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 贺天入京(高浪潮)

莫芊涵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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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方的议事厅里头,谭少保皱着眉头看着贺天递上来的信,神情凝重。

    “你当真不去科考了?”

    贺天笑了笑,“我这样不孝之人,如何能入朝为官?”

    谭唯忠盯着他,见着贺天眼里的无奈,心里也叹了一口气。

    但凡你生活在世俗之中,总有人想要将你道德绑架。

    就如周氏,时不时就想着要拿捏贺天一家。

    贺天要真做官,万万是不能偏下父母兄弟,否则被政敌抓住把柄,加以诟病,就算皇上有心要护着贺天,也难保悠悠众口将贺天吞灭。

    圣人说孝,总有那么一句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皇上以忠孝二字治天下,就算父母再蛮横无礼,也不能明着忤逆。

    就如皇上若是昏君,难道还能当着他的面骂他昏君,还想做皇上的主?

    父母,在一定程度上就是皇上之于黎民百姓。

    贺天想到了贺颖儿的提议,无奈的笑容微微一转,倒有几分沉着和冷静。

    想着昨儿夜里,一家人在卧房内说话。

    范丽娘哄睡了二白,贺心儿收拾衣服,贺天与贺颖儿二人临窗对弈。

    贺颖儿含笑道:“爹爹,你说我这一帅在局中,是凶是吉?”

    棋盘上,贺天的黑棋有马炮车已经入了贺颖儿的阵营。

    楚河汉界一过,贺天突入敌方营地,贺颖儿的将有险。

    “下了半天,你的棋都在营地里守着,却不想着攻击,你这‘帅’怕是凶多吉少了。”

    贺颖儿但笑不语,过了一会儿,贺天的一只车被贺颖儿的士吃掉,贺天肃了神情,继续派兵布局。

    又没一会儿,又将贺天的炮吃掉。

    贺天抬头看向贺颖儿,道:“你防才摆了陷阱,让我以为我能够吃到你的帅?”

    贺颖儿扬眉,“一盘棋局如若三两下下完了,就没了意思。我故意出个漏洞,用我的帅吊着你,这好比在驴前面吊着萝卜,让它闻到香,却吃不到,这样驴便会一直随我所愿,绕着打转。”

    贺天听这话,若有所思了起来。

    贺颖儿笑道:“大伯二伯一家都不是手眼通透之人,等着他们被外人控制来给我们使坏,不如就引着他们,让他们以为咱们这我永远都有好的,而且很有可能会分他们一杯羹。”

    贺颖儿这话一出,贺天屏气凝神,目光如电,看向贺颖儿。

    贺颖儿深知,如若贺福贺才闯祸,迫于舆论压力,贺天是如何都不可能袖手旁观。

    就周氏来一次人前一跪,求贺天相救,贺天救是不救?

    亲生父母跪求,那是天打雷劈,就算断绝了段系,贺天也要受千夫所指。

    没有谁愿意听贺天什么苦衷。

    毕竟周氏真的将他抚养长大,也为他娶了一位贤妻。

    泰金早有法令,但凡父母履行赡养权利,子女终其一生不能忤逆,否则治以重罪。

    贺天为人子女,左右为难,虽认了不孝的名声,可这忤逆,却如何都不敢认的。

    贺颖儿算了贺福贺才二人之命,命运轨迹复杂,很有可能偏颇,遇上大麻烦。

    她有心让二人进来坞堡一看,不就是想吊着这两人,让他们一门心思都盯着贺家三房,好不被其他人给利用了去。

    她心里有了想法,自是要控制大房二房之人。

    贺天点了下头,“你可想好了,要如何做?”

    贺颖儿扬唇一笑,“所谓父母之心均在儿女。”

    贺天眯起了眼,朝贺颖儿眨了眨,贺颖儿嘿嘿一笑,跟着一眨。

    范丽娘在旁边听着,若有所思了起来。

    这样的事,她来做最为合适。

    当夜,贺心儿也加入讨论,范丽娘谈及贺堂,贺平以及贺花容之时,心里都没什么底,毕竟这三人自小与她不亲厚,尤其是两个侄子,并不在村里住,偶尔才回来一趟。

    贺颖儿笑了笑,“娘无须担心,这几人掉进钱眼里头,平民百姓是如何都看不上眼的。”

    范丽娘抿唇一笑,戳了下贺颖儿的脑袋。

    贺天回过神来之时,看得谭唯忠将他写的信收了起来,他诧异道:“谭大人,这?”

    谭唯忠神色不变,“既你不方便去,我就将你这信交给巡抚大人。”

    谭唯忠心里自是有想法的。

    不说皇上为何将眼光盯着邕州,光是对贺天这人的段注,那是板上钉钉的。

    这封信,谭唯忠如何都要让皇上看到。

    赵越上前来朝贺天行了一礼,“此行赵越要去京城科考,本以为可以同贺举人一起,现在没了机会,但赵越有心做贺家女婿,进士之名,实乃囊中之物,还请贺大人见证。”

    贺天愣住了。

    他上上下下将赵越看了个遍,再而左左右右再逡巡一遍。

    “你要做我家女婿?”

    贺天脱口而出,他甚至还想问,你确定你不是得了风寒?病糊涂了?

    他大女儿也才十岁,会不会太着急了?

    赵越肯定地点了点头,“因着这两日祖母办庆功宴,所以迟了些时间出发。”

    庆功宴?

    赵越解惑道:“那阮氏贱人已死,祖母心情舒爽,便办了个小宴,还请贺举人携带颖儿一道去。”

    “颖儿?不是心儿吗?”

    赵越摇了摇头,理所应当道:“是颖儿,赵越与颖儿乃生死之交,如此缘分,实乃天作之合。”

    贺天黑了脸。

    本来你说心儿,他虽觉得不能理解,但至少心儿也满十岁了。

    这说到颖儿,他直接给了个白眼。

    “赵公子,你真爱开玩笑,我家颖儿才八岁。”

    赵越再次点了点头,“我知道啊,我祖母说了好苗子要从小抓起,我可不就是。”

    贺天的脸色越来越黑。

    谭唯忠看着摇了摇头,这些日子在赵家住着,对赵越的个性也算是来了个深入的了解。

    还真是说一不二,二愣子一个。

    谭唯忠看贺天仿佛被盯上了金银珠宝,态度十分戒备,就笑了起来,贺家的人有些意思。

    赵越也不烦,只说了进京考试之后,等皇榜发布,就来定娃娃亲。

    贺天认为赵越说话颠三倒四,没个正行,不认为赵越能中进士,就道:“等你真中了进士再说。”

    赵越煞有介事地道:“那是自然。”

    今年的会试安排在二月十五,考中为贡士,而殿试就在三月十五,时间相隔一个月,邕州这出去的举人中了贡士便要在京中选酒楼住下,等着参加殿试。

    得了消息也要等四月,如此回来之时怕也要近六月了。

    贺天笃定了赵越这人没什么真才实学,便应了下来。

    赵越欣喜若狂,当即就带着谭唯忠回家。

    贺颖儿出来给花大娘安排事务之时,见着赵越的背影,忙要喊,却见赵越脚步飞快,三两步就出了门。

    贺颖儿疑惑地转了下眸子,就见到姜火朝她走来。

    “主子,阮氏带着贺芝兰乔装偷偷逃离,却是跟着一个商队,去往大元。”

    商队?

    贺颖儿抿了抿唇,这回阮文慧有了些脑子,选择商队,相对安全些。

    她道:“这次,我已没了耐性。去安排人马,乔装打扮入那商队,这次,无须动用相术,找个身手好的,务必一击毙命。”

    姜火点了下头,“主子,暖云阁那易辰在周旋,主子可有什么吩咐?”

    暖云阁便是如今招待着大房二房的阁子,其余村民范丽娘已经接待过了,这会儿都请了回去。

    独留下阿旺婶子说了一会儿话。

    贺颖儿沉吟了声,“就说坞堡里头招绣娘,把坞堡里头的待遇说说,然后就让他们回去。”

    姜火依令下去办事。

    阮家大院里头,奴才们人人自危,一个个都低眉顺首,屏气敛声出入园子。

    屋内,一个响亮的咚声,听得人心惊。

    只见入门处,一个花样少年跪在地上,额角出了些许血迹,穿门而入的阳光罩在他清瘦的背上,拉长他的身影,地面上,那影子挺直倔强。

    阮老太太将沾了血的拐杖丢弃在一旁。

    整个人沉沉地往后退去,踉踉跄跄地坐在床榻之上。

    她一手扶着额,老泪纵横的脸上写满了失望和心痛。

    “孽子,祖母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你要如此伤祖母的心!”阮老太太试问对这个孙子十分疼爱,几乎是揉进了骨头里,而阮少博却像是喂不熟的白眼狼,竟如此伤害她的亲生女儿。

    阮少博将额上的血擦了擦,道:“祖母,我是为了阮家着想,他们现在已经去了大元,我也派人前去剿杀,祖母再也不要想那已死之人。少博希望祖母保重身体。”

    阮老太太颤巍巍地指着阮少博,气得口吐白沫,喷出了一句,“果然是贱妾生的孽种,孽种啊!”

    阮少博如此自私自利,半分没有顾念亲情,阮老太太临晕之前说出的这话被下人们听到,个个都吓白了脸。

    阮少博缓缓站了起来,朝其他人道:“都愣着干什么,赶紧找大夫。”

    阮老太太躺在床上不断发抖,阮少博皱起了眉头拉着阮老太太的头,对着身后的侍童道:“去将那多嘴多舌之人送出去赐以绞死。”

    “是,少爷。”

    外头有两人被拖了出去,那两人都是阮少博身边之人,却耐不住被老太太施压,说出了那日之事。

    也是因为那画纸传的满城都是。

    阮老太太请了其他贵太太来赏花,却听得一些窃窃私语,狐疑之中让丫鬟去外头拿一份来,当她亲眼目睹之时,一口热血溢出了口,她不动声色地擦干,毒火却早已攻心。

    这样的画如此逼真,要说这上头之人不是阮文慧,她还当真不信。

    就看这画中的女子露出的丰臀之上的黑色胎记,那是如何都不会错的。

    阮老太太狠狠地拍着桌子,当即将这画撕碎,指着人去请阮正隆来。

    阮正隆支支吾吾,偏又害怕老太太,只说这事还是去问少博吧。

    阮老太太这会儿忍着怒气,可这怒气就好比灶上文火烧着的热水,如今即将要满出锅来。

    阮老太太去询问阮少博,阮少博只道不知。

    老太太无法,找了阮少博那日一道出门的仆人,利诱之下,得知这一切。

    天杀的畜生啊!

    她当即叫来阮少博,狠狠得朝他脸上就是一拐杖。

    阮少博没有躲,却是清晰地告诉了她,这事他非做不可,也绝不放弃。

    阮少博看着床上闭上双眼的老人,他闭了闭眼。

    老太太说得没错,至始至终老太太都没有对不住他,除了让他认下与贺芝兰的亲事。

    不一会儿,大夫来了。

    大夫给老太太把了下脉,又撑开老太太的眼睛。

    唐氏站在阮正隆身后,狐疑地看向阮少博。

    阮少博额头的伤已经包裹好了,唐氏也从整个阮家管事的态度看出来了,这家往后是阮少博当家做主了?

    唐氏突然心惊肉颤了起来。

    她还未做好准备,阮少博就已经有了这番作为?

    她不由得想起了那个雪夜,她拿着毒药入了西厢,给那该死的歌姬灌上药。

    当阮正隆闻声而来之时,见状,对她狠狠骂了起来。

    二人争吵之时,听得屏风之后的哭泣之声。

    唐氏被眼前的这一幕吓了一跳,阮少博竟躲在了屏风之后。

    可阮少博偏偏什么都不记得。

    唐氏抱着侥幸之心,也因为老太太护着,阮少博才平安过了这么多年。

    可阮少博突然掌家,给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老太太这样子,怕是不行了,能拖个两三天就算不错了。”

    大夫的话拉回了唐氏的注意力。

    阮正隆身子一颤,拉住唐氏的手,像是突然被抽走了主心骨,一下子软了下去。

    唐氏命人扶着阮正隆,请了大夫下去,就沉默地坐在了阮老太太的床边。

    阮少博静静地看了老太太一眼,就站在了唐氏身旁。

    唐氏眼眸一敛,对着已经没了意识的老太太,道:“娘,您可还要撑着啊,这家里没有您怎么能行?你莫要相信外头的风言风语,咱们文慧已经没了,那些人没了人性,如此中伤我们文慧,咱们不能因此而气坏了身子。”

    她试图劝回阮老太太,却并不知道,这阮家几个上位者,除了她,其他人都知道,阮文慧,还活着。

    这话不说还好,说了,阮老太太当即喷出一口血来。

    阮正隆一把将唐氏拉了出去,指着她骂道:“半点眼色没有的人,你没看到娘根本不愿意提起文慧吗?你这一提可是给娘催命啊。”

    唐氏顿了顿,以往她恨不得老太太早些投胎,可今日,她却想要拼了命地期望老太太能够长命百岁。

    阮少博眼中的愧疚微微一闪,唐氏看得清楚,自然需要老太太拿捏阮少博。

    可老太太……

    她转过头来,指着阮正隆道:“你个没有出息的人,你儿子夺了你的权,你一个屁都没放,他可是亲眼目睹我杀了他亲娘的啊,这些年来他对我的怨恨……”

    唐氏有些不敢再说下去了。

    “少博可什么都不记得。”

    “他说他什么都不记得,难道就真的都不记得了吗?你看他如此心狠手辣,气得最疼他的祖母就要撒手人间,若是知道我……如何肯放过我。”

    阮正隆走着眉头看唐氏,唐氏此刻低头深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阮正隆刚要说话,就听得下人来报,“老爷,太太,赵家老太太来了。咱们的人拦着没让她进来,没想到她竟要挟说拿了一张大画要贴在阮府门前。”

    这大画是什么内容不说,在场的人都知道。

    那看门的奴才说得面红耳赤,偏如何都不敢抬头。

    阮正隆丢不起这个人,“让她进来。”阮正隆没好气道。

    赵老太太被赵越一路扶着进来,轻车熟路,她走路气势汹汹,对着一众拦着她的丫鬟婆子道:“让不让开,我那外头的家仆还等着将那画贴在地上,让路人都纷纷观摩观摩。”

    阮正隆走向阮老太太,阮老太太冷笑着看着阮正隆。

    “我这老太婆一把年纪,也不要求什么,只是来寻一下老朋友,让朱氏出来。”

    朱氏,便是阮老太太了。

    阮正隆沉声道:“这里是阮家容不得你放肆。我母亲身子不适,此刻已经安歇。”

    赵老太太冷笑,“这还没中午就睡了?骗鬼呢。是做了亏心事吧?朱氏,你是不是偷偷将你那贱胚子女儿给藏了起来?只没想到没藏好,却成了个千人骑万人枕的*。你给我滚出来,别在里头装缩头乌龟。欺君之罪你不怕,可你阮家的名声,你朱氏自诩出身名门,最为疼爱的女儿不也是贱呸?充的什么贵格,不就是给婊。子立牌坊。”

    赵老太太对着阮老太太的房门大声怒骂,中气十足。

    这话已经是一声不落地入了阮老太太的耳朵。

    唐氏暗道不好,忙跑进了屋。

    见着阮老太太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一双手揪着被子,苍老的手上青筋暴起。

    阮老太太瞪大了双眼,塌陷下去的眼眸之中写满了怨怒和遗憾,阮少博欲上前去扶着老太太的手,却被那双颤抖的手给打了开来。

    “我是……名门闺秀,我……”

    唐氏胆战心惊地看着,一步跨到老太太面前,握住老太太的手。

    “娘。”

    “我女儿……也是,高贵……”

    阮老太太几乎憋足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挺了起来,却一口气歇到了胸口,她瞪直了眼,哐当一声坠了下来。

    唐氏愣住了,她伸手探了下阮老太太的鼻尖,失声尖叫了起来。

    “娘!正隆,正隆,老太太仙逝了。”

    在外头拦着赵老太太的阮正隆浑身一僵,转身拔腿就跑,入了门,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娘!”

    赵老太太恍以为自己的耳朵废了,她转头看向一旁的赵越,道:“方才,你听到了什么?”

    “阮老太太死了。”

    赵越平常,可是半点舍不得用上什么敬词,死了便是死了,仙逝?

    这样的人,神仙还能要?

    那神仙铁定是这世上最苦的差事,没有人愿干,逼着那些恶徒去做。

    赵老太太陷入了深思,她沉吟了好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

    “哎呀,老姐姐啊,竟没想到你这一生临死了,却是我送你走的,见了你最后一面,倒也是痛快。只可怜了你疼爱了一世的女儿,半点苦都舍不得让她吃的女儿可能来到你面前见你最后一面。她可是个刻薄之人,连相亲相爱多年的夫君死了,一天也没给守过,这样的人当真是忘本。”

    赵老太太话落,突然沉默了起来。

    想到她早亡的儿子,想到了她那被阮文慧隐瞒最后死于非命的孙子。

    她那一瞬悲痛欲绝。

    “赵越,咱们走吧。”

    老太太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朝外走去。

    出了门,她却命人将那巨大的画贴在了地面上,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那是一张放大了数倍的画,上面之人清晰得就连脖子上的红痣都看得一清二楚。

    赵越见状,问道:“祖母,我以为阮老太太去了,你不会将这画贴出来。”

    赵老太太摇头,“正因为她死了,才让我想到了那阮文慧可能还活着,而我的儿子,孙子都没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我的心愈发难受,恨不得跟着他们去了。”

    “那贱人要还活着,我就会永永远远将这图存着,有朝一日,我要活着见到了她,必定要将这污秽东西甩到她脸上,让她羞愤而死。”

    赵老太太喷出了一口气,她一定要给儿子一个交代。

    否则,她绝不能下去见他。

    夜里,一行商队停在了江边。

    春夜里,奔腾的江水寒冷透着丝丝水汽,刮得人脊背阴寒。

    商队在此扎了帐篷,夜色里头,一行人在外头取火,烘烤着今晚的美食。

    商队的首领是一个南方的商人,他让人都坐下,便拿出了干粮,一堆人就这火堆,烧起了水。

    阮文慧与贺芝兰坐在人群里头,不起眼的祖孙,却偏偏是最怪异的祖孙。

    什么慈孝二字看不出分毫,孙子像是哑了似的,而奶奶更是低垂着头,仿佛生怕和别人说上一句什么。

    二人啃着馒头,听着商队里头讨论的事。

    “还有三日左右便能到帝都了,到时候我一定要去采买帝都最好的胭脂。”

    “我要购买香料,我娘子最喜欢帝都的香料,每每熏洗衣服,都是久香不散,十分迷人。”

    贺芝兰痴痴地听着,眼底出现了向往之色。

    大元帝都,魔一样让人神往。

    她真没想到,还真有一日,她能来到这。

    她回头看向憋足了多日的阮文慧,低声问道:“娘,往后咱们要享福了。”

    阮文慧点了下头,心里也认同了起来。

    “一旦我们在大元站稳了脚跟,便是泰金那拍马都追不上。泰金那样的附属小国,素来笑贫不笑娼,咱们只要做了人上人,有朝一日回了泰金,便让那些欺负过我们的人低下身来像狗一样在咱们面前摇尾乞怜。”

    贺芝兰闻言眉头也舒展了起来,眼底隐隐有了几分志在必得。

    不知为何,此刻她脑海中浮现的是那淡然自若的身影,八岁的女孩,被人众星拱月般围绕着。

    贺颖儿,终究会成为她脚下的奴。

    二人此刻放松了警惕,殊不知离他们不过三米远的地方,两个乔装成了富人的男子盯着两人。

    夜色渐渐浓了。

    人困马乏之时,阮文慧与贺芝兰回了帐篷,就要入睡之时,听得两人大骂了起来。

    “你偷的我的玉扳指?”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没偷,你让开。”

    “交出我的玉扳指,否则休想离开。”

    “滚开,我说我没拿你的玉扳指,刚你离开之时我看到的一对祖孙从你面前经过,你为何要冤枉我?”

    动静越来越大,吵闹声就在离阮文慧他们最近的帐篷。

    阮文慧深吸了一口气,警惕地爬了起来。

    帐篷外传来了声音。

    “你们二人可是祖孙?”

    阮文慧皱起了眉头,“我都听到了,你的玉扳指我们没拿,丢了就再找找,我们要休息了。”

    门外许久没了动静。

    阮文慧长叹了一口气,抱着贺芝兰沉沉睡去。

    一股淡淡的香味袭来,阮文慧一无所觉。

    直到半夜之中冰冷的寒风吹得她瑟瑟作抖,她才惊地炸起。

    这是江水之上,阴测测的冷水灌入小船里头,浸透了她的衣裳,她狠狠得打了个冷颤,见着身边躺着贺芝兰,她忙推了推,贺芝兰睡死了一样。

    阮文慧气急,当即就给了贺芝兰一巴掌。

    贺芝兰痛醒,见着这黑森森的广阔的江面,那浩荡的江水掀开大浪,拍面而来。

    她被这冷水一激,惊骇地坐了起来。

    她下身已经被江水浸透,湿冷的气息刺激着她的骨髓,她骇然道:“娘,咱们怎么会在这一艘沉船上?天啊,娘,我不想死。”

    船已经沉了一半,这条江水是帝都的国江,因为水深湍急,得名激流江。

    阮文慧也是骇破了胆,她左右看了眼,乌黑的江面,仿佛是个无底的深渊,她忙伸手入那刺骨寒冰的水里头,用着手滑动了起来。

    贺芝兰也用手拼命滑,她早已经冻得双唇惨白,整个人直冒寒气。

    “娘!”她哭了起来,抱着阮文慧,害怕地浑身直颤。

    没有用了。

    江水湍急,哪儿是她们两双手能够相抵。

    阮文慧瞪大了双眼,看着整条船被江水吞没,她死死抱着贺芝兰,二人在江水中起起伏伏,救命声,惨叫声,先是凄厉,后是声嘶力竭,最后纷纷都弱了下去,没多久,就没了踪影。

    那站在岸边的两人对视了一眼,就将身上的华服脱下,快速离开了此地。

    日子一晃,已经是三个月过去。

    一个不起眼的小城里,起了闹闹哄哄的大事。

    知县段大人回了家,对着娘子长吁短叹了起来。

    “真真是神了。”

    段夫人双眼一亮,道:“这两日咱们州府都传遍了,我也得了消息。”

    段大人猛拍了下大腿,“谭大人上次回来,带了个相士,说是要看祖坟,是我特地接待的。你可还记得?”

    段夫人白了他一眼,“这事我当然记得,那祖坟竟没想到颇了一个洞,谭少保命了人将坑填上,还按照那相士所言,给修了下祖坟。”

    “咱们这州府谁不知道谭少保,多年以来从没有做过正职,就在这个月,朝廷传来消息,少保大人升官了,正一品太保大人。听上面的意思,怕是要入主内阁啊。”

    段大人来回走动,激动地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段夫人只听说谭大人升官,却没听说入主内阁的消息,这可真是他们这最大的消息了。

    这小城能入京做官的人不多,职位最高的非谭唯忠莫属,可人人都在叹息,不知道谭唯忠什么运到,十数年都做不了正职,怕也只能到这一步了。

    人人原对谭唯忠不抱多大希望,谁知道谭大人带了个相士回来,修了下祖坟,这才一个月过去,就有如此大的突破!

    段夫人站了起来,激动地道:“可打听了那相士哪里人氏?你在这卡了六年了,若今年还不能上去,怕也就这样了。”

    段大人点头,“说是邕州的一个叫做动乾坤的相士门,慕名而去的人日日排队都轮不上我呢。这事也已经名动京都,这会儿京城世家高官恨不得都飞过去呢。”

    段夫人恨声道:“那还不快点,就算你不能去,我让我父兄帮着去一趟,多给些银钱。”

    段大人拍案定了下来。

    近日,邕州来往之人真真是把关巡抚和安县令给吓个半死。

    那次谭大人前来,已经杀了两位一个措手不及,这段时间京中的高官更是不要钱似的,一个接一个来到邕州这破地。

    关巡抚笑着接着一个又一个,每天都僵硬着脸回家,与娘子哭诉。

    偏没人让他休息,太子少师,蕲州总兵,督察院左督御史大人,翰林院掌院学士,没一个是低于二品的官员。

    关巡抚每天冷汗涔涔,应对之间战战兢兢,他一度以为这巡抚的位置怕做不久了。

    可偏偏这些人都前往一个地方。

    这地方唤作悦宾酒楼。

    关巡抚细细打听,这悦宾酒楼也没什么独特之处,不就是一个寻常人家开的酒楼。

    他便让人打听这些官员都和谁有来往。

    偏这些大人竟都口风很紧,并告诫关巡抚,莫要多事。

    关巡抚讨了个嫌,没奈住好奇,终究还是让人查到了蛛丝马迹。

    动乾坤。

    这个在京城已经响亮透彻的名号,这个令谭大人一举进入正一品太保位置的神秘相士门。敛财无数,与各官员都有极为密切的关系。

    关巡抚亲自去察看,就看到那些人沉着脸色坐在了各个房间。

    关巡抚忙请了他们去府上歇息,不想这几人竟纷纷商量了起来。

    “咱们抽签决定吧。既然大师不愿意一次性见这么多人,按号来。谁先抽到一号就在这酒楼等,其他人就随关巡抚回去。”

    好大的架子!

    什么相士竟敢甩这些人的脸?

    关巡抚只剩下目瞪口呆了。

    他立刻让人去找安县令,叫安县令留下来陪着抽到了一号的都察院左督御史大人。

    顺便让安县令好好观察前来与御史大人会面之人。

    贺颖儿与贺天状若与周老板谈及贺小娟的婚事,安县令见状,倒是没有怀疑这两人。

    只是姜火进来之时,安县令才点了点头。

    姜火,乃是邕州有名的相士,只是没想到相术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贺颖儿与贺天依旧去了另一个屋子,二人有了些许默契,竟真的让周老板拿了笔墨纸砚上来,贺颖儿听着里头的说话,跟着贺天共同完成了一幅春山农园图。

    “你是说我会早死?”御史大人将安县令遣了出去,却听到姜火这令他意外的答案。

    督察员左督御史总觉得身子有些不适,混混沌沌的,总有些不顺。

    他请了不少大夫,大夫只说身体康泰,没什么大碍。

    姜火点了下头。

    御史大人将茶杯一甩,指着姜火道:“你凭什么这么说?胡说八道!”

    他虽不算是年纪轻轻,但出生世家,并且少年大才,年纪轻轻就坐上了顺天府府尹。这才知天命的年纪,又没病没痛,为何会早死?

    姜火也是嘴角一抽。

    他哪儿知道你这看过去面色红润之人会早死!

    只不过隔壁屋子的主子传来消息,他照实说罢了。

    “敢问大人,可曾被过继过?”

    贺颖儿测算这御史大人的命数,是个克命,如若不是早过继给别人怕也活不到现在,更没有这样的好运道。

    御史大人一惊,脸色就沉了下来。

    姜火又道:“既是大人被过继给人家,还请问大人,您养父可是已死?”

    御史大人这会儿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他诧异地抬起头来,竟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您的生身父亲怕也已经没了吧?”

    “你到底是如何知道的?你调查过我?”御史大人是如何都不敢相信自己是那将死之人?

    他又不是行将就木,病得连床都起不来!

    姜火摇了摇头,他也很想知道主子是不是调查过他。

    可主子这段日子所做之事,他都一清二楚,哪儿派人去查这些官员的过往,耗费起人力物力,都不是银钱可以计算的。

    “我并没有调查你,只是看你这生辰八字与你的面相,出生地算出这些。大人,敢问您是不是将您养父的坟修地比你生身父亲的要大些?”

    御史大人猛的站了起来,脸色已经是难看之极。

    是啊。

    他亲生父亲与他养父乃是亲兄弟,却因为将他过继之后,二人之间产生了微妙的关系。

    两人后来时常吵架,他自小耳濡目染,却觉得养父待他极好,修坟之时只想着要报答养父的养育之恩,就往好些修。

    当初亲娘还骂过他,他没当回事,难道?

    姜火心中默念了句阿米豆腐,恨不得再次回去学一学相术,回炉重塑一番,才好出来招摇撞骗。

    “大人,您将养父的坟修地比生父要大,冥界通灵,克制了您,自是要被带走的。”

    御史大人不信。

    可他不敢不信。

    他冒不起这个险。

    姜火道:“方法也简单,您回去之后将您生父的坟修好些,再大一些,若能同样大,运道可改。”

    御史大人皱眉。

    “没有别的方法了吗?家中还有养母,我怕如此一为,养母郁结于心。”

    姜火摇头道:“只此一法,别无他法,还请大人为身体考量。”

    御史大人一路上郁郁难欢,他身为养子有诸多不便,养母胡搅蛮缠,这事怕是难了。

    可性命攸关,养母对他有养育之恩,他是万万不能忤逆的。两难之下,该如何选择?

    贺天不断见识贺颖儿的风水术,心底也是越发地疼爱起小女儿。

    她总会在推算之后,思量一会儿,小脑袋中不知道有多少东西变幻莫测,一旁的大白晃动着肥硕的屁股,似乎在为她助阵,被她嗤笑地拍了下脑袋。

    “再过些日子,你的松子怕不够吃了。”

    大白不怕,它想说,爷会给我寄的。

    贺颖儿一手扶着脑袋,似乎有什么心事,只叹道:“已经有三个月了。”

    大白点了点头,叽叽喳喳地道:“是啊,三个月没见到爷了。大白都瘦了。”

    贺颖儿几乎立刻懂了她的心思,鄙夷地看着大白肥胖的肚子,道:“你再这样臃肿下去,是没人要的。这样也好,免得给我生一窝老鼠来。”

    大白哼了哼,依然扭动它性感妖娆的身躯。

    贺颖儿扑哧一笑,转头对贺天道:“谭大人的书信爹可看了?”

    “一早到的,我已经看过了。我只是没想到这事竟让谭大人捅到京中去了。”

    那封信被谭唯忠带去了京中给皇上过目,皇上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这让谭唯忠百思不得其解,只过了几日,发了一封密函给了关巡抚,让邕州以举孝廉的方式推荐一贺姓举人。

    关巡抚得到消息的时候双手都颤了颤。

    邕州虽不算大,也不算小,足有八万人口,举人也不少,五十三人,偏只有贺天一人姓贺。

    皇上这意思,让关巡抚半刻都不敢耽误,上门就去寻贺天。

    贺天没想到,竟不用通过科考,就可以面圣,由皇上亲自指派职位。

    举孝廉,他不禁苦笑,孝字,他已然没有,如何能举孝廉?

    不想关巡抚却道:“这事好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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