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深 窑 (9)

寒川孤立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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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大哥自己笑话自己,要真是这样,可算是好命了,长阴县那么多煤矿,就叫自己碰上了这个有气还爆炸来的。他看看弟弟们,说你们上去吧。我接着走,这是我的事,你们不要跟着了。

    带着喝多的老汉到了医院,宝成坐起来的时候,老汉忽的像是神经了一样,拽着宝成的胳膊,说你不是寻不见了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一下惊住了宝成,也惊住了跟前的人,很明显,老汉认识宝成?不对,润成一下子就想到了,不是他认得宝成,而是宝成长的像是他认识的人,甚至有可能就是他当年带着的哪个人。

    可老汉也就是那么一下子,很快就放开了宝成,嘴里叨叨说,不像了,不是。润成问他是什么意思,把自己的想法给他说。老汉跟他提起他三十年前,在窑里上不来的时候,遇上的那个后生,就是拽住他脚脖子的那个。润成心说,该不会老汉刚刚看见宝成时,当成了那个后生吧。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一个大活人长得像是个死了是来年的人。是投胎?不对,时间上倒是接近,可是好好算算,还是差着的。要不是老汉年纪大眼花,就只有一个可能,那个后生还是经常出来的。

    老汉说自己刚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明明就是当年的那个后生,这个时候好好想想,不是像不像的问题,根本就是。润成朝着四转格拉看看,大早的阳婆爷颜色都变过来了。要闹什么阴邪鬼怪的东西,时候也不对。他实在是想不机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宝成听说这个老汉就是矿是看门的,点头说自己没有根老汉打过交道。可是知道有这么个人。一老一少就道聊上了。宝成给老汉说了,跟自己还挺熟的那个后生长什么样儿。老汉听着听着脸色就凝注了,他说不对,照着宝成说的,跟他喝了不少酒的。不管是人是鬼,他都是个好酒的。可是宝成说的那个后生长相,却跟老汉记得的那群人里头好酒的几个人都对不上。

    难不成这个后生根本不是当年死在窑里,什么也寻不到的一个?栓成问宝成,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个后生,后生哪儿人?宝成说自己也记得不大准。也不知道这个后生是什么地方来的。宝成自己嘴里说着这个,一下子停住了。

    众人都在脑子里头想着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有注意宝成什么时候不说话的。兰芳先反应过来,说宝成你怎么了。宝成脑袋上的水珠珠满满的,真够快的。宝成说我想起来一件事。他说我记起后生大概是什么时候来的。

    宝成说他本来是想着多挣些钱,攒够了就能寻摸个妮子,成个家什么的。还想有钱了倒泰延看看兰芳,这句话一说出来,人们都看兰芳。兰芳有些不自然,她叫宝成捡要紧的赶紧说。

    宝成自己的想法其实没有跟谁说过,因为他刚到了没多长工夫认得人不多。就是这个时候,有个后生在他跟前跟人们道聊说起。自己娶媳妇花了多少钱。结果从屋子外头就进来个后生,也听上了。听完走的时候,他还问了宝成一句说你一个月挣多少。宝成回忆了半天。很肯定得说,后生就是这么来的。

    润成说,也就是说他不是你们那个屋里的。宝成说不是,不光不是他们屋子里的,宝成根本就没见过这个后生进过哪个屋子。这阵想想,这个后生来的时候。都不知道是从什么地处冒出来的一样。因为慢慢熟了,宝成问他是干什么的。后生说自己是管放炮的。后来宝成就提出来要跟他学。也就是这样,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栓成说。老三,你也知道了,在矿上负责放炮的是个老汉。这个老汉在你下窑的那几天,也没在。也就是说根本就没有人在窑底下放炮,那段时间里,矿上的矿工大多数时候都是在拾掇已经掏出来的巷道。等着老汉回来了,才能接着开工。

    事情越来越圪绕人了。要是根本就没有宝成说的那个人,宝成当时就应该是一个人下的窑。宝成怎么也想不通,他说都是真的,他们埋完药以后上来,还感觉加了地动山摇。总不能这些感觉都是假的吧。

    宝成说我要回矿上,送我回去。大哥说你再住几天,宝成非要回矿上寻人们问问那个后生他们见过没有。大哥说你省省吧,因为这个事,矿上当时当成了个事故,停工检查,寻人,没少忙。可是到头来,这个事故就只有一个宝成,巷道里也根本就没有塌过的样子。不过虽说宝成也没出什么大事,可是没有人能说机明秦宝成是怎么下去的,又为什么成了这样。

    矿上的人们说什么的都有,不过很多说法都只有一个意思,秦宝成遇鬼了。润成问大哥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些,大哥说,黑夜吃饭喝酒听老汉说话的时候,他借着出去尿尿的工夫就问了矿长,还趁空跟食堂的人说了几句。说到底,就是没结果。一来没有宝成说的那个人,二来没人说机明宝成怎么一个人下去的。

    宝成听说完这个,呆坐在床上,气开始喘的不匀称起来。兰芳过去给他摩挲摩挲后背,想叫他舒服些。结果宝成耷拉着脑袋,朝着地下吐了起来。吐干净了吃进去还没消化的饭,还往出吐水水。医生来了,问了一顿,看了一顿也没个结果。最后还是宝成自己止住了,一张脸雪白雪白的。一下子就没了人样。

    有人进来寻大哥,说有个电话得接下。大哥出去了一阵,回来就抓起脱下来的蓝面大氅,说我得走了,出事了。润成问是什么事,大哥丢下一句,矿上真塌了,有人叫压进去了。边往出走,大哥嘴里叨叨。这回是真的,总归还是出事了,千万不要是很多人啊。

    润成心里觉得这事闹不好还跟宝成有关系,他赶紧也跟上了。兰芳正给宝成喂水呢,有人叫她赶紧准备上八道沟煤矿。兰芳说怎么还出去呢。女人说煤矿出大事了,压进去很多人。县里的头头叫医院做好准备到矿上救人。

    宝成听说了,没出声就下地穿外头裤子,跳到地上扎好裤带。兰芳说你干什么去,宝成说你别管,我去看看。说着就出去了。正好要进来的大楞叫宝成撞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宝成就跑着远了。宝成出来正好赶上有医院的车往矿上走,他说了一声就跳上去跟着走了。

    这个时候的煤矿,乱成了一圪蛋。到处是人跑来跑去。有的是白大褂的医生护士,有的是黑乎乎的矿工。后来成了副矿长的宝成想起来这件事的时候,还清楚记得,黑白颜色,站在高处看叫人心惊肉跳。

    有人还真的是站在高处看呢,宝成看看,好像里头有个是大哥。那群人站在房顶上,对着底下像是蚍蜉一样乱窜的人们指指点点。宝成心说你们还真会选地处站。还以为自己是指挥打仗呢。他没跟大哥打招呼,直接寻见他们队里领头的,说自己好了。能干什么。队长看了一眼,说这阵缺人。你换上衣裳,领出来头灯带戴上在这儿等着。一阵底下的人上来了,你跟这些人下去换班。他问了一句,底下有多少。队长说,一队、三队。除了几个请假的,都在下头呢。宝成心说。这下要是上不来,就是将近五六十口子人呢。一个人没了。就是一个家要家破人亡。

    他穿戴好,带上趁手的家伙什,站在了窑口上等着。也不知道是这个时候的人们,感觉时间就是过得快,还是这时间真的过了很长了。宝成开始把絮袄的上头几个扣子都解开了,他心儿有种不好的感觉,底下那些救人的人,该不会也出事了吧。

    其实想到这个的人,不光是宝成。在房顶上站着的几个人,把队长叫了过去。一阵队长过来,叫了几个人准备下去看看。宝成感觉日怪,怎么不叫他下去。他圪蹭到跟前说也要下去,队长叫他等等。

    这些人很快下去了,又过了有一根烟的工夫,这些人也没上来。宝成看着大哥顺着梯子下来了,宝成不想叫他看见自己,正要走开。地动起来,这回的动,比上回也不知道真假的爆炸之后的药厉害的多。地动的同时,宝成感觉自己的耳朵里头砰的一下,就有什么东西流出来了。他想摸摸,可是站都站不稳。整个人的脑袋像是叫什么给狠狠磕过一样,疼痛从里头往外头钻。地不动了,从窑口里窜出来老高的黑烟,像是根柱子一样插到天上老高。平常冬天每天都有的西北风,这阵也不知道怎么没了。这股黑烟直竖竖立着,宝成呆看这跟烟柱,流了血的耳朵里,钻进了轰隆隆的回声。这股回声,大概是从煤矿的窑口钻出来,在跟前的沟里梁上乱走的时候才有的。宝成想起了有一回,官庄梁上那根老槐树叫龙抓的时候,天上响过的雷声就是这样的。这回不会是底下的什么神仙出来了吧。

    大哥过来揪住宝成,张嘴说了好几句之后,宝成才听见大哥是问他怎么不在医院住着回来了。宝成连带比划,跟大哥说自己听说了矿上出事,就跟着来了。

    等到回声散的差不多了,烟柱还在。本来在窑口等着的人们,有的没提防地动,跌倒有磕着的。栓成到从房上下来的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就到充电房里去了。等到再出来的时候,宝成看着大哥也带着了矿工的那套行头,原来大哥是要准备下去。

    大哥到了跟前,合上闸,要把铁笼子拽上来。可是很大一阵没动静。一检查,才发现,电线早就叫扥断了。接好电线再开,还是没有动静。大哥趴在窑口边上,头灯很清楚就照出来了。拽铁笼子的钢丝断了,铁笼子跌进了黑洞洞的窑里头根本看不见。这时候也顾不上再修理钢丝了,栓成叫人拽过来一个筐子,拴好绳子坐进去叫人往下放。大哥下去后,宝成也学着大哥的样子在后头跟着下去了。哥儿俩刚下去,润成就从梁上的什么地处跑了下来。问机明之后,他带来个灯也下去了。三个人都下去了,上头有人说了一句,这是弟兄三个。

    从房上下来的几个人,围着个圈商议了一顿,有人出主意说,寻当地的部队帮忙吧。当有人跟他们说,秦家的弟兄三个都下去了,他们却不以为然。有人好像是想起了什么,说听说秦栓成有些来头。这些人才着急起来。

    秦家弟兄们不知道上头这些事,前后差不多都到了底下。大哥看看身后的弟弟们,说了句,上去吧,出事哥回官庄没法交代。老三说,看着你在跟前出事不管,我们回去也没法交代。栓成想说些什么来,最后没说出来。润成说大哥,咱们在一搭,有事不是还能商议着来吗?咱们激灵些,看着不对赶紧往回走。

    大概是这几天矿上新开了巷道,宝成带着大哥二哥走了一圪节,才发现根本不对。回来再寻,往他不熟的方向走,在巷道里看到了乱七八糟的东西。有的是头灯上的塑料壳子,有的是柳条帽子,还有半圪节的电线。润成还拾起了一只高腰的胶皮雨鞋,可是这些东西都是烂的。

    宝成跟大哥说,应该是底下爆炸过了。润成也说可能是,他跟弟兄们说,地动的时候,他正在跟前比较高些的一道梁上看地形。脚底下忽的一动,他也跌倒了,他爬起来的时候,先看见的是跟前的梁,像是什么东西窜一样,高高低低走了一遍。随着这个走动的,就是轰隆隆的声音,还有像是孙猴子的金箍棒一样的黑烟柱。

    大哥说,他这段时间也看了些煤矿生产的书。煤矿上的爆炸,一个是炭面子太细,又厚的时候容易爆炸。另外就是煤矿上挖炭挖出了能点着的气,有火苗、火星给引着了。按理说炭面子爆炸,回数很少,只要湿气大,一般没事。看看这窑里,到处是水,能肯定不是炭面子爆炸,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挖出来能点着的气,接着这种气被点着了。

    大哥边走边说,快说完的时候,又说还是不对。长阴一带底下的炭层里,一般没有杂七八圪捣的气,炭就是炭。这就没法子说了,有可能是前头窑里塌的时候,有这种气露出来了。大哥自己笑话自己,要真是这样,可算是好命了,长阴县那么多煤矿,就叫自己碰上了这个有气还爆炸来的。他看看弟弟们,说你们上去吧。我接着走,这是我的事,你们不要跟着了。(未完待续)