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幽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书阅屋 www.shuyuewu.io,最快更新长安最新章节!

    卫珩深吸一口气,抬头看了看碧蓝晴空,语气里带着几许无奈,说:“给你一天时间,然后告诉我你们是听谁的。”

    亲兵被卫珩的眼神吓得猛一激灵,忙低下头说:“是,少将军。”

    说完立刻溜之大吉。

    卫珩看着亲兵离去的背影,有些后悔。

    一天时间都给多了,应该只给他们一个时辰。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腾腾直冒的怒气,往统帅将军所在的地方走去。

    他觉得自己需要和大将军好好谈谈,如果谈不拢,他不介意惹大将军更加生气。

    有两件事,任何人都不能左右他。其中一件,便是他的婚事。

    他到的时候,卫佘正在屋内同几位将军谈事。

    马虎山和几个守卫守在门口。

    此时此刻,卫珩已经冷静了许多。他并不打算和卫佘硬碰硬,硬碰对他没有好处,因为卫佘随时能教训他,他身卫佘的嫡孙,却是不能对卫佘为所欲为的。

    从眼下的情况来看,卫佘大约已经知道他来了。不然他不会让马虎山守在门口,马虎山也不会一看见他就露出那么尴尬的笑容。

    卫珩走上前,笑问马虎山:“马副将,大将军呢?”

    马虎山道:“大将军正和几位将军谈事,少将军你稍候,我这就进去禀告。”

    “哎,不用。”卫珩扯住他的手,“既然大将军在谈军事,我就不进去打扰他们了。我一个戴罪之身,在门口等着便是。”

    马虎山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卫珩,心里猜不透他到底再打什么主意。按照他原本的推断,他以为卫珩会无视任何人,直接闯门而入。卫佘吩咐过他,一旦他这不不肖孙儿闯门,就让他制服住,然后按军纪处置。卫佘知道旁人一般不敢对卫珩怎么样,所以才专门让马虎山守在门口。

    然而,卫珩此时的一举一动就十分合理。

    卫珩已经门口站了两柱香时间了。

    马虎山有点憋不住了。虽然今日天气很好,但这风又大又冷,他穿着冬天的戎装都觉得一阵风后全身冒着寒意,何苦大病初愈的卫珩?

    于是马虎山试探性地问卫珩:“风沙如此大,少将军要不还是进去再说?”

    卫珩连连摆手,道:“不必了,我作为武将,贸然离军数日,本就是罪人,须得大将军处罚完才安心。”

    马虎山听了卫珩半真半假的话,不可思议地皱起眉头。

    他就纳闷了,四少爷卫珩这一病难不成伤及脑袋了?他何曾真的听话过?

    又等了将近半个时辰,卫珩才看见有人出来。

    那几位谈事的将军看到卫珩,俱是笑脸相迎:“好将军痊愈了?”

    卫珩亦是笑着应对:“已经好了,有劳各位将军挂心。”

    等人都走差不多了,屋里传来卫佘的一句话:“别杵门口了,滚进来。”

    卫珩听话地踏门而入。

    进门后,他便对着卫佘跪下,一脸忏悔地说:“孙儿卫珩有罪,心里愧疚万分,特来求祖父责罚。”

    卫佘挥手让屋里所有人都出去,然后端起茶,冷哼一声道:“如若不是你也姓卫,此刻你早就被军法处置。大战当前,将帅却忽然不见,你自己想想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卫佘铁青着脸,教训卫珩,“擅离职守,会导致一场本该胜利的仗失败,更会导致许多人无辜丧命。万幸,我没当你当什么重要职位,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卫珩道:“卫珩知晓厉害,所以越想越觉得当受重罚。”

    “如若你真的知晓厉害,先前就不该犯那样的错。”卫佘瞥了卫珩一眼,“跪好了。”

    “将军,我是诚心来求您降罪的。”卫珩抬头,眼里带着忏悔之意,一脸认真地看着卫佘。

    卫佘骂道:“呸,你混小子当我是老糊涂吗?被以为装出忏悔的样子,我便信了你。”

    卫珩心想,“不然还要我怎样?真的把自己脑袋拧下来你才相信?”

    卫珩道:“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你来找我到底什么事。还诚心求将罪,我看你诚心来犟嘴!”

    卫珩低头沉默不语。

    “路小姐的事,没得商量。关于你擅离职守擅自回京之事,我亦会处置你。”卫珩转身看着自己眼前沙盘,“你先回去,回头我让人把命令带给你。”说完,他又对门口喊道,“马虎山。”

    马虎山:“属下在。”

    卫佘看着沙盘,皱着眉头问:“派出去的密探回来没有?”

    马虎山道:“回将军,还没有。”微微顿了顿,马虎山回答,“属下估计要等天黑。”

    “外面风沙大,要是天黑人还没回来,你再另外派人去查探。”卫佘叹了口气。

    马虎山:“是,将军。”

    “去吧。”卫佘挥手,一转头,发现卫珩还跪在原地一动不动,“我不是让你滚回去,怎么还跪在这儿!等着我让人赏你军棍是吗?”

    卫珩道:“将军,关于路小姐的事……”

    卫佘打断他的话:“我说了,没得商量。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

    “我不能娶他。”卫珩道,“我想将军应该知道我擅离职守是回京的,想必将军应该猜得到我是去找谁的。”

    “真是混账……”卫佘小声呢喃了一句。

    卫珩不理会卫佘的嘲讽,继续说:“我不能耽误了路小姐。”

    “可你已经耽误了!”卫珩气得拍桌子,“难道你想让别人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孙儿糟蹋她的闺女啊?”

    卫珩一听这话心里便不乐意了,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解释道:“将军,你也看到我回来时的模样,我怎么可能糟蹋路小姐!况且,还是您让她来照顾我。想必你心里早就合计着这事了吧。”

    “你跪下。谁让你站起来了?”卫佘瞪他,“一个巴掌拍不响。没发生这事又怎么会传出来这样的风声?”

    “这得要问路小姐。”

    “总之你自己就是没问题是吗?”

    “在这件事上,孙儿确实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反正我不可能和路小姐成亲。”卫珩十分肯定地告诉卫佘,“在京中的时候,您不是也暗示孙儿了,孙儿的婚事不能随意,需皇上顶多?”

    卫佘道:“那是当时,现在的情况已不同往日。”说完他指了指沙盘,“我们在边关替皇上守国土,手中的权利可大可小;我总有一天会老得不能指挥,而你不同。若战事不平,你便一日不能回京,皇上亦不可能招你为驸马。何况……宫里的灵妃娘娘又添了位皇子。”

    皇上最爱做的事便是平衡权利,让各方制衡,从而不会侵犯到他手中至高无上的皇权。

    如今卫府再获兵权,皇宫里又发生过变乱。

    所以,卫佘的意思很明白。

    皇上绝对不会让卫珩娶平乐公主,至少眼下不会;就算赐婚,最恰当的选择也会让他和文阳公主成婚。毕竟灵妃娘娘有了皇子,而贵妃娘娘膝下只有文阳公主一位女儿。

    卫珩何尝不明白卫佘所言。

    只是他不太在乎,因为再等两年,皇上或许就该选择让贤了。

    从晏绒衣入宫那天起,他便知道,现在的皇上会比前世更早离开皇位。

    卫佘见卫珩似乎还不死心,便说:“反正我劝你趁早死了那条心,早些娶个平凡姑娘才是正经,也是对你自己最大的保护。我是为你好,珩儿。”

    “珩儿知道了。”

    卫珩俯身行礼告退。

    外面的风一如刚才。

    他脚步匆匆,直接去了训练场。

    训练场里大部分都是他的人。为首的训练者叫沈连城,模样上乘,据说小时候也是桃花不断,若不是跟了他,只怕现在孩子都有三四个了。

    卫珩在训练场的休息处坐下,没一会沈连城便小跑着过来。

    “少将军。”

    卫珩抬眸审视着沈连城,感叹道:“边关的风沙还是大了些。”

    沈连城有些茫然,不明白卫珩此话何意,只好咧嘴笑道:“一直都是这样的。”

    “你这脸怎么……”卫珩有些不满意,“黑成这样了?最近都不是下雪了,哪有太阳?”

    沈连城忙道:“少将军,您可别说,我好不容易把自己晒这么黑。”

    卫珩叹气:“晒这么黑做什么?给你几天时间,把自己好好捯饬捯饬。还有你这衣服,能不能不要这么脏?”

    沈连城低头看了一眼沾满泥水的衣服,急忙解释:“少将军,这是刚才我跟几个人过招,不小心摔了一跤弄脏的。平常我不这样的。”

    卫珩道:“哦……是摔的啊……”

    “少将军,你是不是有事要属下去做?”沈连城有些兴奋。说实话,自从跟了卫珩来到边关,他们就一直被卫佘压着,没能真正出去打仗,一个一个成天没事就在训练,心里憋得厉害,都卯着劲得想上战场杀敌立功。

    卫珩轻轻地点了点头。

    沈连城惊喜地咧嘴笑了,凑近了脑袋问:“少将军,是什么事?”

    卫珩轻咳一声,道:“你多大了?”

    沈连城道:“属下是属兔的。”

    “属兔……”卫珩算了算年纪,“恩,挺般配的。”

    “少将军?”沈连城又被卫珩弄糊涂了,什么挺般配的?

    “恩……可有喜欢的姑娘?”卫珩问。

    沈连城想了想,说:“喜欢的姑娘……以前算有吧,不过我来了边关后她就嫁人了。如今也算不上再喜欢。”

    卫珩听了后微微松了一口气,眼里藏着笑意,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成家立业的,当初你爹娘就盼着你早日成婚,给他们添了个孙儿孙女。我现在替你找到了一个非常合适的姑娘,模样可人,性格亦是温柔的,也十分会照顾人。”

    “少将军……您这是给我当媒婆了?”沈连城瞪大的眼睛,“可是属下……属下还没打算好成亲……”

    卫珩再次轻咳一声,说:“那就现在开始打算起来。难不成你要拖到你爹娘都抱不动孙儿的时候再考虑?”

    “但是现在这情况……适合吗?”沈连城有些感激地看了一眼卫珩,心想,少将军对我可真好,连我的婚事都过问,以后跟定他了!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说合适就合适。”卫珩道。

    沈连城心想,也对,少将军自己不是也都定了亲的,还是大将军亲自定下的。

    “那……”沈连城腼腆地笑了笑,“少将军,那是哪家的姑娘?”

    卫珩朝他勾了勾手指。

    沈连城急忙而耳朵凑过去。

    卫珩小声说:“路家的。”

    沈连城先是惊喜,心想,不会吧,也是路家的,那自己岂不是要和少将军成亲戚了,惊喜完后他琢磨着,咦,路家不是只有一个大小姐路展屏的……什么时候又冒出一个?

    再一细想,沈连城额头便冒出些薄汗。他咽了咽口水,“少将军,是那个路家的路家?”

    卫珩点头:“是的。就是你想的那样,路家大小姐路展屏。”

    沈连城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他反正是不太理解,少将军怎么可以这样呢?军中上下,谁不知道路家大小姐路展屏心系少将军呢?

    卫珩就知道他会多想,便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流言,路家大小姐身世清白,家教严明,我看是最合适你的。”

    “但是,少将军……”

    卫珩道:“一个月之内,你要让路大小姐对你死心塌地。”说完,他又补充一句,“这是军令。”

    沈连城顿时觉得脑子里乱成浆糊了。

    卫珩临走时,还吩咐他:“记得别这样一身泥的去见路家大小姐。”

    卫珩走后,沈连城还站在院里,慢慢咀嚼卫珩的话,寻思着这话里是不是隐藏深意。

    难不成少将军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需要我接近路家大小姐然后套出什么阴谋诡计?

    他站着发了好一阵的呆,引来两位关系较好的人过来询问。他一脸懵相地问自己的朋友:“少将军给我介绍了一门婚事,你们说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一人问:“当然是好事!说明少将军器重你!”

    另一个人问:“哪家的姑娘?”

    沈连城看着二位,说道:“真是好事?少将军给我介绍的人是路家大小姐。少将军还给了我一个期限,你们要不要帮我想想法子,怎么才能让少将军收回这道命令?”

    “哦……”听完沈连城的话,其中一个人看着另一个人,突然转换话题,“刚才你那个马上取人首级的动作太厉害了,你再来教教我。”

    “这个简单,你过来,我再演示一遍给你看。”

    沈连城喊道:“喂,喂,别走,帮我一起想想法子啊!喂,你们别跑,等等我!”

    那两个人跑得更欢快了。

    沈连城觉得自己脾气要上来了,他喊道:“说好的同生共死兄弟情深的呢?是不是要绝交!”

    那两个人不跑了。

    沈连城追上后,说:“你们必须给我想法子。我要是不去找路家大小姐,少将军肯定生气;可是我要是去找路家大小姐的话,大将军肯定得赏我军棍,说不定路家人也得找我麻烦。”

    “所以……你让我们怎么给你出主意?”

    沈连城挠了挠头皮,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咱们好好合计合计,总能想出法子的。”

    “我们是想不出法子的,少将军素来言出必行,要是段翊大哥在,或许他还能去少将军那边说上话……问题段大哥在京城。”

    沈连城也是犯愁:“那怎么办?反正我不能去找路家大小姐。你们说会不会是前几天路家大小姐在少将军生病时,和少将军闹了些不需要。所以少将军只是和她闹脾气?所以……”说了一半,他自己都猜不下去。

    少将军怎么可能是那种无聊的人。

    就在三个人都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其中一个人猛一拍脑袋,“你不方便主动去找路家大小姐,那我们可以设计让路家大小姐主动来找你啊!”

    “对对对,此计可行!”

    沈连城两眼朝天一翻,说:“就不能让少将军收回这个命令吗?”

    那两个人异口同声道:“那比让路家大小姐主动来找你更难!”

    于是,沈连城勉强开始和他们一起合计着如何引起路家大小姐的注意。

    最后,三个人发现最难的地方在于,沈连城和少将军一比较,完全没有任何一地方可以引人注意。

    沈连城有些难过地摸了摸鼻子,说:“少将军资质非凡,我自然甘拜下风。你俩能别那我和少将军比吗?我看我们三个家一起,也是比不过的。咱们还是想想有什么切实可行的计策好不好?”

    三个人一合计就是到用晚膳时间。

    卫珩一心想卫佘不要为难自己的婚姻大事,所以一改常态,晚膳主动去陪卫佘吃。

    用完膳,他回到自己的居所,亲兵已然等候许久。

    “查出来了?”卫珩问。

    亲兵点头,说:“谣言起于路府。”

    还真是毫不例外……

    卫珩垂眸:“知道了,退下吧。”

    &&&

    此时,路府的路展屏坐立不安,晚膳亦是滴水未进。

    伺候她的丫鬟可急坏了:“大小姐,您别老是唉声叹气了!这不是好事么!”

    路展屏忧愁道:“芸儿,你是不了解少将军。”

    “要那么了解做甚么,反正我们家大小姐是准少将军夫人。”芸儿笑嘻嘻地替路展屏梳洗,“再说了,大小姐长得多漂亮,放眼整个州郡,又有哪家姑娘比得上您?所以,大小姐您是配得上少将军的。”

    路展屏依然是愁容难去。

    她以前也觉得自己容貌出众,心高气傲,想寻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男子做夫君。然而见了卫珩后,她便对自己的容貌产生了怀疑。她一直以为任何一个人男人见了她,都会挪不开眼,唯独卫珩,见了她仿佛没看到一样。她几次三番在卫珩面前出现,卫珩都毫不动容。最后她忍不住自己凑上前,卫珩却是一副第一次看到她的样子,压根连她叫什么都不记得。

    这才是刚开始。

    后来,无论她如何找机会,卫珩都是对她爱答不理。

    她开始自卑,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很丑,开始想知道卫珩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开始想见识卫珩曾经见过的人。

    再后来,她听人说,卫珩是准驸马,便更加自卑。

    公主那样的身份,哪里是她一个普通人触及得到的?

    这一次卫珩病重,她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围在卫珩身畔,一步都不离开。

    她鼓足勇气表白,卑微得甚至不奢求任何身份,只是因为她无法劝服自己放弃卫珩。

    哪怕只是远远看着,她都心满意足。

    但是战事总会结束,到时候卫珩离开了她便看不到了……

    所以她想,哪怕是当个丫鬟也好,至少可以和卫珩一起走,可是再看到她。

    那天,回家之后,她也震惊,素来高傲的自己,怎么可以说出那般卑微的话,而且是她心里最真实话。

    拒绝后的伤心,怕父母知晓后的羞愧心理,担心以后会再也见不到卫珩……

    三种情绪叠加,她再也没忍住,一个人关在房里哭得肝肠寸断。

    后来,她的贴身丫鬟来安慰她,也不知道怎么聊的,她便说了自己此生非卫珩不嫁,因为她和卫珩已经有了肌肤之亲。

    她所谓的肌肤之亲指的就是自己偷吻卫珩之事。

    然而贴身丫鬟芸儿不太明白所谓的肌肤之亲指的是什么意思,便去咨询有了情郎的雀儿姐姐,何谓肌肤之亲。

    雀儿当即被她问红了脸,说:“芸儿,你个小丫头片子,怎么也尽是学坏了!”

    芸儿一脸茫然:“雀儿姐姐,我哪有学坏。只是大小姐说她和卫少将军有了肌肤之亲,此生非他不嫁。所以芸儿才想问问姐姐,肌肤之亲到底是什么意思。”

    雀儿愣了愣,抓着芸儿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大小姐和为少将军?”

    “是啊。”芸儿点头,“大小姐亲口说的。哭了一下午了都,眼睛肿得跟核桃一般大。姐姐,你说肌肤之亲是不是只两个人拉过手了?若真是如此,我觉得也没什么,大小姐为何要哭成那样呢。”

    雀儿白了她一眼,“你懂个屁,肌肤之亲指的是这个!”雀儿两根食指搭在一起,做了个动作,“就是洞房!”

    雀儿一说完,芸儿便觉得事态严重,立即回去继续安慰大小姐。

    然而她忘了,雀儿是夫人的贴身丫鬟,她一离开,雀儿便去把这事告诉给了路夫人。

    路夫人当然也是傻了眼,急忙找夫君商议。

    路老爷先是气得直跺脚,骂路夫人:“好好的一个女儿尽被你教坏了!真是丢尽老夫的脸!”

    路夫人也着急起来:“你说我,你倒是教得好!没事就带着她出去,我说了,女儿应该养在深闺,你非要把她当男孩子一样养!现在好了,出事了倒怨恨起我来!呜呜,我跟你说,屏儿可是我的命根子,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呜呜,我也不活了!”

    路老爷皱眉:“别嚎了,让我静一静!好好想想。”

    “还有什么好想的,老爷若是开不了口,我便去找大将军,总是要给个说法。”路夫人拭去眼泪道,“老爷,我知道我们是小门小户,配不上将军府的贵公子,可他们也不能不认账!真论起来,咱们给朝廷捐的钱粮哪里少了!他的军需品里有一半都是我们路家的!”

    路老爷没说话,继续沉思。

    路夫人道:“眼下,也不能奢求正妻位份,但最少也得是妾室,绝不能是通房丫头那种没地位的。”

    “好了,你别说话。此时我去安排。”路老爷细细琢磨过后,忽然觉得或许这是他们能改变家族命运的一个方法。

    据他所知,大将军绝非不讲道理之人。

    毕竟,多年前他便和卫佘打过交道。

    卫佘的威严可不光光是靠他的战功挣来的。

    他只是还摸不透那个少将军卫珩。

    所以他得赶在卫珩下手前,让大将军先知道这事。

    事情便成了传言那般。

    当路展屏回过神想解释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无从解释。

    一方面她害怕自己一解释就无法嫁给卫珩,另一方面她也是不知道从何说起。不过她心里还是害怕,害怕卫珩从此见了她会厌恶她。毕竟这婚事是大将军和她父母定下的。

    卫珩的心里,似乎并没有她。

    这些天,路展屏忧心忡忡的,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芸儿打趣道:“看我们大小姐愁的,都瘦了一圈。”

    路展屏问:“最近可有少将军的消息?”

    “听说现在战事吃紧,图番国似有卷土重来之势,少将军应该忙于战事。”芸儿安慰着,“小姐就别担心啦。大将军定下的婚事,谁也不能做主推了。”

    路展屏不放心地揉着手指头,心里很不确定地说:“是吗?可是……可是如果他自己心里并没有我呢?”

    “怎么会,若心里没有小姐,怎么会和小姐……”芸儿说了一半,便噗嗤笑了,“说实话,那天我都被小姐吓坏了。是不是这些将军啊,都不太注重礼节。这还没成亲呢就……”

    路展屏羞愧地红了脸,不敢对芸儿是实话,只能让她闭嘴,“以后莫在提起此事。”

    “知道啦!”芸儿忽然又想到一件事,“对了,我听说,少将军最重兄弟情义。前些天还当了他的一个玉佩,给他几个朋友另外打了几件好兵器。就是堂堂将军府,有点儿穷。”

    路展屏道:“现在是战乱时节,他们又不在京中,手上自然没有很多余钱。”路展屏认真想了想,“你知道和少将军关系好的那几个人都是谁吗?”

    芸儿道:“这我不清楚,不过我替小姐去问问。”

    路展屏嗯了一声说:“等你清楚了就悄悄告诉我。再过些天,我要去庙里求佛。你帮我约那几个人,对了,不要让别人知道。”

    路展屏决定从卫珩身边的人下手,打好关系,也是希望能别那么讨厌自己。

    转眼一个月后。

    路展屏带着芸儿和几个家丁出门去寺庙。

    作为边关重镇,寺庙规模并不小小。

    南来北往的人,心中有所求之人,都会来寺庙里烧一支香,捐献油钱,祈求万事顺利。

    介于现在局势紧张,来寺庙里烧香的女眷们多少都会带上几名家丁,以防万一。

    路展屏家每年的香油钱都给了很多,所以寺庙里的主持待她十分客气,她在大殿跪拜完后,若她有心,还会专门给她辟出侧殿,供她静心礼佛所用。

    路展屏自然是要在这儿见一见卫珩的人。

    她吩咐寺庙里的和尚,若无要紧事,便不要打搅她礼佛。芸儿陪着她一起,路府的家丁守在侧殿门口。

    等了一会,芸儿说:“小姐,好像人来了。”

    路展屏起身,发现来的人穿得衣服却是十分平常。她想也对,是自己私下约见他们的,他们想必不会穿着军服。

    “请问是路大小姐吗?”来人问。

    路展屏微微欠身,道:“正是。这几位便是少将军的朋友是吗?少将军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我……”

    路展屏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来人打断,“此地并不是说话的地方,路大小姐不妨随我过来。”

    路展屏四处看看,也未多想,便说:“也好。”

    芸儿想陪着路展屏一起过去,却被那人打断,“路大小姐一个人来就好。”

    芸儿不解:“这……”

    路展屏道:“无妨,芸儿你就和他们在这儿等我。”

    路展屏跟着这几个人绕到寺庙的后门,出了寺庙,前面是一辆马车。

    “路大小姐,请上车。”路展屏问,“这是要去哪儿?”

    “去适合和路大小姐谈心的地方。”说着此人拽住了路展屏的胳膊。

    路展屏这才惊觉事情不对,忙问:“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你们放开我!”

    “对不起,路小姐,你必须跟我们走。”

    “放手,放开我!”

    此人当即伸手捂住她的嘴,将她硬塞入马车。上车后路展屏依旧挣扎,然后后脑便挨了一下,顿时失了神智,昏睡过去。

    等她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被绑在椅子上。在她的正前方,正坐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该女子面色阴冷,气势凌人。看起来年纪和她差不多,身上的任何一点装饰都非同小可。

    “你就是路展屏?”该女子问。

    路展屏看了看周围,越有十来个人,每个看起来都不好对付,心里越来越慌张。听着对方的口音,她愈发担心,想着这不会……不会是京城里的人吧。

    这是,一个耳光冷不丁地就甩在她脸上,打她的也是一个女子,看衣着像是正中坐着那个人的贴身侍女。

    这侍女道:“问你话呢!”

    路展屏的脸火辣辣地疼。她长这么大,还从没被人这般欺负过,心里自然委屈,便卯着劲不说话。

    眼看她还是不张嘴,那侍女又打了她一耳光。

    路展屏眼里噙着泪,咬着牙硬撑着。

    这时,那个坐在正中的女子道:“既然不爱开口,就割了她的舌头。”

    路展屏这才被吓得开口道:“你们都是谁?”

    于是她又挨了一耳光。

    侍女教训她道:“是问你话,你好生回答。”

    路展屏道:“是。”

    “你是不是就是路展屏?”侍女问。

    路展屏点头:“是。”她抬头看着正中的女子,“我和姑娘无冤无仇,姑娘为何这般对我?”

    正中女子冷笑一声:“无冤无仇……哈哈,我就让你死个明白。”她站起来,走到路展屏身边,“你抢了本公主的人,你说本公主和你有仇没仇!”

    路展屏心里一震,颤颤巍巍地说:“你……你就是平乐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