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随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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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三大伤悲事,生逢巨变,感情受挫,生老病死。

    “我人生的三分之一,经历了这其中的三分之二。”随镜端起玻璃杯的手指骨节分明,细白干净。

    她从未说起过自己的从前,也许是避讳,或许是不愿,总之在她和宋子浩结婚的这些日子以来,关以瑾从不曾听任何人提起。

    “其实在你的心里,大概也觉得是我高攀了宋家吧。”她目不转睛的盯着清澈的纯净水微微撞击着杯壁,轻轻摩挲。

    恐怕不是他一个人有这种想法吧,关以瑾垂下眼帘,其实也是事实,只不过他可不会在当事人面前说这些话,人类就是这样虚伪,即便是最简单的话,也得在心里兜兜转转的多少圈才能说出口。还是以委婉的方式。

    他不置可否,却并不直接回答,“门当户对都是老一辈的观念了,只要个人条件优秀,又何必在乎旁人说什么。”

    她朝他看过来,目光中满是了然,关以瑾在那种眼神下竟有了逼视的威压感,他不自在的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企图躲过那咄咄逼人的视线。

    随镜微哂,缓缓收回目光。这画廊在大厦的中层,她的座位靠近窗边,侧身就能俯瞰这繁华的港城中心。

    她保持着那个姿势,像是下边有吸引她目光的景象。

    “给你讲个事儿吧。”她唇角含笑,一手托腮,眼睑低垂,仍是盯着窗外的一处。

    他好奇,就顺着她的目光往下,满以为能找到她所感兴趣的事物,却只见大厦对面的咖啡厅门口站立的人,和一辆宾利车。

    大概,是睹物思人了。毕竟,触目所见并无特别。

    关以瑾就‘恩’了一声,想了想加了一句:“是故事还是实事?”

    她挑眉:“有区别?无论真假,你都无从求证。”

    “不,”他目光坦坦,微扬下颔,“一般来说,这种故事中的当事人,都是讲述人本人。”

    她不置可否,狡黠的笑,像只小狐狸:“那么这故事,你到底是听,还是不听呢?”

    待他颔首,随镜又突然犹豫起来,她今天是怎么了,被宋子浩那家伙气糊涂了,不然今天怎么话突然多了起来,还是对一个只能算是熟悉的人,居然有了倾吐的欲、望。

    “故事其实很简单,有个女孩儿从小生活富足,突然的一天,家里的天塌了,可是凭她的能力,根本无法将那塌陷的一角补足。只能借助外力,一切能够帮她的人,她都毫无尊严的去求,得到的,却不过是九牛一毛。”

    热度落了三分,她的故事太过普通,多少所谓的励志故事的开头,都和这一个大同小异。唯一不同的地方,是她轻描淡写的只用寥寥几句就带过了所谓的家逢巨变,而其他人无不用各式言语形容自己的凄惨境况,借此和之前的衣食无忧对比突出目的。

    毫无新意。

    故事的结尾,他大抵猜的到,他朝她看过去。

    她的脸上早已不复之前的笑颜,大约是感应到他的注视,她抬起头,瞥了他一眼,仍是熟悉的了然。

    “别那么看我,”随镜自搁在一旁的烟盒中抽出一根香烟,夹在指间,过过烟瘾。这里是画廊,禁止抽烟。烟尾一下下的点击着烟盒,她的声音低下去,“拯救塌陷的人,不是我。”

    这下轮到他惊讶,稍稍坐直身子,饶有兴趣听她讲‘故事’。

    “有人帮了他们,拼尽全力。”她不说过程艰辛,也不提结果,只是说了这么一句。

    “其实她当时很年轻,和故事里的那个小女孩儿差不多大。因为需要还债,她踏入了另一个行业,一个完全陌生的行业,一个能够给她带来巨大财富的行业。”

    “那个时候,‘情妇’、‘包养’、‘小三’、‘私生子’‘吸毒’等等的字眼包围着她,人言可畏的时代,她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权力,舆论几乎要将她淹没,可她还是没有出来解释。一个字都没有。”

    “她虽然赚了很多钱,也付出了难以承受的代价。她给自己的家人换了好的坏境,开公司、联系学校、找工作,尽自己一起的能力让他们过的更好。”

    “可她却很少回家,一个人待在陌生的地方。她不敢,她害怕因为自己而让家人承受众人的非议。她可以承受自己的‘声名’在外,却无法让她的家人因她而受辱。”

    “她甚至没有谈过恋爱,十几年来,仍是孤身一人。”

    “……”

    她好久不说话,关以瑾忍不住问:“没了?”

    她嗯一声,说了许多有些口渴,再次喝水。

    他就也低下头,沉默的喝咖啡。

    “她很让人钦佩。”半晌,他突兀的来了这么一句。

    随镜想,我好像并没有让你评价吧,转念又一想,自己只是讲故事的,并没有不让别人置评的权力,就没接他的话茬。

    关以瑾还沉浸在她的‘故事’里,正想开口询问,却被她截住:“在这儿坐了这么久,你那客户也该出来了吧?”

    关以瑾一惊,差点忘了此行的目的了,恰好看到客户正一个人优哉游哉的自展厅踱了出来,站了起身:“我先走了,改日再聊。”

    她笑笑,他却去而复返:“关于你和浩子,还是希望你能多加考虑。”

    末了又加了一句:“还有,下一次见到你,我希望你能告诉我,‘她’的现状。”

    随镜‘哎’了一声,他却已大踏步而去。

    她暗自嘀咕:都说了只是一个故事了。

    抬眼看看对面楼下,宾利车早已不见,空留一地尘埃。

    抬腕覆住自己的发涩的双眼,随镜仰起头靠在椅背上:我一定会幸福,绝不让你再为我忧心。

    离开的时候,听到侍应生在跟隔座的一位老先生解释小册子已经发放完毕,听到熟悉的普通话,心里一动,随镜将手中的展册递过去:“先生不介意的话,看我这本吧。”

    老先生朝她温和的笑,点头赞许:“谢谢你,年轻人。”

    随镜微笑颔首,随后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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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去。”随轻抱着怀里不停乱动的在在,没好声儿的拒绝。

    “理由呢?”秦池嘴角有些笑意,她在他面前一向是一本正经的模样,像现在这般的尖锐样子还是第一次见。

    “我不待见那个人。”随轻看都不看他,掰着在在的小手指教他数数。

    “嗬。”秦池轻笑,暗道以往的那些人你待见过谁啊,也没见有这么大的反弹。

    伸手将儿子抱过来,让她再无事可做。秦池边哄着孩子边道:“脾气见长啊,可见是我平日把你宠坏了。”

    她不吭声,也不瞧他,只看着窗外。这可惹到了他,一把将人抓过来,他力气大,即便一手护着儿子,另一手还是顺利地将人擒到自己身边。

    她看他那嘴角微沉的模样,去抠他拽她的手卸了力道,顺势靠在他肩上,轻声道:“我不喜欢那个人,老动手动脚的,阿迟,你让别人去吧。”

    平日若是她这般带着娇意跟他说话,他是肯定会应承了的。这回却只是若有所思的不出声,心里不自觉的琢磨,看来成算不大。

    小家伙儿在爸爸怀里看着俩大人的诡异表情,乌溜溜的大眼睛滴溜溜的来回转,最后锁住妈妈,猛地扯住身子朝前挣,脸埋在妈妈胸前使劲蹭着,手上也不老实,抚摸记忆中的绵软。

    随轻就势将他抱过来,身子坐的离秦池远了一些,表情也冷了下来。

    秦池在思考。

    “秦总,我还是觉得将海州药业交给代小姐不妥当,您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他当时怎么说的,“女人,有时候的‘道义感’会比男人更强。”

    放她去海州,会不会就此脱离掌控?

    “过两天我让人把礼服送过去。”

    随轻正在和在在玩耍的手一顿,知道他已经做了决定。

    “让自己的女人做这种事,秦老板可真够心狠。”她轻蔑的睨他一眼,拿话刺他。

    他似笑非笑:“那你是我的女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