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五太太

丫头一枚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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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云庵是姚姒前世生活了多年的地方,再次进到这座香烟缭绕的佛门静地,姚姒心下感概万千。前世的一幕幕重现,只觉得这庵里的一草一木,都异常的熟悉。

    海棠却是暗地里鼓起了劲儿,一双清目精光外露,小心而又谨慎地扶着姚姒一路进了观音殿。一抬眼,观音殿的佛像前,岳峙渊渟的立着个眉目清俊的男子,海棠明显就感觉到姚姒的身子一紧,这让海棠瞬间就对柳筍充满了敌意。

    姚姒脚步一缓,那日昏灯下的柳筍,却又与现在的他似乎不同。观音殿前,这个柳筍气势外露,他的眼神,就像一个饱经风霜的的世故之人带着锐利的审视,有种叫人无处遁形的感觉。偏他的嘴角上扬,那抹含在嘴边的笑容饱含了太多的情绪,令到姚姒心头发凉,她再不敢与他对视,装出了一丝羞意,微微垂了头。

    他先抱了拳朝她一揖,“你终于来了!”

    姚姒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微微朝他一福,“劳柳公子久候了!小女的马车前次撞了柳公子,这却是我的不是,今次给柳公子赔个不是了!”

    他一笑,却朝海棠望了眼,“姑娘既然来了,便知我要与姑娘所说的话不容第三个人听,这观音殿接下来一个时辰,再不会有人闯进来。”他见她并不动作,一哂,脸上的神情越发的温和了,“姑娘可是想清楚雄了?”

    姚姒不曾想他竟是这般的直接,不再犹豫地把海棠遣出了观音殿。诺大的殿中,只得她和他,殿中香烟缭绕,一时静得可怕,姚姒在宽大的衣袖里紧紧的握了拳,一幅如临大敌的样子。她很想放松身子,奈何就是有种恐惧,却又怕自己露出破绽,心一横,便问道:“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知道我的事情,我瞧你一派光风霁月的样子,想必不是个坏人,明人不说暗话,你要怎样才能帮我见到赵斾?”

    他朝她走近,近到两人中间只隔了一块蒲团的距离,她甚至能感觉得到他身上危险的气息。

    “姒儿,我知道是你。”他幽幽一声叹息,却叫她惊出涛天的骇然。他,他是柳筍,是和她一样重生的柳筍,他的语气,他唤她姒儿,他话语里的亲昵和失而复得的惊喜,叫她的背脊僵直得不成样,她再不会搞错。

    天啊!尽管她有过猜测,可当真如她想的那样,她一时间怔忡住,不知该如何回他的话。

    他的眼中闪过几许释然,“姒儿,不要怕,这里只有我们两个。”隔着蒲团,他伸出手来想碰她乌黑的青丝,天知道,他有多么的激动与惊喜,他就想抚一抚她,以此证明他现在不是在做梦。这一世重来,他再不会娶妻,他和她,一定会续了前世的缘。可是,前世的她和今世的她,已然再不一样,她的心里,却有了别的男人。而他,不能容许。

    她的头一偏,却叫他的手落了空,他却并不恼,脸上的笑容倒越发的深了,“你不承愿也罢,我知道你跟我一样就行,你说,这是不是老天见怜,前世的遗憾,便落到了这一世。姒儿,这一世我再不是使君有妇,凭我柳筍,绝对不会输给赵斾,你是我的。”

    她被他的疯狂偏执吓到了,终于忍无可忍出了声,“你疯了不成,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我不是任何人的。”可说完这句话她就后悔了,这算不算是不打自招呢,柳筍,最善于攻心,她稍一不慎,便能着了他的道。

    他一脚踢开了那碍事的蒲团,重重的把她搂在了怀中,她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想叫海棠却又不知道让海棠瞧见了该怎么解释,他便是吃定了她这一点顾虑,把她紧紧的禁锢在怀中,按了她的头放在自己胸口,像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姒儿,姒儿,我这不是在做梦吧,你知不知道,你就那样的离我而去,把我的心也带走了,我把你葬在了我为自己选的墓室,生不能同衾我要死后和你同穴,从今以后,去他的君子之礼,我再不会放开你了。”

    姚姒费尽了力气想挣开她的怀抱,可惜男子的力气终究不是女子可比拟的,她闷在她怀里,心和身都慌乱无措了,此时的柳筍,带了些疯魔之意。她恨声道:“我的侍女就在外面,你若再不放开我,我便要叫人了,难道大名鼎鼎的柳重卿便是这样欺负一个弱女子的吗?”

    柳重卿是柳筍的字,柳重卿这三个字,放眼京都,当年谁人不识君。若是自持君子,便再不会这样冒犯她。

    可是她却想错了,他在她耳边低呤,“乖,不闹,我好像等了千年,直到现在,我才真真切切的感觉到这一切都不是我的幻觉,姒儿,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她轻轻一声叹息,停止了挣扎,“柳筍,这一世我的相思给了他,我的心里再不会有别人,你还记得你的发妻吗?前世你亏欠了她良多,这一世你要怜惜她。”

    “不,你才是我想要的女人,姒儿,你不是想要见他吗?我会带你去见他,甚至你想要救他也行,我可以救他出来,可是你要答应我,与他一刀两断,再不相往来。”他恨声道,提到赵斾,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狠戾的神情。“若是你不愿,还是心心念念的都是他,那就怪不得我了,就看他有没有这条命能从刑部大牢里出来。”

    姚姒心头一颤,难道一开始她的马车撞上他就是他设计的?那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自己的,又是怎样一番无声细雨的谋划,才会这样清楚她和赵斾之间的事情,他所持的底气是从哪里来?不,她不能被他的三言两语给动摇,她相信赵斾。

    “我相信五哥,他说过会平平安安地没事,就一定会平平安安的没事。”她放缓了语气,抬了头对上他的幽深的双眸,“柳大哥,你是我最敬重的人,我只是个平凡的女子,不值得柳大哥这般相待。你是个好官,前世成就了千古名垂的功名,即便重来一世,我也不应该成为柳大哥建功立业的绊脚石。”她又大又黑的眸子望向殿外的深处,“我和五哥这一世早已牵绊很深,若没了他,这一世我还是会选择青灯古佛来过余生,若有他在,哪怕只是卑微的站在她的身畔,我也觉得幸福。”

    他没有想到,她陷进爱情里这样深,可以卑微到尘埃里去,可是对他却是无情,他失了神。

    她趁机挣脱出他的怀里,捂着胸口微微的喘气,一边喘气一边往殿门口退。“柳大哥,保重!”她怕再横生枝节,旋了身便往殿外跑。

    姚姒一跑出殿外,海棠便飞快地迎上来,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她眼神朝殿内汹狠地望了一眼,却不动声色的扶了姚姒往庑廊走。“姑娘,咱们回吧!”

    姚姒半个身子都倚在海棠的身上,捂着胸口还有心余悸,想到柳筍把她骗出来,却把她隐藏的最大秘密给揭破,她的身子就抖得厉害。柳筍这样的态度,若她想通过他见赵斾一面,这个可能性变得非常的缈茫,她止不住的一阵沮丧和失望。

    海棠并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得搀扶着她上了马车,让车夫尽快赶回四喜胡同,而柳筍,海棠暗暗发誓,谁敢得罪五爷的人,她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姚姒回来后就恹恹的,越发的思念赵斾。柳筍的能耐她是知道的,虽然如今他还没有那个势力,可柳筍有的是心计和能力,赵斾他身陷牢狱,若柳筍有心使坏,赵斾一定会吃些苦头的。不行,她一定要想办法见到赵斾。

    隔天,她又打发了焦嫂子去恒王府,就快过小年,听说恒王已经回京城,姚姒生了些破釜沉舟的勇气,实在不行,那她就想尽一切的办法去求恒王。

    只是还没等焦嫂子从恒王府回来,四喜胡同便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五太太崔氏神情憔悴,穿了件姜黄色袄子,披了件半新不旧的狐狸披风,看到姚姒进来厅里,她立即从圈椅上立了起来,嘴上抿着笑,可笑容却很是勉强,“姒姐儿,果真是你,你和娡姐儿,不,应该是侧妃娘娘,是什么时候来的京城?怎地不去找五婶呢?”

    姚姒没曾想过,五太太崔氏竟然是第一个她所见的姚家人,对于五太太的殷情,她却是不动容,按着小辈执了一礼,却径自走到上首坐到主人的位置上,极客套的和五太太寒喧,“姚五太太请坐,我和姐姐早已被除族,如今再和姚五太太攀亲戚情份,似乎有些不大恰当。”

    姚姒这话着实的讽刺五太太崔氏,当日,五太太为了要摆脱姚家,而暗中挑拨姚娡撑刮她,以致姚娡和她被姚蒋氏一顿好打,而五太太崔氏却是借机一举离开姚家而回到了京城,五太太崔氏此人,可算得上能屈能伸,如今既然找上门来,她大概也猜到了所求何事。

    五太太崔氏面上一红,不过很快就回复几分镇定,她望向姚姒的眼神有些怪异,“姒姐儿,姚家那样待你们姐妹,你们心生怨忿也属正常,我今儿来,想必你大概是猜到了。姒姐儿,我求求你出面帮我引见侧妃娘娘,鸿哥儿智哥儿还有容哥儿和娥姐儿,他们何其无辜,若你肯帮我,我,我会给你们证据,证明你们母亲是被老太太毒死的。”

    姚姒的手撑心贴着热热的茶盏,烫得深痛却像没了感觉,五太太崔氏,她手上竟然会有姚蒋氏毒杀母亲的证据?她的血像是一下子沸腾起来,过了许久她才沉了声道:“姚五太太,口说无凭啊,我又怎知你不过哄骗我,想要我替你引见姐姐,可不是只有这么几句空口白话的。”

    五太太崔氏仿佛预料到她会这般相问,“怪不得你姐妹二人能全身退出,不受姚家半分的影响,我看都是姒姐儿的功劳,不声不响的,到是把姚家所有人都瞒过去了。”她从袖袋里随即取出一个小黑瓷瓶,指着这小黑瓷瓶对姚姒笑了笑,“这是老太太给你娘下的毒药,叫一柱香,你娘便是死在这种毒药之下,这是老太太身边的李婆子偷来的,我花了五百两银子,好不易得了一瓶。”她顿了顿,再下了一济猛药,“我手头上有当夜去芙蓉院行凶的婆子,若是你们姐妹能帮我保下我的四个孩子,这婆子我便送给你们处置,当然了,你们要去报官给你娘申冤,有了这个婆子的作证,自然老太太是跑不了去。”

    姚姒在心中暗暗琢磨五太太崔氏话里的真伪,她覤了几眼五太太崔氏,心里多半的信了。“我怎么信你,这是其一,其二,就算我带你去见姐姐,姐姐也未必能帮得到你,需知姚家牵连到这种倾国的大案子里去,便是连恒王,也不敢说能救得下你的几个孩子。”

    五太太崔氏却一笑,“这个你不必担心,只要能见到你姐姐,她必定会带我去见恒王。”

    姚姒倒有些惊讶,五太太崔氏,似乎很多信心恒王不会拒绝帮她,难道她的手里有恒王想要的东西不成?她旋即相屋,五太太的父兄,分别在吏部和礼部任职,恒王想要挣得大义,除了打击对手外,还有种手段要拉笼,而崔氏父子,不是跟王阁老一系关系蜚浅么,只怕手头上便少不了王阁老一系的把柄,这个五太太崔氏,从前确实是小瞧了她去。

    再者,姚姒突然想到,若是把五太太崔氏带着去见姐姐,以姚娡的性子,必定会去求恒王的,说不定那个时候,她再求一求恒王帮忙想办法,她只要能见到赵斾一面,这比什么都要令人期待和高兴。

    “好,我答应你,带你去见姐姐,不过,这瓶毒药你得先留下,我还得派人去问问姐姐那边的状况,我再行通知你。”姚姒慢幽幽地道。

    “不行,我等不了,今天我就得要见到恒王。不怕跟你说,我早已经被五老爷给休了,若非为了四个儿女,我岂会到这里来求你。”五太太崔氏很是斩钉截铁,“这桩案子姚家一定是逃不了的,只可怜我的四个孩儿,姒姐儿,我从前不是不帮你们姐妹,而是我也怕,老太太的手段这样狠毒,叫人不寒而栗,从前我若有得罪你们之处,还望你莫计较。”

    一向高傲的五太太,竟然也会有低声下气的一天,见到这样的五太太崔氏,姒的心中并没有一丝的快慰,有的,仅仅是深深的悲哀。

    “好吧,我尽量试试,带你今天去见姐姐,至于你所谋之事,咱们可有言在先,见到我姐姐前,你就得把那婆子先给我。”

    五太太点了点头,“我把那婆子关在一个地方,只要我见到你姐姐,便会把那婆子的藏身之处告诉你。”

    姚姒便起身出去,让绿蕉去前院问焦嫂子是否有回来,绿蕉跑出去一阵,很快便带了焦嫂子一同来回话,姚姒心中有数,便叫人安排马车先送人去恒王府给姚娡通报,而稍后,她则是和五太太崔氏同坐了一辆马车,去了恒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