厌的人赶走。

    他傲慢地说,“长路不会贪一个死人的钱。”

    结果却是他们就昧着良心,贪了死人的钱,还反过来侮辱她想发死人财。

    自始至终她的声音都很平很轻,可这样的平铺直叙让雷厉觉得害怕,他宁愿她揪着他的衣领尖叫咒骂,也不要她像被抽掉了感情一般,眼眸充满了冷硬,脸色平静,几乎是死气沉沉,让人透不过气。

    “潘辰……”他拉住她的手,却发现她的手像冰块一样凉。

    她没有挣扎,只是笑着看他,“雷厉,你说我能嫁给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